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案中案又起
作者:寒九櫻      更新:2022-05-10 09:10      字數:5588
  宋瀾聞聽麵色一變。

  唐慶禮道:“既然大人有案子,那我便不打擾大人了”

  宋瀾做了個請的手勢,唐慶禮則作揖告辭。

  她愈發感覺這件事在朝著一個陷入怪圈的方向演變,總有一些人在她剛找到一些線索的時候被害,也許葛四和趙海的死中間有些關係,但這需要時間去破解這些朦朧的線索,可接二連三的案子又令她陷於被動,這讓她很有一種挫敗感,她細眉一擰道:“知道死者身份嗎?”

  衙役搖搖頭。

  “地點在哪兒?”

  “食肆巷”

  宋瀾大步流星的跟著衙役趕往現場,剛走到食肆巷的巷口,她便有不好的預感,遠遠望見,巷子裏的第三戶人家已經被火燒的麵目全非了,焦黑的牆壁和一些被燒的發白的地方,零星還有餘煙冒出,看樣子是火剛熄滅不久,火燒之後,很多線索都有可能消失殆盡,這對調查取證來說異常困難。

  趙應早已經到了現場,周圍也已經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

  宋瀾見他早已到此,道:“知道被害者的身份嗎?”

  趙應回道:“目前還不知道,因為這裏人員混雜,流動性大,多有租房給租客的,對租客的身份並不需知曉太多,隻要付得起租金,不拖欠銀子,便不會管的那麽嚴格”

  越過人群,再往裏走幾步,卻發現李景瑢也在場,這倒是新奇了,她道:“居然能在案發現場就看見李大人,看來這案子引起你的注意了”

  李景瑢看了她一眼道:“火起的怪異,所以特來看看”

  “怪異在何處?”,宋瀾不解。

  “今日辰時並無人出入這裏”

  “辰時,也就是咱們競拍之時,你怎知道那時無人出入這裏?”

  “這個不急,你且先看看現場”

  宋瀾朝著廢墟裏走去,死者是躺在床上的,這倒是很奇怪,因為即便睡的再熟,火起後也會驚醒的,怎到死時還一直躺在床上,而不向外逃生。

  同理,基本上可以排除意外,若為意外,人都有自救之舉,會拚命的往能逃生的出口跑,也許最終沒跑出去,或許是逃生的通道被堵塞住了,或是逃生半路上被重物砸中,而無法逃生,但縱觀現場,屍體附近並沒有被阻礙的跡象,亦沒有做過逃生的舉動,說明火起之後,死者是一直躺在床上的。

  這隻是根據現場情況得出的結論,關於屍體所帶來的信息,還要進一步的檢驗。

  趙應早已備好一套檢驗工具,宋瀾一一接過後,開始對屍體進行檢驗。

  “被害者男性,屍體並未蜷縮的很厲害,粗略估算,身高在七尺八寸至八尺之間,體格屬健碩類的,暫時未發現外傷,鼻腔內有少量黑灰,口腔中有微量黑灰”

  宋瀾捏起死者的口腔,湊近,將手掌並攏,微扇了扇,道:“口腔中有輕微的苦臭味”

  趙應道:“那這死者應該是火起之前便死了的”

  宋瀾點頭道:“大概率火起之前人便已經死了,死後起火,也會有少量黑灰進入口鼻之中,但卻不會有黑灰進入到呼吸道,若能解刨至氣管,便能夠更加確定是死後死,而若是能解剖至胃,便能知道死者死亡時間的大致範圍”

  “戌時到亥時”,李景瑢道。

  宋瀾詫異,“你怎麽知道的?”

  “因為一些原因,這個人進入了我的視野裏,所以我的人在監視他,昨日那個時間段共有三個人出入過他家”

  趙應道:“那麽最後一個進入的便可能是凶手了”

  李景瑢道:“也不盡然,就像這火是延遲起火,人也可以延遲死亡”

  宋瀾道:“那便是用毒了”

  “嘖嘖,這也太慘了”,一個浮誇的聲音飄過,不用聽便知道是蕭溪棠的。

  趙應一看是蕭溪棠來了,目不斜視的將目光越過了他。

  “你怎麽來了?”,宋瀾道。

  “我見你久不回府,聽說食肆巷有案子,便知道你一定在這裏”

  “既然來了,便一起看看這案子,你見識的多,順便幫我想想,有什麽毒可以令人遲緩發作的”

  “鴆毒,見血封喉。斷腸草,三葉即死。砒霜,少量則致人死亡......”

