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水患隱隱
作者:寒九櫻      更新:2022-05-10 09:10      字數:4068
  翌日,宋瀾正與李景瑢探討案情的時候,大皇子親臨提刑府宣讀官家聖旨。

  他今日著深紫色朝服,頭戴七梁額花冠,腳蹬烏皮履,手捧詔書,步履軒昂。

  眾人將他迎至廳上,躬身跪下,他宣讀道:“福建路提刑官李景瑢、南汀縣知縣宋瀾治獄明察、守法嚴明,上任不久,即政績斐然,在汀州鹽運、拐賣女子等案上大展拳腳,實為年輕官員之典範,特升李景瑢為福廣兩路刑獄監察使,賞黃金百兩,宋瀾為汀州通判,暫代汀州知州一職,賞黃金五十兩,望兩位愛卿再接再厲,正己身、肅法紀,為轄區百姓同謀福祉,朕拭目以待,欽此”

  這一番誇獎,弄得宋瀾都不好意思了,李景瑢則從容接過,麵上看不出喜色,大皇子走過來拍著他的肩道:“你呀還是老樣子,喜怒不形於色,一點沒有二十多歲年輕人的樣子”

  宋瀾詫異的看著他們,不過想想也對,他們也算是親戚。

  大皇子道:“景瑢,算是我的表兄,雖然看他這樣不冷不熱的,不過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不過是在宴會上見過幾次的關係”,李景瑢澄清道。

  “真冷漠,比起二弟、六弟,你與我說的話還算多,哦,不對,若比起五妹的話,你似乎與她說的話要更多”

  “與其在這與我這四品提刑聯絡感情,還不如回去想想怎麽籠絡籠絡朝臣,你雖是禮製上最具優勢的繼承人,且成王比起你還年輕氣盛了些,但他身後的勢力也不可小覷,擁躉者很多,而譽王也不是一個甘於人下的人,你的競爭可不小”

  容王歎息了一聲,“其實我也並非醉心皇位之人,我隻是想要得到父皇的承認罷了”

  李景瑢冷淡的道:“既已在這個位置上,輸了便是屍骨無存”

  “不要這麽現實好吧,這樣搞的我壓力很大的”

  李景瑢淡然的看了他一眼,他聳聳肩,無奈道:“這家夥從小到大都是個不討人喜歡的樣子,倒是宋知縣的脾氣多與我投緣”

  宋瀾恭維的笑了笑,“殿下過譽了”

  李景瑢則道:“朝廷裏的局勢瞬息萬變,你外出這麽長的時間,足以讓你的人有很大的變化”

  “無妨,還有母後和舅舅在京城,我這好不容易遠離朝堂喧囂,便讓我輕鬆輕鬆幾天”

  他說著便往外走,李景瑢道:“你不是好奇這個案子嗎?”

  “探案的過程太繁瑣了,我先出去逛逛,對我來說,還是結果更有趣”,他粲然一笑,步出門外。

  宋瀾想分些人去保護他,他擺手道:“我不會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的,放心吧”

  看著他瀟灑離去的背影,宋瀾道:“真的不用派人保護他嗎?”

  李景瑢神色莫辨的道:“算了,不用管他,先說說這個案子”

  宋瀾哦了一聲。

  李景瑢望了一眼宋瀾身後及門外,問道:“他呢?”

  “你說老棠啊,他去買酒了,好些天不喝酒,酒癮犯了,反正他對探案的過程也不感興趣,隨他去吧,說起來,這才過了一天,我叫阿應去排查那些鰥寡孤獨也不至於這麽快,怎麽今日找我?”

  “獨頭案是一回事,最近長汀河的河岸線有些上漲,若按現在的形勢發展,不久便要超過預警線了,若是不及時加固河堤,怕是會衝毀河堤,造成下遊農田房舍被毀,待十二月來臨時,天氣更加寒冷,到時候凍死餓死者無數,便是你我之罪了”

  “既然如此,那便發動築河廂軍,反正這也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廂軍可不是那麽容易調動的,若無銀餉誰人肯聽你調令”

  “那便發餉銀唄”,宋瀾理所當然的道。

  “錢從何來?”

  “汀州的官庫裏......”,宋瀾遲疑了一下,“我都忘記汀州官庫裏的官銀已經充公了,那你寫個劄子,呈到京城,官家難道能不管?”

