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瀾見他回來了可算是鬆了一口氣，忙道：“你怎麽會被他們發現了？你雖然輕功了得，但畢竟是人家的地盤，我一直擔心你被他們找到，卻又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在這裏幹等”

  蕭溪棠喘口氣道：“可先別忙著說我，我雖然驚動了他們，可是卻探到了一個不得了的消息”，他側頭看了一眼蘇探微，有些防備。

  蘇探微明白他的意思，道：“可是與我有關？”

  “有件事的確與你有關，可還有一件事卻不知道是否與你有關？”

  “不管有沒有關係你都得說，不然你可能下不了這個山”，蘇探微的腳微微往門口移了一步。

  蕭溪棠一臉無奈的對著宋瀾道：“看見了吧，什麽叫做卸磨殺驢？山賊就是山賊，都是一個秉性”

  “莫把我與他們混為一談”，他語氣頗為不屑。

  蕭溪棠聳聳肩，“不過既然有蘭蘭在，想必你也不能拿我怎麽樣，我雖然沒有偷到你讓我偷的那個東西，但是我卻聽到了一個秘聞，蘇公子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但說無妨”

  蕭溪棠見這樣子，隻好和盤托出道：“聽說大當家是從一個被貶到此地的陸大人手裏搶到的你娘，你娘懷胎九月便早產生下了你，所以他不知你到底是陸大人的孩子還是他的孩子？”

  蘇探微聽後淡然道：“關於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蕭溪棠倒是詫異他的反應，“你既然知曉，那你可知你親爹到底是誰？”

  宋瀾道：“他叫你偷的東西，便是他娘留給他的，這個世上隻有他娘知道他到底是誰的孩子，隻不過那個東西一直在大當家的手裏保存，若是大當家能猜測其中的奧秘，應該早就知道了事實，也不用到現在都如此別扭”

  蕭溪棠道：“那又怎麽能保證我們拿到這個東西便一定能猜透？”

  宋瀾道：“管他能不能猜透，總要試試才知道，你說的這件事蘇公子既然已經知曉了，那麽除此之外呢，你引起了這麽大的波瀾不會隻發現了這一件他已經知曉之事吧？”

  蕭溪棠探究道：“確實還有一件事，就不知道蘇公子有沒有參與其中了”

  “這山上的事我並無決定權，唯有讀書一事我能做主”，蘇探微主動示好道。

  “如此說來，姑且信蘇公子未參與此事吧，半山腰往東方向有一個三進的院子，天色太黑也沒看清那是什麽地方，隻知道那裏關押了至少數十名女子，要於三日後戌時運往北方四路”

  蘇探微表情有些厭惡道：“你說的地方應該是放置雜物的院落，隻是我從來沒去過那裏，竟不知他們暗中做的竟是這樣的事，我現在真希望我不是這裏大當家的親生兒子”

  宋瀾道：“可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也就不會留你性命了”

  蘇探微麵上冷然道：“我不在乎”

  宋瀾安慰道：“你能想開便好，說起來半山腰處的那些女子與涵洞中的那些屍骸會否有什麽聯係？那些屍骸都是屬於女子的，會否是有些女子被掠至山上不堪折辱便折損於此？”

  蕭溪棠道：“很有可能，我看那些娘子們都是弱質女流，這等跋山涉水的奔波勞累，想必是承受不住的，隻是我粗略的掃了一眼，那些被困在此處的娘子們，長相都十分貌美，聽她們的口音也不像是同一個地方的人，他們是如何收集到這麽多小娘子的，光靠澄空寨在山下打家劫舍可做不到此啊”

  宋瀾凝眉沉思，突然想道：“你可別忘了長汀縣內還有一座女子們常去禮佛的地方呢”

  “你是說聖伽寺”，蕭溪棠道：“如若真是這樣的話，那黃全安也定是有份，我們得趕緊下山找官府的人來救出那些小娘子們，三日後戌時長汀河，他們就要被運走了，到時候再想追便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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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來客棧，已是第二天辰時，宋瀾房間內的燈光一直未滅，有盯梢的不時將宋瀾的情況傳回李景瑢這裏。

  “大人，宋知縣今日辰時初還未醒，昨夜店小二送過飯食之後，他便再未出來過了”

  阿和道：“會不會是她還未醒？”

  “以她的性格，要在短期內看完這麽多的案卷，早便應該醒了”，李景瑢沉思了一下道：“讓阿薰前去看看”

  於是宋瀾的房間外，便有一個化作送洗澡水的侍者推著水車前去宋瀾的房間外敲門，“宋大人您要的洗澡水到了，我要給您送到屋內嗎？”

  阿薰敲了半天的門，卻無人應。

  他遂假裝裏麵有人回應的樣子道了一聲‘好的大人，那小人一個時辰之後再過來’，便從容的退了下去。

  宋瀾屋內無人應的消息已回報給了李景瑢，他道：“許是她偷出去暗訪了”

