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消停的除夕夜
作者:寒九櫻      更新:2022-05-10 09:11      字數:4661
  天牢裏,當宋瀾聽到有腳步聲的時候還以為是蕭溪棠又轉身折返了,樂道:“怎麽是來給我加夜宵的嗎?”

  “看來你很有自知之明啊”,回答的聲音稍顯渾厚。

  宋瀾聽出那不是蕭溪棠的聲音,詫異抬頭,那人嘴角一勾,“便看這夜宵合不合宋大人的口味了”,那人說著從袖中拿出鑰匙,看樣子看管鑰匙的禁子已經被他料理了,宋瀾看著他來者不善的氣勢,有一絲慌亂道:“你想要幹什麽?”

  “幹什麽?自然是給你加夜宵啊”

  鑰匙已經被卸下,牢門砰然而開,宋瀾大喊道:“救命啊,還有沒有王法啊,光天化日之下,是誰這麽惡毒,難道都不能容我過完這個闔家團圓的日子,即便是這樣也就算了,還要讓他的屬下在這個祥和安寧的日子陪我,當真是敲脂吸髓,不要臉麵”

  她的好鄰居嶽鵬飛心內暗自著急,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指桑罵槐呢。

  “像我們這樣的人,日子哪會有區別,不過是日複一日等到死為止”,說著他便抽出腰間的刀砍向宋瀾,也不與她多廢話,嶽鵬飛看著這一幕,束手無策,緊握著欄杆,瞳孔緊縮,看來今日這宋瀾是危在旦夕了。

  宋瀾雖是慌亂,但也盡力掙紮著,總不能就這麽死了,她蜷縮在草席子上,那人直砍過來,宋瀾靈巧向旁側一躲,手中抻動草席,草席一扥,那人身子失衡,向後倒去,手中劍擺動著,弄得稻草亂飛,好一番北風卷地稻草折之景。

  當啷一聲響,有器物擊中了那人的刀刃。

  “竟然沒掉?”,來者詫異。

  宋瀾繞過那刺客一瞅,欣喜道:“你居然沒走?”

  那刺客笑笑,轉身道:“等的便是你”

  他握緊刀柄向蕭溪棠發起攻擊,蕭溪棠起勢相抗,卻突然發覺丹田處有些隱痛,氣息運行不暢,因此反應動作也慢了半拍,前襟便這麽被那刺客劃破。

  宋瀾正替他著急的時候,自己卻突然吐了一口血,蕭溪棠急道:“蘭蘭”

  她眼前有些模糊,道:“我沒事,打不過記得跑啊”,然後便一頭栽倒在旁邊。

  蕭溪棠見她如此,再聯想到自己反應變慢,心道是中毒了,可是他們是什麽時候中的毒,腦子裏正快速回憶著自己明明是在這人之後進來的,若是空氣中有毒,那嶽鵬飛倒是好端端的,莫不是菜裏有毒,可他隻吃過宋瀾吃剩的兩個餃子,這毒總不會是他自己下的吧?

  “本來隻是針對於她的,你既然來找死,便送你一起上路好了,黃泉路上有同行人,倒也不會孤單寂寞”

  蕭溪棠心裏暗罵,不知是哪個賊人這般步步為營,機關算盡,便是這麽兩天都等不了了嗎,還是怕宋瀾會當庭翻案,非要置她於死地。

  他邊想邊躲,本來飄忽的身形是他的絕器,可是這下子腳步便慢,倒是叫對方占了上風,轉眼間身上已經見血痕了。

  “這位兄弟,不知你是誰的人,我雖微有中毒,但也不至於被人如此壓製,被一個無名小卒所殺,真是心有不甘啊”

  “死到臨頭了,還想套話,也不知你是否有命帶出去”

  刺客一個箭步上來,便把刀遞在蕭溪棠的喉嚨之下,他腰若細柳向後曲折,堪堪躲避那刀,抽出腰間的折扇,將扇子遞出去砍向他早就注意到在那刺客腰間晃悠的一塊銅牌子。

  銅牌子雖然被削掉一角,但是紙扇削銅,想也知道要耗費許多內力,這下之後,蕭溪棠的氣息更加不穩了。

  那人回身看到自己的銅牌被削掉一角,笑道:“便這麽想知道我是誰派來的人,不用著急,片刻之後,自會讓你知曉”

  他刀上蓄力,刀柄在掌中如陀螺般飛轉,若是被他的刀咬上,可是要掉下一塊肉的,隻是現在這會子,內力實在是低穀,他準備博一把,先將消耗的內力聚集回來,再在他的刀挨到自己的時候躲開。