  “這時水還未泄,萬一情況沒有這麽危機,這錢豈不是白花了”

  宋瀾不解道:“那若是堤壩崩了,才是難以挽回的損失,這是防患於未然”

  “朝廷裏的有些人才不會這麽想呢,總有一些事要比這種未知之事更急需用錢”

  “那我們怎麽辦?”

  “隻能調動地方的力量先來防範”

  宋瀾抱臂搖頭道:“讓那些富商賑災,那可是給鐵公雞拔毛”

  “所以要有個好的帶頭作用”,李景瑢很有深意的看了宋瀾一眼。

  她便知道他沒安好心,“我可沒錢”,她轉而想想,發現自己還是有些家底留在南汀縣的,“等等,我還真有錢,可是李提刑大人是打算一毛不拔嗎?”

  李景瑢眼都不眨的道:“我之前可是借過你五百兩”

  “我已經還了”

  “你是汀州知州”

  “暫代,那你還是提刑呢”

  “提刑官乃提點刑獄公事,監察州縣地方官,比如宋知縣現在的推諉,本官便有責任.......”

  “罷了罷了,是下官的職責,不勞提刑大人大駕”

  “可你也不虧,我幫你查獨頭案”

  “我自己也能查”

  “兵貴神速,以趙應那般挨家走訪的速度,他何時能反饋回來有用的信息”

  宋瀾聞聽,見李景瑢應該是有辦法了,問道:“你有辦法?”

  “走吧”

  -----------------

  此時,宋瀾跟著李景瑢出現在長汀縣內城河一架小橋的橋洞處,與一個躺在破草席上的十二三歲模樣的小孩做著交易。

  “幫我找一人”,李景瑢道。

  小孩兒懶洋洋的道:“何人?”

  “獨頭案聽說過吧”

  “知道”

  “幫我找出死者是誰?”

  “多少天?”

  “三天為限”

  他眼睛咕嚕嚕的轉了幾圈,給出了個價位,“五十兩”

  “價位高了”,李景瑢道。

  “有點難度”,等我再算算,“六十兩吧”

  宋瀾彎腰與他說話道:“嘿,小家夥,你可知道你這是在和官兒討價還價”

  小孩兒絲毫不懼,“那又如何,我們不偷不搶,隻管打探消息,賺些辛苦費,又是你情我願之事,二位大人若嫌貴,大可以慢慢去查”

  宋瀾見這小男孩頗不卑不亢,道:“那若找不到人,可退錢?”

  “自然是不退的,我們雖是找不到,但也是付出了勞動的”

  “既沒有保證,如何招攬生意?”

  小男孩拍拍胸脯,“自然是用口碑說話”

  她直起腰看著李景瑢,他道:“你若覺得妥當,付錢便是了”

  她這才明白,原來帶她來這裏是為了讓她付錢。

  衡量之後,宋瀾覺得這錢還是很有必要的,遂道:“今日出門未帶現銀,也無銀票可兌換,待我明日帶來與你,今日先讓你的小兄弟們動起來”

  “概不賒賬”

  宋瀾尷尬的看著李景瑢,隻見他從錢袋裏拿出六角銀子,小乞丐接了銀子,一溜煙便跑走了,他轉而對宋瀾道:“記得還錢”

  --------------

  傍晚,回了知州府,趙應聽說宋瀾花了六十兩銀子買消息,頗沮喪道:“大人,您有著六十兩銀子給我好不好,何苦花那個冤枉錢,難道我還不如那些乞丐?”

  “非是覺得你不如那些乞丐,而是他們長時間生活在城市的角落,有他們獨特的方法去探聽這個城市裏的消息,多條路子也好,指不定哪條路便傳來了消息”

  趙應嗬嗬笑道:“大人,其實我所要的不多,給我三十兩便行”

  宋瀾也嗬嗬笑道:“你看我像是大腦袋的樣子嗎?”

  趙應搖搖頭,“不像,我繼續去查了”

  宋瀾喊道:“這都天黑了,早點回來休息吧”

  蕭溪棠在旁邊,屁股坐在一張椅子上,雙腿交疊的放在另一張椅子上道:“他那是受刺激了”

  “他受沒受刺激,我倒是不知道,請問您這是受什麽刺激了,你這褲腳上沾上的灰可不小啊,身上也一點沒有酒味,這是去哪兒了?”