  隻是她做事不應該如此粗心，黃全安的人還在外麵盯著，應該算好時間才對，現在這個時辰還未回來，許是什麽事耽擱了，他又道：“阿金的身材與她接近，派他前去先撐著，以免被黃知州的人察覺到，還有阿朔去查查看宋瀾會去了哪裏”

  阿和道：“大人，你對她的態度從來不都是任其自生自滅嗎，怎麽今日處事這般細致”

  “她無緣無故失了消息，總覺得哪裏不妥，張秀才的案子雖有了眉目，但這個案子可引出的事情不小，她是個很重要的紐扣”

  一個時辰後阿薰又推著洗澡水來到了宋瀾的門外，這回門開了，他將水送了進去之後又退了出來。

  不久後又有侍者才前來敲門，“大人已經辰時末了，您要進些早飯嗎？”

  裏麵有個不耐煩的聲音傳來道：“你們這些店家就是太過煩噪，一會兒一來，這麽半天還沒看完幾本卷宗，若是再不經過本官允許，便前來打擾本官，本官便要令覓客棧了”

  侍者道：“大人息怒，小人也是擔心大人辛苦勞累，若是大人需要進食便派人來傳，小人便不打擾大人了”

  侍者瑟瑟的退了下去，心想這宋知縣好大的威風。

  片刻後，州衙府內，黃全安的桌案前有人遞上紙條，上麵記錄著，‘宋知縣辰時末叫了洗澡水，在房間內洗漱，未進食，期間再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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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時正在蘭玉苑的宋瀾也遇到了一個麻煩，因為山上跑了一個賊，一直未被捉到，弄得整座山戒嚴，凡是下山的人，必須要持有令牌且檢驗過真身才可以放行。

  便這樣澄空寨的山賊們一點一點縮小從山下到山上的搜查範圍，之前搜查過的地方，很快也要被再次搜查。

  宋瀾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解救這批女子，可我們現在連山都出不去”，她在屋內不安的摩挲著桌角。

  蕭溪棠自告奮勇道：“我倒有個辦法，我出去引開他們，你趁機躲到那個三進的院子裏去，混在那些女子當中，三日後運送她們下山時你便能跟著她們混出去，到時再找機會逃脫便是”

  蘇探微道：“不行，這樣太過危險了，宋瀾一來毫無武力，若是真的因此出了什麽事情，叫我於心何安？”

  蕭溪棠盯著宋瀾看了看道：“這模樣長得確實有些危險，是我顧慮不周了，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等等，我倒覺得他提的是個辦法，一來這一路上我可以知道這些女子被運送的路線同時也能順便混出去，二來這事情背後定是牽扯了很多人，我倒是看看都是誰參與了其中，李景瑢雖然像個冰棱子，好歹送了我個防身的武器，還能派上用處，我藏在袖子中不會被他們發現的，若是有危險我會及時發信號給你們的”

  “雖然知道蘭蘭不是一般的女子，但我還是不放心你啊”，蕭溪棠道。

  “等等”，蘇探微打斷道：“我想你們也許不必冒此危險，那個涵洞也許是個契機”

  “怎麽說？”，他二人問道。

  “碧雲山上水源充沛，昨日在涵洞中時，我聽到了水聲，低處還有寒氣侵來的感覺”

  “你是說那裏可能會有水連向山外”，宋瀾道。

  “正是”

  “可那裏若有水源的話，裴江海應該早就將其封上了，又怎會留下偷偷潛入碧雲山的暗道”宋瀾道。

  蘇探微道：“這個我也不確定，不過，前去看看也不妨，總歸多一條出路，但你大可不必以身犯險，我會找機會進入那三進的院落，留給她們一些防身的物件，以備萬不得已的時候用，你身為前途光明的知縣，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才能做到”

  宋瀾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若是我能成功下山，回到衙門裏，我所能做的要更多”

  “所以留好自己的性命”

  這時天已經蒙蒙亮了，蕭溪棠和宋瀾扮做蘇探微手下人的模樣跟著他一路往涵洞的方向去。

  路上遇到了一些盤查的山賊，雖然看在大公子的麵子上，沒有怎麽為難他，但到了涵洞口才發現，這裏居然站了一些放哨的人，竟是沒有大當家的指令不能輕易靠近。

  宋瀾藏在涵洞外不遠處的雜草堆裏，歎氣道：“看來還是得按老棠的辦法來”

  蘇探微起身還想再試試，卻見宋瀾拉住他的袖子道：“那些人奉了大當家的指令，就算是山上著火了，他們都不會動的，若是以武力解決，便暴露了你，想想不太值當，你放心我會見機行事的，他們奈不了我何”

  “所以還是得靠我引開他們才行”，蕭溪棠莫名的激動。

  蘇探微道：“這會兒又耽誤了些時間，現在去往雜物苑的路上排查的會更緊密，若蕭公子現在出現去引開他們的話，怕是剛一出現便會被他們圍住，我給你指條路，從這裏沿著西邊往山下去，你會看見一處楓林，順著楓林繼續往西走，那裏有間小木屋，小木屋的床板下有個暗格，可以藏到裏麵，該是能躲避一時”