  可是腳步沉的像麻袋似的,眼看著那旋轉的刀離自己越來越近,隻聽當的一聲響,那人的刀應聲落地。

  蕭溪棠側頭去看這天降神兵是誰,見到那人伸臂張弓佇立在那裏的時候瞥了瞥嘴,居然有人來撿這英雄救美的好處,當真是氣煞他也。

  那刺客見勢不好,彎腰撿刀抽身想走,李景瑢自然是不會讓他逃脫,若能查出他幕後之人是誰,便可知到底是誰一直想取宋瀾之命。

  近戰之時,弓箭無效,他舍棄弓箭,拔出腰間配劍如同秋風掃落葉帶著蕭瑟之氣,那人與他過了幾招之後,自知無法相敵。

  便從懷中掏出一顆煙霧彈甩到地上,砰的一聲,煙霧四起,李景瑢將眼睛閉起,以令耳識甚敏,手挽劍花,在煙霧中也能甩出劍影,直到耳邊聽到有滴水之聲,卻不聞呼嘯之聲,才睜開眼睛,轉身看去。

  那人的功夫也算了得,這麽窄的通道也能從他的阻攔中逃走,隻不過代價也不小,“阿金,帶些人跟上,不必跟的太緊,看看他去往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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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瀾醒來的時候,睜眼見的是蕭溪棠在她身邊打坐,他中的毒尚淺,隻需要有足夠時間調息便是。

  嶽鵬飛盤著雙腿坐在對麵牢房裏,似乎是看了好一場熱鬧。

  她嘴邊的血跡已經被人擦幹,身體沒有似剛剛那般寸寸酸疼之感了,她看向蕭溪棠,“是你救了我?”

  “也不全是”,蕭溪棠別扭的道。

  宋瀾滿臉疑惑,他接著道:“隻能說前半段是我”

  這下宋瀾更是雲裏霧裏了,“前半段?什麽意思,那後半段又是什麽意思?”

  蕭溪棠心想誰叫自己偏偏是這般光明磊落之人,不做那張冠李戴的虧心事,道:“前半段是我趕來救得你,後來你暈過去了,我的內力因中毒而倍感凝滯,不然怎麽還有李景瑢那小子的用武之地”

  嶽鵬飛笑道:“你這小子原來氣惱在這裏,不過英雄救美有什麽好爭的,那解藥還不是那位李大人給的,若沒有他,即便你救下宋大人,也於事無補啊”

  “你怎知我沒有解藥,我行走江湖,這馬錢子之毒的解藥難道還沒有嗎?”

  宋瀾想到馬錢子的毒效是肌肉抽筋,呼吸加重,胸悶氣脹,剛剛的反應倒是與之相似。

  嶽鵬飛道:“可是你不是沒帶嗎?”

  蕭溪棠頂討厭這個拆台的人,煩躁道:“一個隻能看戲的人話怎麽這麽多”

  嶽鵬飛笑笑,伸手示意他繼續。

  宋瀾道:“他怎麽來了?”

  “想來是這獄中有他的眼線,不然來的不會這般及時”

  這點蕭溪棠倒是沒否認,他之所以能夠冒充成老丁的樣子混跡進來,除了他本身易容術高超,一定也是有人暗中行了方便,這個人能容許他與宋瀾接觸,一定是對他們沒有惡意的。

  “他人呢?”,宋瀾問道。

  “留下藥便走了,也不知道是什麽著急的事,都等不及見你無事再走”

  空氣中有嘶嘶聲,蕭溪棠看了嶽鵬飛一眼,他一臉無辜的道:“突然感覺到牙酸,也不知是為何?”

  宋瀾心裏能夠想到,身處他這個位置,又值除夕,想必是分身乏術的。

  “那你呢,你不是已經走了嗎?”,她道。

  “今日除夕,左右無地可去,便躺在天牢的屋頂上曬月亮,聽到牢中有響動便下來了”

  “好意境,就是聽著有點冷”,宋瀾知道他好心陪她,心裏明鏡著呢。

  她看到蕭溪棠手中拿著一角銅片,道:“這是什麽?”

  “這是那人身上掛著的東西,被我用折扇割下來的”,蕭溪棠道。

  “能看出來什麽嗎?”

  “李景瑢說這是禁軍的牌子”

  “出自禁軍?隻是......”,宋瀾總覺得頗為可疑,“出來暗殺,還帶一張身份證明的證件,是他們太自信了,還是故意為之?”

  “所以你和他都覺得這是栽贓”,蕭溪棠道。

  “這麽輕易的得到信息,反而讓人覺得不可信”,宋瀾滿腹狐疑。

  “什麽叫輕易啊”,蕭溪棠不滿道:“若非李景瑢及時趕來,恐怕我們真沒有繼續追查這信息的命了”

  “這件事到底是誰指使,撲朔迷離,但是繞過是誰想要殺我這一點,隻要我能在三司會審的時候順利脫身,那人自會再次行動,露出他的狐狸尾巴的”

  “你倒是好心態”

  “繞來繞去繞不清,隻能讓自己深陷其中,倒不如跳開這團麻線,另辟蹊徑,路途還能清晰些”

  嶽鵬飛讚同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倒是看得明白,若我當年也有你這等覺悟,也不會此身深陷”

  “前輩,現在也不晚啊”

  嶽鵬飛擺首笑笑,“你若能重新仰望於天地也算是對我的一點慰藉”

  “我們定會如願以償的”

  蕭溪棠靠在欄杆上道:“話說回來,牢裏這麽多人,為何中毒的隻有我們兩個”

  宋瀾道:“該不會是你的餃子有毒吧?”

