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腐肉有毒
作者:寒九櫻      更新:2022-05-10 09:10      字數:4695
  宋瀾已經安全了,阿燦便返回到他與其他山賊的接頭點,其他人見三當家的並未與他一起,道:“三當家的怎麽沒來,他不是一向對這事很謹慎,每次都要親自帶隊的嗎?”

  他雙手插進袖筒裏,吊兒郎當的道:“嗨,別提了那個女人好像有點本事,不知對三當家說了什麽,三當家便帶著她走另外一條路了,這事也不是我們能打聽的,按原計劃走便是了”

  那些人聽他如此說,也未深究,原地休整了一會兒便繼續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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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來客棧中,宋瀾又叫了一通洗澡水來,“這兩天麻煩你了,阿薰”

  “我隻是聽從大人的指令,你無需謝我”

  宋瀾微微一笑,這幾個侍衛真是和他家大人一樣,一點都不招人喜歡。

  今日午時黃湘靈來了,打著問上次沈老伯家閨女的事查的如何的名號,來給宋瀾送吃的。

  宋瀾並沒有拒絕,讓她進來了,今日她頭上戴了一支鸞鳥玉步搖。

  “這幾日聽說你一直埋頭翻閱案卷,那沈碧影的案子可有進展?”,黃湘靈一邊將糕點端出來一邊道,發現宋瀾在看她頭上的步搖還有些羞澀,低聲道:“這幾日長汀縣的女子們中十分時行這種步搖”

  宋瀾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然後移開眼睛,歎了一口氣道:“沈碧影已經死了”

  她秀眉輕蹙,感歎道:“怎麽會?”

  “你是否會覺得惋惜,可憐她,想要為她討回一個公道?”

  黃湘靈誠摯又堅定的點頭,“這個自然,隻是我能做些什麽?”

  宋瀾滿眼真誠的看著她,“請幫我一個忙,今日我和你說的任何事情請幫我保密,包括黃知州”

  她略一思索,雖不明白,但也道:“好,若有我能做的事情,我一定會幫你”

  宋瀾慢慢靠近她,她臉透出些薄紅,聽宋瀾道:“其實這案子我已經有了一些眉目了,隻不過汀州境內,有一些人參與其中,我需要找出這些人究竟是誰,所以我需要隱秘的去做”

  她攪弄著衣角,“那我該怎麽做?”

  宋瀾看了看門框邊的一角陰影,稍稍提高了音量道:“聽說明日夜在長南渡口有場煙花大會,我們去看吧”

  黃湘靈十分詫異,她還以為他會讓自己幫他做什麽事情呢,卻是邀請她去看煙花大會。

  宋瀾壓低聲道:“你不必多心,去看煙花大會便是在幫我的忙”

  “好,既然你如此說,那我隨你去便是”

  黃湘靈走後,宋瀾在房間內瞧著屋外一角的陰影也消失不見了,跟著黃湘靈走了,那應該是黃全安派來跟著黃湘靈的人,其實黃湘靈在汀州的境內,也並不如她自己想象一般的自由自在。

  宋瀾晚點去州衙找了一趟黃全安,在正廳落座後,他道:“兩日未見你了,聽說你在客棧中一直閉門翻閱案卷,連房門都未出過,當真是辛苦,這次來找本官,可是探查出來什麽了?”

  她麵有隱憂,委婉道:“不瞞大人說,的確是探到了一些事情,且這事情超出了下官所能承受的範圍,下官不知如何處理才最妥當,所以想來聽取大人的意見”

  黃全安關懷道:“何事如此嚴重,你且說來聽聽”

  宋瀾如實道:“大人先是將張秀才的案子交給下官,其實這個案子並不複雜,我從最開始受理這個案子的時候,去過現場,詢問過與案子有關的人,唯獨沒有問過張秀才本人,因為我從一開始便預料到張秀才與這案子牽扯不深,隻不過是在這起事件中碰巧可成為一個比較適合作為疑犯的人。

  而在探訪的過程中,我發現柳小姐無論是在下人們還是其他與她有交往的人口中,都是一個平易近人、為人和善的評價,所以仇殺的可能基本排除,若說情殺的話也不太可能,張秀才為人並不偏執,出現激情殺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麽還有什麽可能導致柳小姐的死亡呢?

