第99章 眾口一詞
作者:寒九櫻      更新:2022-05-10 09:11      字數:4594
  開封府內,擱置了一段時間的魏青雲仙橋苑殺人一案終於有了定論,仙橋苑行首鍾離月出庭作證,證明萱萱與秋月早有齟齬,因在姐妹茶話會上萱萱不肯賞秋月的光,進而惹怒秋月,秋月逼萱萱吃了那令她過敏的幹果,而後萱萱撞見了秋月接待屠戶自降身價的事兒。

  秋月怕萱萱將此事傳揚出去,案發當日秋月借口萱萱未回,便引魏衙內在一旁等候,期間備了不少的幹果讓魏衙內吃下,萱萱回來後隨魏衙內一同上了二樓留宿,而後魏衙內在與萱萱濃情蜜意之後,兀自睡下,夜半萱萱覺得喉嚨發緊,下地找水喝,後來身上起癬導致呼吸困難致死。

  聽過鍾離月的指證之後,站在開封府堂前的魏青雲一個箭步衝上來,打了站在另一旁的秋月一巴掌,怒吼了一聲“賤人”,直將她麵批的紅中帶淤,口中吐血。

  “放肆”,李景瑢拍了一聲驚堂木,連忙有衙役上前製止魏青雲。

  魏青雲則笑道:“李景瑢,我爹也是刑部尚書,與你這個開封府尹同為刑官,凡事不是要講證據嗎,如今有人證在此,是這個賤人陷害於我,害老子吃了這麽多天的苦,難道我稍稍還在她身上有何不可嗎?”

  李景瑢正色道:“現在是在公堂之上,公然毆打堂上人,成何體統,視公堂為何物,視律法為何物?”

  魏青雲雙手環臂,得意的哼了一聲。

  秋月捂著發腫的臉,衝過去要撕鍾離月的衣服,“賤人,他們給了你什麽好處,要你如此誣陷於我,你可知道我會死的啊......”,她發出瘋狂的喊叫聲。

  魏青雲卻在一旁惡狠狠的道:“臭娘們,敢誣陷本衙內,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真是活膩歪了,如今還想威脅月娘”

  他衝上去想把月娘從秋月手中拉出來,三人遂在堂上扭打成一片。

  連著好幾個衙役上前才把他們分開。

  李景瑢拍了拍驚堂木道:“肅靜,一人之言不盡可信,事實如何,還需仙橋苑裏其他人的證詞佐證,來人,帶仙橋苑眾人”

  一眾女子到齊後,他問道:“錢氏,你可知道萱萱對幹果過敏一事?”

  錢媽媽道:“回府尹大人的話,民女知道”

  “那在茶話會上萱萱與秋月起爭執一事你也知道?”

  “知道”

  “可還有其他人證?”

  錢媽媽指著身後的娘子們道:“她們當日也在,都是知道的”

  桃紅道:“卻有此事”

  柳葉道:“此事我們都是知道的,隻是不知這起癬還能致人喪命,當真是駭人聽聞”

  “是啊,是啊,我們都可以作證”,其他女子也道。

  秋月緊咬著唇道:“當日我是與萱萱起了爭執,可是我也沒必要殺她啊”

  李景瑢又道:“那鍾離月所說的秋月私下接了屠戶一事可確有其事?”

  錢媽媽道:“確有其事”

  秋月怒指著她道:“你胡說,私下接了屠戶的分明是她鍾離月,為何要張冠李戴到我身上?”

  桃紅手指卷著帕子道:“秋月你可不要冤枉月娘,其實那日你接待候屠戶的時候,除了萱萱,我也是看到了的,你其實不必設計殺她的,你也知道我嘴快,所以這件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其他女子也應和著道:“是啊,是啊”

  秋月指著她們的手臂因憤怒而顫抖,“你們......你們,我到底是做了什麽得罪你們的事,你們要眾口一詞這般害我?”,她看向桃紅道:“桃紅,我自問與你情同姐妹,你為何也要同她們一道害我?”

  桃紅的睫毛顫了顫,手指攪了攪衣袖,道:“秋月你便認了吧,這般多人證,你抵不掉的”

  魏青雲道:“李大人,你也看到了這賤人在你的公堂上便已經開始威脅證人了,難道你打算放任不管的嗎?”

  李景瑢眉心微沉,道:“公堂之上,疑犯與證人之間不可交頭接耳”

  錢媽媽道:“李府尹,這眾位娘子與秋月無冤無仇,總不可能害她吧,就算她不認我們的證言,但是候屠戶送給她的信物,可就在她的床邊櫃裏搜到的,這個總是證據吧”

  秋月道:“什麽信物?什麽信物?你們胡說八道”

  李景瑢示意,有衙役將那磨喝樂呈上來,眾人都看得出這是照著秋月的樣子做出來的,他道:“這個你可認得?”