  宋瀾讓他在一邊慢慢去想,對李景瑢道:“李大人,看你這般淡然的樣子,想必是已經知道那三人的身份了吧”

  “戌時初時出入的人是這間屋子的房主,程琳,隻待了不到一碗茶的時間便走了,戌時三刻出入的是胡氏銅鋪的店主胡崇,呆了半炷香的時間便走了,亥時二刻來的是容王,呆了一炷香的時間而後離開的”

  “容王?”,宋瀾懷疑自己不是幻聽吧。

  蕭溪棠聞此的時候,也將目光掃了過來。

  李景瑢道:“你沒聽錯,的確就是容王,殿下在長汀縣遲遲不走,就是一直在與這個人接觸”

  “那此人的身份是?”

  “廂軍的一個虞侯,叫潘克忠”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信息嗎?”

  “他應該隻是殿下在此間謀事的中間一環,我正在調查潘克忠周圍的人,結果人便死了”

  宋瀾沉思道:“雖然容王殿下是最後接觸他的人,但殿下總不至於親自動手殺人吧,若暫時把殿下排除掉,那殺潘克忠的人便應該是另外二者之一”

  “房東程琳就在外麵,你若有疑問可以先行問他,至於胡崇,你也接觸過,應該比我更了解”

  宋瀾聳聳肩看了一眼他,汀州境內的事他真是無所不知,葛四死前前三日的活動軌跡也是他給她的,就連她這一路的調查動向他都十分清晰,她真懷疑她身邊是不是有個人肉監控,無時無刻地把她身邊的事事無巨細的傳送給他。

  走出這間屋子的廢墟,見那房東正與周圍的人埋怨死者,“真是晦氣,我好好的房子被燒了不說,連租房的人是誰都不知道,想管他親屬要些賠償都不知道該找誰去要,你們以後租房子可要看清楚,別租給什麽不三不四的人,惹這等糟心事”

  周圍的人有附和道:“是啊是啊”

  宋瀾道:“雖然你的房子毀了很無辜,但這般說死者怕是也不妥當,昨日戌時初時你來此是做什麽?”

  程琳聞言一愣,似乎在想她是怎麽知道他來過此地的,道:“大人果然是火眼金睛,連小人昨夜來此都知道,不過大人明鑒,這火是今日早上才起的,實在與小民沒什麽關係”

  “我倒沒說過你與此事有關係,隻是問你昨日來此是做什麽的”

  他似乎稍微鬆了一口氣道:“官人問話,平民百姓哪有不緊張的,還望大人海涵,昨日我隻是來此管他要租金的,他已經拖欠了三個月的房租了”

  宋瀾回頭小聲問道:“廂軍的月俸是多少?”

  “以潘克忠這個級別,月俸也就一兩五錢左右”,李景瑢道。

  “房租多少?”宋瀾又問。

  “一兩銀子”,程琳答道。

  “就這兩進的屋子月租也能一兩?”

  程琳忙解釋道:“這裏可是食肆巷,周圍店鋪一應俱全,而且巷子位置也好,四通八達的,屬實不能怪小人房租太貴”

  “那你進來的時候可帶什麽東西了?”

  程琳道:“小人帶了一個布兜子來,不過裏麵我在是集市上剛買的小東西之類的,我與他要到拖欠的月租之後,便拿著我的東西走了”

  宋瀾看了眼李景瑢,他並無異議,看來程琳說的是真的,延時起火,必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或想掩蓋死者的真實身份,或想給自己做不在場證明,隻可惜無論是哪個目的,因為不巧死者一直在李景瑢的視線內,所以都未成功。

  隻是若為事先謀劃,又未知潘克忠家中到底有哪些東西可利用,殺人的東西和延遲起火的機關勢必要自己帶進去,所以這幾人帶了什麽東西進入也要詢問清楚。

  雖然程琳帶了一個布兜子進一個布兜子出,但裏麵具體有什麽東西卻無法證實,這一場火燒的什麽都不留,不過,幸好,最後一個進去的是容王,屋內的情況他是唯一知道的人。

  “他之前為何拖欠月租給你,這次又為何爽快的付錢給你?”