  我在她的閨房裏探查了一番,發現她通文達藝、工筆極好,不隻愛寫真,也愛寫生,隻不過大家閨秀,很少能出外寫生,遂時常在家中妝樓上執筆描繪妝樓外的風景。

  恰好妝樓外有一間聖伽寺,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多愜意的景色啊,於是她便臨窗描繪,隻不過她畫者無心,被畫者有意,寺廟中的人看到了她一直盯著聖伽寺,生怕那些被鎖在後院裏的女子們落入了她的眼中,生出事端來,遂在某個夜晚及時轉移至了碧雲山。

  而後這些人還不放心,還想要行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殺掉柳小姐,而張秀才正好與柳小姐暗中往來,是個絕佳的替罪羊,於是當晚呂方和曹魏來找他了,曹魏可能是被呂方拽去的,但呂方卻是知道一些東西,隻不過他具體知道些什麽就不得而知了,因為楊通判及時將那東西帶走了”

  聽到楊通判出現在宋瀾的敘述中,黃全安眉宇一皺,但並未打斷她,於是她繼續道:“趁著當夜張秀才離去之後,犯人以素香父親的賭債威脅她,於是她隻能對將要發生的事情無動於衷,任由那人欺辱了柳小姐之後將她殺害,而真正的犯人......”,她頓了一下,觀察了下黃全安的神色,見他還算鎮定自若,而後道:“下官其實也已經找到了”

  她從袖中拿出一個翡翠步搖,道:“這是柳小姐在寫真上戴著的一隻步搖,能畫到自己的自畫像上,說明她非常喜歡這個步搖,可是我找遍她的妝奩都沒有找到那隻步搖,我遂懷疑有人順手牽羊,因此最近長汀縣內官小姐們之間開始流行翡翠步搖,因此當鋪裏收購翡翠步搖的價格也水漲船高,我便派人去盯著當鋪中往來的客人,終於發現了那個拿著畫上翡翠步搖的人,這個人其實大人也認識,所以......”

  宋瀾並未說下去,她想知道黃全安此時是何反應,隻見他拊掌道:“不愧是南汀縣民公認的宋青天,能從蛛絲馬跡之中抽絲剝繭探查至此”,他頓了一下,麵色轉沉道:“你想必也知道這裏麵牽扯的事不小,所以才要來問我的意見,可你做好聞聽此事的準備了嗎?”

  宋瀾諱莫如深的笑笑,“無論牽扯多深,下官隻知道這柳小姐的案子,唯一的犯人,便是張秀才”

  黃全安讚許地拍拍她的肩膀道:“好,很好,本官果然沒看錯人,汀州作為多山貧瘠、物質資源匱乏且遠離汴京的地方,是如何能變的富庶?並且每年的稅收在全國二十三路中也能排在前位,光靠小小的鹽稅如何能支撐起來,不尋些其他的出路,我這汀州知州如何能幹的安穩?

  朝廷裏的那幫人平日在朝堂上謹小慎微、生怕行將踏錯,繃的時間久了,自然需要些釋放的方式,我們投其所好,他們在一些事上即便心知肚明,也會視而不見,時常還能得到不菲的孝敬,這等何樂不為的事,他們也樂得其所,時日長了,便是一條線上的人,牽一發而動全身,不保也得保了,這才是我們得以生存的緣故”

  宋瀾聽後大感心驚,雖然黃全安還沒有把核心的事情告訴她,但光現在透露出的東西也足以讓她必須死心塌地的變成他們的人,否則便有性命之憂。

  從汀州到汴京,這條路上有著龐大的利益鏈,地方的官員、朝堂上的官員不知有多少牽涉其中,這絕不是以她的能力,甚至是以李景瑢的地位就能撼動的了的。

  她垂頭躬身作揖道:“大人為了汀州的繁榮,嘔心瀝血、鞠躬盡瘁,宋瀾願為大人分憂”

  黃全安擺擺手笑道:“聽說明日晚你要帶靈兒去看花火,她是本官唯一的女兒,也是我視若珍寶的人,難得她的身上有著天真純潔,絲毫未曾受到侵染,她對你有意我知道,你也很聰明,沒有讓我難堪,我不希望你在這件事裏牽扯太深,若能獨善其身,我希望你將來能是那個接替我保護她純真的人”

  宋瀾心想黃全安這時倒是看上她了,而且聽他這意思,該是不會透露更深層的信息給她了,但這可不是她想要的。

  回了時來客棧,宋瀾鬱悶的坐下,嘟囔道:“這黃全安不知怎麽,倒是對我青眼有加,為了不使我牽連過深,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未告訴我”

  蕭溪棠笑嘻嘻的在她旁邊坐下,“沒想到蘭蘭倒是男女老少通吃啊”

  宋瀾嫌棄的看了他一眼,“我可不想招這些爛桃花”

  他狡黠的笑道:“你放心我可不是一朵爛桃花,我可是一片花海”

  宋瀾笑他說話沒遮沒攔的,“黃全安是不會再說什麽了,我可愁得慌”

  “放心吧,即便是為了州衙裏還有碧雲山上的那些畫我也要幫你到底,其實我今日白天去找了一趟李景瑢,對這四支運送姑娘們的路線已經有了眉目,隻待明日夜一網打盡了”

  宋瀾聽他如是說,也算安下了心,比起他,李景瑢那個人倒是靠點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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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辰時初,便聽有人來報,素香與家人暴斃於家中。

  宋瀾聽聞此事,急忙穿起衣服,叫上蕭溪棠趕到現場。

  進了門撲麵而來便有一股難聞的異味,倒不是屍體過了一夜便腐敗的緣故,而是從餐桌上傳來的。

  蕭溪棠甫一進門便捏著鼻子道:“這是什麽味啊?”