  秋月顫抖著手,拿起那個磨喝樂,滿眼的不可置信,這東西分明照著她的樣子做的,連衣裳也是照著她常穿的衣服縫製的,再一翻背後,衣服之下還繡了一個月字。

  她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了良久道:“人證、物證,好生齊全,任我有三寸不爛之舌也無法為自己辯白,不過......”,她的表情突然變得狠厲,“冤有頭債有主,今日我有口難辯,但所有害我之人我都會記住,來日我就是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她狠厲的眼神瞟過桃紅的時候,桃紅身子一顫,咽了兩口吐沫。

  秋月幽幽的唱著,“舉頭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六月晴空飛雪至,無人知是竇娥冤”,淒惻惻的聲音在堂上回繞,令人肌膚生寒。

  李景瑢擲了桌上的簽子,“押下去吧”

  秋月被衙役押了下去,其他證人也紛紛下堂,倒是魏青雲不肯走,頤指氣使的道:“我被李府尹關了這許多日子,一寸光陰一寸金,這時間可最是寶貴的東西,不知李府尹對我可有個說法?”

  李景瑢知他想得寸進尺,但卻挑錯了人,語氣平緩且輕視道:“若想撒潑打滾,回家找你老子去,本官所斷之案一寸一厘都合法理,你作為本案首要疑犯,本該將你羈押在案,若是令你在外逍遙自在,才是本官失職,不過你話中有一句說的倒對,一寸光陰一寸金,若真是珍惜光陰,便少卷入這些惹出是非的事情裏去,需知罪孽本自微末始,身陷囹圄悔方遲,魏衙內可要潔身自愛啊”

  魏青雲氣得一指李景瑢,道:“你......好生伶牙俐齒啊,咱們且走著瞧”,說罷一拂袖離開了正堂。

  李景瑢的眉心卻沉了下來,阿和道:“大人,案子結了你怎麽還愁眉不展的呀?”

  阿薰道:“一定是因為那個魏衙內是個不折不扣的浪蕩子弟,要是我的話,我巴不得他是此案的凶手呢”

  李景瑢雙手環繞抱臂,後背靠在椅子上,這案子他總覺得有一絲奇怪,就是一直未明到底奇怪在那裏?

  “大人......大人”,阿和在叫他,他回身道:“怎麽了?”

  “該審下一個案子了,是昌平侯世子妃的案子”

  李景瑢回神道:“帶他們上來”

  很快便帶了本案相關人員上堂,此案涉及的人倒是不多,昌平侯世子徐如鬆,世子妃朱盈盈,盜賊白石頭及昌平侯府管家老張。

  李景瑢拍了一聲驚堂木,本案便即刻開審,首先問道的是官家老張,“你可說說,當日抓到案犯時是何情況?”

  “抓到這盜賊的前一日正是我家世子與世子妃大婚的日子,那日賓客雲集、人多繁雜,這小賊該是趁著賓客賀禮的時候混入到了後院之中,想要趁亂渾水摸魚,順走一些財物。但是當夜賓客來慶後,各個小門都關上了,賓客觀禮之後,隻能從正門出走。這小賊大抵是出不去,所以便先藏在院子中,想要以待時機再混出府外去的,但第二日早上,世子妃頭上的一根金釵不見了,遂讓下人在院子裏找,沒想到卻陰差陽錯的找出來個賊”

  白石頭道:“你這老頭,說話可要注意點,大人還沒定我的罪,你倒是一口一個小賊的叫著,小心我告你損毀我名譽”

  李景瑢道:“叫你小賊委實也不冤枉你,從前你幹的便是那偷雞摸狗的行當,既然敢做,還怕人說嗎?”

  白石頭笑道:“大人也要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難道從前做了壞事,往後便一直釘在恥辱柱上,再也無法翻身嗎?”

  “想要翻身,需得你能改過自新,本官倒要問問你,世子與世子妃大婚之夜,你潛入世子府當中有何圖謀?”

  “回大人,草民也是為人所追,走投無路慌亂之下無意間才跑到府中去的”

  “何人追你?所為何事?”

  他皺著眉回憶著,為難道:“大人,這時日久遠,加之那夜小民喝了些酒,委實是不記得了”

  此時世子哼道:“好一個借口,不記得那便是沒有人證了”

  這小賊倒也不懼,“世子也別忙著發難,你們既然說我是賊人,所謂抓人抓贓,那又為何未在我身上搜到贓物?”

  世子妃道:“誰說未在你身上搜到贓物,那支金釵不就是在你身上搜到的嗎?”