  “這個......聽說他好賭,沒多少錢的月俸都拿去賭錢了,所以一直沒錢還我的房租,我也管他要過幾次了,可是他身材威猛、麵目凶悍的,看著便令人心生畏懼,所以前幾次我都沒說幾句便被他轟了出來,我說你既沒錢,那這房子我也不租了,他竟然鳩占鵲巢不肯走,我無奈之下,又來找他,也不知道他是賭贏了銀子還是如何,總之這次是把拖欠的房租還有下月的房租一起交了”

  “那你為何不報官?”

  程琳躊躇,遲遲不肯言語,宋瀾也明白了,公人見錢,猶如蒼蠅見血。打官司全靠使費與那人力兩項,這人送些與官,官便左袒,那人送些與官,官便右袒,何苦讓官府剝一層皮。

  “算了,今日之事本官便問到此,這幾日,你且不要離家,查案過程中若有問題還需要你配合”

  現場被保護了起來,宋瀾決定再去胡氏銅鋪一次。

  “李大人,要一起去問詢問詢那胡崇嗎?”,宋瀾問道。

  “這案子便交給宋大人了,汀州境內長汀河水益發上漲,剛剛籌集上來的錢款,還需要本官去落實,境內的民工和廂軍要先行行動起來了,要搶先將堤壩加固起來”

  宋瀾道:“那這是大事,查案便由下官來吧”

  他猶豫了一下,又道:“近日汀州進了許多外來之人,也未在正規的旅店住下,也未找正規的工作,附近的州縣也沒有發生天災,應不是逃難之人,所以很是奇怪,若不弄清這些人的目的,他們很有可能成為不安份子,你私下裏也要留意一下這些人,正值汀州有水患之危的時候,凡事要四平八穩才好”

  “知道了知道了,有李大人在,這些人定會在還未起什麽波瀾的時候便被扼殺在搖籃之中,汀州百姓必有大福,大人腦中的弦還應鬆弛有度才是,下官會留意的”

  宋瀾揮揮手往胡氏銅鋪去了,心想李景瑢未免有些太謹小慎微了,倒是趙應問道:“大人,你覺得那些人會是什麽人?”

  “誰知道,也許是別的州縣過來討生活的,一時半會兒還沒找到工作,又怎會花那麽昂貴的錢去租房子”

  趙應道:“也是,也可能是李提刑太過謹慎了吧”

  宋瀾想起什麽道:“對了,阿應,這幾天我好像很少在州衙裏看見你”

  趙應道:“大人,你忘了,你讓我去查趙海和葛四行蹤軌跡重合的地方,好找到他們中間的交集,隻可惜剛找到那個人,他便死了”

  “這也怪不得你”,她語氣有些低沉。

  蕭溪棠則對她道:“這也怪不得你”

  她此時心想的是,若是有現代社會的天眼設備,也不用在花費這般大量的人力物力之後,也還是次次落後於案件發生的速度,甚至有李景瑢這個堪比人肉天眼的助力在,她也還是十分無力。

  蕭溪棠這時道:“對了,剛才我來找你的時候,路過胡氏銅鋪,看見阿冬好像帶著他家大黃堵在店外來著”

  宋瀾道:“你怎麽不早說”

  “早說你不是在查潘克忠的案子嗎,難道我還分不清孰輕孰重”,他十分不滿的道。

  他們趕到胡氏銅鋪的時候,阿冬還在門外怒氣衝衝的罵道:“姓胡的,你給我出來,不要躲在裏麵當縮頭烏龜,敢做不敢為,昨日你敢在小巷中暗算我,今日我帶了大黃來,怎麽就不敢出來了,你若不出來也行,那我今日便不走了,看你的生意還要不要做”

  他一屁股坐在店鋪門前的台階上。

  “阿冬,你說的在小巷中暗算你是怎麽回事?”

  阿冬聞言回頭,見是宋瀾道:“大人怎麽會在這兒,正好,我要告這個胡崇,昨日他在小巷中蒙著我的腦袋把我打了,還問我都與您說了什麽?”