  宋瀾眉頭微微一皺,“總之不是什麽好聞的味道”

  徐山早已在現場了,他見宋瀾來後請罪道:“大人,他們好像是吃了腐肉中毒而亡,都怪下官沒有及時發現,不然及時催吐還是有救的”

  “她們在自家家中吃飯,這也不是你能控製的事,隻是好端端的他們為何尋死呢?”

  桌上有一盤小米辣炒肉、清炒芥藍、白菜丸子湯,糟糕的氣味主要是那盤小米辣炒肉傳來的,宋瀾皺著眉看著這一桌子菜,十分詫異他們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難道聞不出這肉已經變質了,即便加了小米辣除臭,但又是怎麽咽下這般腐臭的食物的?

  徐山就他最近所聞回答道:“聽說素香的父親最近欠的賭債甚多,追債的人數次上門討要,所以才會走的極端吧”

  蕭溪棠搖頭道:“大好年華,怎麽這麽想不開啊”

  宋瀾繞著桌子仔細的觀察著四具屍體,口中都有白沫流出,湊近些聞還有腥臭的氣味,皮膚表麵發黑,除此之外,身體並無其他外傷,倒是中毒的症狀無疑。

  素香父是從凳子上滑落在地,倒在桌子一旁,素香母、素香弟還有她都是倒在桌子上,隻是她的右手大指和小指向內彎曲,中間三指彎曲的扣在桌子上,看起來像是毒發時手指扣在桌子上用力的掙紮。

  宋瀾一時有點看不明白,身體便貼著素香的屍體很近。

  蕭溪棠難免道:“你一個姑娘家......”

  宋瀾急瞥了他一眼,他才意識自己說禿嚕嘴了,忙改口道:“......一個姑娘家心中的俊俏公子,卻時常幹這種髒汙的活,該毀了你在他們心中高大的形象了”

  “這是為死人言的活,不知道有多聖潔,我若有一日找姑娘,必定要認同我所做之事,才是可與我攜手與共的良人”

  蕭溪棠挑眉一笑,不再多言。

  隻是宋瀾心中還有疑慮,出門去到了素香平時買肉的攤位上,素香並不是本案中唯一可以證明張秀才清白的證人,若非意外,那麽為何還要趕盡殺絕的取她性命。

  “這肉是何時買的?”,她抬起身子問道。

  徐山回憶了一下,“兩天前”

  她心覺奇怪,以現在的氣溫,怎麽可能在攤販上買的鮮肉僅僅兩天便變質成這樣了,若真如此,那麽那不良攤販的攤位也該好好查查了。

  宋瀾此時正站在一個肉攤前與老板理論,“老板,你也頗不地道了,怎麽能賣不新鮮的肉給人家,這是會吃死人的”

  那肉攤老板撩起上衣,露出圓滾滾的肚子,臉上贅肉一橫,明顯帶著怒氣,一手叉著腰,一手拿著切肉刀比劃道:“我這裏的肉每天都是現殺現宰的,每天供不應求都沒有餘富,我想給自己留幾塊都沒有,哪裏會有腐壞的肉,你雖然是個官,但也不能空口無憑,隨意誣陷我們老百姓,不然我這生意還怎麽做啊”

  這老板倒是挺硬氣,不像是做了心虛之事,她看著這攤位上的肉,的的確確是當天現殺現宰的肉,很是新鮮,可素香家買的肉怎麽會過了兩天就變質了,會否是今日正好趕上老板新宰殺肉。

  她正懷疑呢,旁邊有大爺大媽圍過來道:“你這小相公,可不要以為自己是個官,就欺負老實人啊,老屠的肉可是有口皆碑的,我們都是老主顧了”

  旁邊有不少人附和著,是啊是啊。

  蕭溪棠道:“我看這屠夫大哥雖然滿臉凶相,但人品似乎不錯,不然怎會有這麽多的主顧作證,我也覺得他的肉應該挺新鮮的”

  宋瀾眉毛一皺,轉頭看了一眼徐山,徐山喉結動了動,輕搖頭,但卻示意這肉的確是在這買的。

  她暫時探不出更多的線索,隻得打道回府,若不是在這肉攤買的腐肉,那肉到底是如何腐的?

  回去的路上,徐山道:“也許是那肉買回去之後保存不當,導致變質過快,實則與商家無關”

  宋瀾搖搖頭道:“說不好,這案子我總感覺有些怪異”

  她心中還是想著素香那僵硬的手指,總覺得是在表示些什麽,可那樣的話也就意味著這案子並非意外而是毒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