  蕭溪棠邊用銀針測毒邊道:“可是嶽先生也吃了啊,再說了幕後之人也不會事先知道我會帶餃子給你”

  “那這毒到底是如何中的?”

  蕭溪棠停下手中動作,道:“不用猜了,我用銀針試過了,是那盤紅燒肉”

  宋瀾詫異,“隻有那一盤有毒?”

  蕭溪棠點點頭。

  宋瀾道:“這麽說還是你?”

  蕭溪棠翻了她一個白眼,“那你不怕我現在掐死你”

  她搖頭道:“芸芸眾肉,隻有我這一盤有毒,是我這運氣太好,還是這肉有什麽特別之處?”

  蕭溪棠腦子一閃,“我挑這盤肉的時候,因為隻有它是全瘦的,現在想想其他盤肉都是油光四溢,唯獨這盤看上去瘦而不柴,確實甚是可疑”

  “若是如此,看來這人一定是十分了解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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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深深,幽靜的夜晚,一輪弦月掛在空中,夜風四起,吹起湖心亭周圍的紗幔,帶來湖心亭外種植的臘梅之香,一穩重儒雅的中年男子對一年歲稍輕的女子道:“我們的人失敗了”

  年輕女子頷首,“好在恩主深謀遠慮留了後手”

  “你出身官宦之家,隻是因奸人所害,我舉手之勞搭救於你,不必稱呼我為恩主”

  女子搖頭,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道:“不,恩主救我於危難之時,不然我始終被宋瀾那廝蒙在鼓裏,家破人亡都不知是我引狼入室。若非恩主救我點我,我又怎會清醒,我苟且偷生的意義便是用我對她僅有的了解,為恩主做些事罷了”

  那男子道:“不必如此說,此次多虧有你,否則她這毒不會下的恰到好處,不過你放心,多行不義必自斃,他這樣的人自有天收,得意不了幾時了”

  女子眼神中透著恨與狠,輕笑道:“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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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樣,爆炸案的始作俑者可有找到?”,急忙趕赴現場的李景瑢問道。

  先一步趕赴現場的阿金道:“火石是埋在戲台子底下通過引線引爆的,作案者是事先埋好的,不必在現場也可實施,目前......並未發現嫌疑人”

  “炸死了兩個伶人,這戲班子可是得罪了什麽人,被人報複?”

  阿金道:“今天戲班子之前的節目本來是由雲機社表演變戲法的”,他將節目單拿給李景瑢,繼續道:“這個變戲法,會從台下選出十位觀眾以作配合,後來因為藝人的道具出了點問題,需要臨時修一下,便和這戲班子調個順序”

  李景瑢看了眼節目單,的確爆炸發生的時間點,該是雲機社進行表演的。

  “可有檢查過雲機社的道具是人為損壞還是自然損壞?”

  “有檢查過,那箱子乃是因為年久失修,有些腐壞了,倒不是人為破壞的”

  “節目調換之事可有人知道?”

  “除了在台後備場的藝人們,還有報幕人,其他人不知”

  他頓了一下,有個大膽的猜測,“若非臨時調換了節目順序,不然傷亡者更甚。既是臨時替換,那這麽說便不是針對這戲班子了的,隻是想炸死更多的人嗎?到底是何居心?”

  “大人”,這時阿薰跑了過來,“大人,那火石還留下些碎片,看著倒是有些熟悉”

  李景瑢連忙跟著阿薰前去查看,他撿起爆炸後剩餘的火石碎片,仔細辨認一番,確認為精銅所鑄造,且周圍有不少負傷之人中了裏麵所嵌的小銅珠,是為了將火石的威力發揮到最大而如此設計的,這說明並不是案犯私下配置的火藥,而是軍方的,“是......禁軍”

  這一晚上,禁軍的影子可是出現了兩次了,天牢裏被蕭溪棠削落的銅牌,禁軍的火藥,若爆炸案發生的時候,他來的是這裏,怕是天牢裏的宋瀾便是凶多吉少,這調虎離山之計,最終的目標是為宋瀾嗎?但是不日便要對宋瀾進行三司會審了,以種種證據來看,宋瀾難以翻案,如今再動宋瀾隻能說明此案另有可疑,若刺殺不成,反而對她有利,到底是誰對她深懷恨意,連這幾日都忍不了,還是......想要渾水摸魚,一石二鳥。

  李景瑢突然眸光一閃,他知道了。

  此時吳唯賢殿前都指揮使才率著禁軍姍姍來遲,他翻身下馬,急走過來道:“李大人,這是發生了何事?”

  李景瑢握著手中的碎片道:“看來吳都指揮使有必要明日和本官一起進宮麵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