  白石頭慣會油滑,“我在侯府中,自然偷了什麽都由貴人們做主,什麽髒水也便都能潑在我身上,草民真是有口難言啊”

  李景瑢道:“捉賊捉贓,這賊雖在府內被捉到,但人證俱是府內人,不可盡數為證,若是等他出府時待捉,他的罪責便無法逃脫了”

  白石頭笑道:“還是李大人明察,你們雖是貴人,但也不能隨意冤枉我等一介平民”

  世子妃忙道:“大人,難道就這麽放了這廝,他毀我聲譽,汙我清白,其罪當誅”,她目光灼灼的盯著那白石頭。

  李景瑢淩厲的目光鎖住白石頭,“你需知汙人清白可是要受禁食刑的,讒言害人,多是吃飽了撐的,禁食刑便是餓餓那些滿口胡鄒之人,讓他們無力說話,十日可以喝水卻不可以進食了,知道了誹謗罪的刑罰,可依舊不改證詞?”

  “我......”,白石頭有些磕巴,可是刀架在脖子上,逼得他不得不堅持世子妃有違婦德的言論。

  白石頭含含糊糊的道:“......說的都是實話,何來汙蔑,我知道世子妃閨名為燕燕,若不是前年中元節是無意間撞見世子妃與光武候世子在金明池畔私會,聽到她們私下呼喚,如何能得知世子妃的閨名,我隻是也是替昌平侯世子感到不平,如今我雖被侯府的人無端冤枉,但是同為男人,也不能看著世子被女子蒙蔽欺辱,所以才鬥膽將世子妃的醜事說出,免得世子一片深情無端錯付”

  世子眉頭一皺,這白石頭說的有模有樣的,莫非真有其事不成?

  世子妃道:“胡說,那日我非是私下見的光武候世子,我乃是與我身邊的婢女一道的,若不信俱可以去查”

  白石頭則道:“世子妃身邊的婢女們奉你為主,自然不會說對你不利的證詞,連我都知道她們的證詞不足為信,更何況大人呢”

  這小賊倒是慣會學以致用,李景瑢繼續問道:“你說你撞見此事,那你可還有其他人證?”

  “並無,當日我是一人前去遊玩的”

  世子冷著臉道:“這是夫人在未出閣之前世家間正常的交往,有甚奇怪的”

  白石頭陰陽怪氣道:“他們私下可是很親近呢”

  世子的臉突然漲成豬肝色。

  李景瑢道:“便是你眼前的這位娘子與那光武候世子廝混嗎?”

  “正是”

  “那本官倒想問問你,世家之間的聚會私密,守衛森嚴,你又是以何等身份進入的?”

  “這......我......”

  “況且,就算你真能進去,為何不知這堂上的世子妃並非本尊,而是一介普通的婢女”

  聞聽於此,白石頭突然亂了陣腳,震驚的看向世子妃,猶疑的皺了皺眉,那“世子妃”卻是朝他譏諷一笑。

  李景瑢肅容道:“大抵是你準備在侯府中行竊的時候,慌中出差,進了新人的新房裏,後來新人入洞房,你無處藏匿,便隻能躲在新人的床榻之下,夜半聽得他們的悄悄夜話,第二日你想趁機混出府外的時候,卻被管家抓住,因想保命,在被押至開封府的時候便胡謅了謊話陷害世子妃,以掙紮幾時性命,而正因為你是躲在床底下的,未曾瞧見世子妃的容貌,所以認不出來,你既於前年中元節時在金明池畔邊撞見世子妃與光武候世子幽會,卻又為何認不出世子妃來?”

  這賊一時語塞,慌慌張張道:“剛剛是我沒注意,瞧錯了夫人的容貌,這女子與世子妃長得怪像的,是我認錯了”

  李景瑢似等著他道:“那好,本官這裏有五張畫像,你若能從中指出哪張是世子妃的畫像,這案子便繼續審得下去”

  很快,五張畫像呈了上來,白石頭額頭滲汗,嘴緊抿在一起,手指從左到右劃過,又從右到左的劃過,終是無奈的落下。

  這小賊躲在床下聽人閨房夜話的可能是蕭溪棠想出來的,他經驗豐富,沒準以前他便這般幹過,而以婢女替換世子妃及以畫像認人則是宋瀾想出來的,如此便可判定這小賊到底是不是信口胡謅的。

  果不其然,這個案子也算一錘定音,李景瑢道:“賊人白石頭入侯府行竊未遂,心生歹念,於落網之際汙蔑世子妃清白,數罪並罰,著押入開封府大牢,世子妃清白無二,現本府特替其正名”

  案子散後,有衙役上來通傳道:“大人,有人說是靖國公府的下人前來找您”

  他猜到這位下人大抵是宋瀾,便親自到府外迎接,果不其然,這讓人通傳的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