  宋瀾一見,阿冬臉上果然鼻青臉腫的,看樣子被打的也不輕。

  胡崇聞聽宋瀾也在外麵,這才敢把門開開,探出個腦袋道:“你先管住你的狗,我再出來與你說”

  宋瀾道:“你放心,有本官在外麵,是不允許私下鬥毆的事情的,不過,若是你真打了阿冬,也要受到相應的懲罰”

  宋瀾看了一眼阿冬,他緊了緊繩子道:“大黃很聽話的,我讓他咬誰他才咬誰”

  阿冬把大黃拴在了外麵的一個柱子上,隨宋瀾進了屋內。

  “胡老板,你說說吧,昨日為何要打阿冬?”,宋瀾坐下道。

  “大人,您也聽到他剛才說的了,打他的人是給他套上頭套才動手的,那他又是如何知道打人的是我的?”,胡崇道。

  “我剛與大人來了你的店裏,又說了你的店裏的東西質量不好,我與大人分開之後,你便追上來打我,還問我與大人說了什麽,真當我傻啊,除了是你還能是誰?”

  這話說的倒叫胡崇啞口無言,宋瀾接著道:“而後當天晚上,你去了潘克忠家,可是你與他從不認識,你去他家又是什麽目的?”

  “昨夜我一直在家,拙荊可以作證的”,胡崇越說越小聲。

  “我既然這麽問,便是知道你的行蹤,何必抵賴,弄得自己那麽難堪呢,你是戌時三刻進入的潘克忠家,待了半柱香的時間才離去的,本官好奇,第一次見麵的人這段時間裏都聊了什麽?”

  “我......我”,他最終放棄了抵賴,道:“大人火眼金睛,我昨日的確是去了潘克忠家,隻不過今日早晨聽說食肆巷發生了命案,正好死的便是潘克忠,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惹來不必要的懷疑,便說自己沒去過罷了”

  阿冬道:“那這麽說,你便是承認昨日在巷中打了我”

  “我是去了潘克忠家,但是昨日打你的絕對不是我”

  宋瀾見他可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能賴便賴,道:“那胡老板手上的挫傷是哪裏來的,難不成是在潘克忠家與他起了什麽爭執而造成的?”

  胡崇連連擺手道:“他人高馬大的,我怎敢和他動手”

  宋瀾眼神審視著他,令他渾身如坐針氈,“你不是剛認識的潘克忠吧”

  他遲疑了一會兒,放下肩膀道:“其實我和趙海還有潘克忠,都是賭友,他找我去他家,管我借了些錢,我說我也是小本生意,能借的不多,隻借了十兩銀子給他,然後我就走了”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似乎有些頭暈。

  宋瀾道:“你怎麽了?”

  “昨天從他家出來的時候便覺得有些頭暈,也許是他家沒開窗戶的緣故,又燒了地爐,所以有些悶著了,這回來睡了一天的覺還未見好”

  興朝已有類似現代地爐的東西,在地板之下鋪設竹管,流動熱水,便能形成地爐之效。

  宋瀾示意蕭溪棠,他走過去伸出兩指按在他的脈搏上,觀察了一會兒,走回來附耳在宋瀾耳邊道:“脈象虛沉,節律微亂,略有中毒之像”

  “這位可是會切脈?”,胡崇道。

  宋瀾道:“你無什麽大礙,就是悶著了”

  胡崇道:“大人身邊能者輩出,這倒是省了請大夫的錢”

  “不過你打了阿冬,他的藥錢總歸是要你出的,除此之外還要承擔賠償的費用”

  “大人明鑒啊,阿冬真不是我打的”,胡崇仍然不肯承認。

  “既然他們都不是你打的,那麽你娘子總是你打的吧,你屢教不改,在家中施暴,著實可惡,就為著此事,本官也得叫你吃些苦頭,阿應,把他帶回衙門,嚴加審問,看看他究竟在隱藏些什麽”

  “大人,冤枉啊,冤枉啊,是我打的阿冬,是我打的阿冬,我賠償便是了,還請不要抓我去州衙,不然小民以後的生意可如何做啊”

  宋瀾道:“你口中之話前後相悖,不知哪句是真,哪句為假,還是得請你去縣衙走一趟,調查清楚方可放你回來,也免得冤枉了你,讓你承認了非是你做過之事。不過,你若不想嚷嚷的人盡皆知,便安靜些跟我們走,對你的生意也少些影響”

  “大人,是我打的還不行嗎,我賠錢就是了,還請別帶我入牢啊”

  宋瀾示意趙應,“安靜些,給我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