  “當然是行正義之事去了”,說到這他來了精神,雙腿盤起坐在椅子上道:“我回了一趟南汀縣”

  “那裏有何事值得你這般跑一趟?”

  “我當時便覺得不妥,為了心安,回去看了一趟,倒是慶幸我回去了,不然以孟家母子的境況怕是難以支撐”

  “孟家?”,宋瀾想了起來道:“是你從劉村長家偷了地契又還了回去的那家母子”

  “正是,我將地契從窗戶中拋入了孟家,卻未想到劉村長以此為依據到範縣丞那裏告了一狀,說是孟家母子偷了他家的琉璃花樽,叫孟家母子定要交出那琉璃花樽”

  宋瀾道:“她們如何能交出琉璃花樽,那範縣丞是如何審理的?”

  “範縣丞大抵也知那琉璃花樽不會是孟家母子偷的,隻是地契出現在她家,解釋不清楚,範縣丞又不想讓別人說他偏私,我看他猶豫不決的樣子,心中便來氣,遂在劉家的大門上貼上,此琉璃花樽乃是月下美人所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隻因看不慣劉家欺負孤兒寡母,霸占良田,特來教訓一番”

  宋瀾道:“那不是既解決了孟家母子的困境,又揚了你劫富濟貧的美名了嗎?”

  “但那劉村長頗狡猾,咬著孟家母子便不放了,非說若是今夜他家再丟東西,則可證明孟家母子清白,否則便是他們往我身上潑汙水,倒是第一次有人這麽為我的清名考慮”

  宋瀾哈哈笑道:“那哪是為你的清名考慮啊,明明便是請君入甕”

  “他與我無冤無仇,我隻怕範縣丞那個死腦筋真的布下天羅地網在劉村長家等我”

  “你在縣衙布下的天羅地網中都能輕易脫身,在劉村長家也一樣可以”

  “這我倒是不怕,隻不過丟臉的是蘭蘭”

  宋瀾拱手道:“謝謝你為我考慮,你若有本事盡管去偷”

  “這話倒是激到我了,我去去就回”,說罷他像一陣風似的翻窗而出,轉眼不見了蹤影。

  宋瀾嘀咕道:“賊就是賊,有門不走,偏走窗”

  夜晚,提刑府內的燭火還在明亮的跳動,門開了,帶來一陣冷風,燈罩中的燭火晃動了一下,阿和站在桌案旁邊道:“殿下今日去聽說書了,坐在他附近的那個人的身份暫時還未查明,這幾日會有人持續跟蹤的”

  “能讓他遠離朝堂這麽久的絕不是小事,盯緊他,看看他到底想做些什麽?”李景瑢沉思道。

  “是,屬下明白”

  “上次讓你打探蕭溪棠的身份,可有進展?”

  “蕭溪棠的戶籍我查過了,的確是杞縣鍾靈寺未剃度的俗家子弟,他師父了悟和尚也是鍾靈寺的老和尚了,而且還有國朝頒發的度牒,出家人身份真實,他是五歲時才被了悟和尚收做了關門弟子,至於五歲之前生長在何處便不得而知了”

  “他說他是順水而下飄至鍾靈寺的,說明他並非本地人,而且很有可能是汴京人士,他順水而下的那條河也有可能是汴河,汴河出汴京,過杞縣,若是如此,可卻並未聽說汴京中有走失孩子的達官貴戚,但以他身上的氣度,不像出生於平常人家,他身上一定隱藏著某些隱秘,便以汴京為中心,查查出生於平成二十年年,於嘉佑元年時失蹤或夭折的男孩”

  阿和用手指撓了撓太陽穴,“這個範圍屬實有點廣闊,若是吏部有我們的人便方便了,吏部在文尚書手裏把控,以我們的能力實在難以調動戶籍,隻能先在外圍查探”

  “文尚書那裏我來想辦法,其他的事你先去查,這個事情暫時倒不是迫在眉睫的事,隻是我個人有些好奇罷了”

  阿和一笑,“大人隻要不設定期限就好了,不然屬下這發際線可要後移了”

  “有在這皮的功夫,不如早些去查探”

  阿和趁他家大人變卦之前,一溜煙的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