  “那裏怎麽會零星的有一間木屋？”蕭溪棠奇怪道。

  “那是我娘住過的地方，我小的時候去過那裏玩，無意間發現的”

  “若是有這種地方，你娘怎麽不把留給你的東西藏到這裏？”，蕭溪棠道。

  “後來......她就不住在那裏了，許是還未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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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溪棠按照蘇探微說的，一路向西邊去，他甫一露麵，行蹤便暴露了出來，山賊們開始朝著他逃跑的方向匯集而去，宋瀾趁這個機會在蘇探微的掩護下往雜物苑的方向去。

  路上，蘇探微又帶著宋瀾藏到了一個院子裏。

  宋瀾不解道：“這裏也不是雜物苑，怎麽往這裏去了？”

  “你便穿這身衣服混進去嗎”

  宋瀾低頭一看自己此時身上還是山賊的衣服，蘇探微不再說什麽，翻箱倒櫃的找出了一件衣服遞給宋瀾道：“以前他們掠了不少女子上山的事我倒是知道，因此這裏有些女子的衣服，你拿去穿上”

  他背對著宋瀾，宋瀾毫不扭捏的轉身換著衣服，換好後，蘇探微又拿了一根麻繩給她，道：“做戲要做全”

  根據蕭溪棠所說的三進的院子，本就在賊窩裏，根本不必賊來守，因此宋瀾很快混到了雜物苑內。

  她手拿一根麻繩輕輕的推開了左邊那間屋子的大門，又輕輕合上，那些女子見這回是一女子貿然進來，一路從容走進來自縛自己，不知又是從哪裏被掠來的可憐女子，連反抗都麻木了。

  宋瀾看到了蕭溪棠所說的那個身著杏色襦裙的女子，像模像樣的自縛好自己坐在她附近道：“我是昨夜潛入這裏那人的同伴，我來是與你們一道的，與外界也好有個照應，到時自然有人來救我們，你們且放寬心”

  那些女子見宋瀾如是說，先是反應了一下她所說的話，然後有人輕微抽泣，有人暗自寬心，總之都是又燃起了希望。

  不過為防她再經曆蕭溪棠差點被她們賣了的經曆，她還是沉下臉色道：“有句醜話我要說在前麵，那些山賊都是言而無信之輩，他們沒有什麽仁義道德，也不會信守諾言，所以你們若是以為出賣我便能使自己得以逃脫，那便隻是害人害己，從現在開始我們都是一條線上的人，我若活不了，你們便一個也活不了”

  那些女子有的頭微微低下，有的漲紅了臉，宋瀾的話令她們有些無地自容，但足夠警戒她們。

  她身旁著杏色襦裙的女子道：“你一個女子孤身入虎穴，難道不怕嗎？”

  “怎會不怕，可是我若不深入虎穴，如何揪出這背後之人，從前那些被他們所害的女子又豈會安息？”

  “那你會武功嗎，那些山賊們一個個可力大如山、殘暴凶狠著呢”

  宋瀾搖頭。

  “那你可能護住自己？”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神秘道：“我有秘密武器，最好不要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用上它”

  “對了還未問你叫什麽名字呢？”

  “我叫......你叫我蘭蘭就好”

  “蘭蘭”，她念叨著她的名字，“我叫江如煙，是河東路人氏”

  “那裏離汀州可遠著呢，你又是怎麽會被掠到這裏呢”

  “說來也奇怪，我是在家趕集時，因走了一條小巷而被人掠了來的，此前並未曾來過汀州”

  宋瀾心想這倒是奇怪了，難道這裏還有未曾去過聖伽寺而被掠至此處的女子，她遂壓低聲音問了一圈，發現這裏算上她一共十八個女子，有十二三個是去過聖伽寺的，照這麽看來，她之前的懷疑應是沒錯的。

  如煙旁邊有一個穿淺藍色襦裙的女子道：“這位姑娘你之所以會問到聖伽寺，難道我們會被掠至此與那裏有什麽關係嗎？”

  宋瀾眸光憤懣道：“何止是有關係，聖伽寺的花和尚與澄空寨還有汀州縣內的某些人應該是狼狽為奸、沆瀣一氣”

  有小娘子啜泣道：“本以為是求緣聖地，竟是連入了虎穴都不知曉，差點葬送在此，今日若非姑娘以身犯險，竟是不知緣何會造此厄運，多謝......”

  宋瀾打住了她們，“待你們安全出去了再謝我不遲”

  淺藍色襦裙的女子道：“那如煙你又是怎知道我們要於二十號夜戌時被運至長汀河的”

  “這個......我也是在被他們綁來時，他們在無意間談論此事時被我聽到了，當時他們還以為我暈了過去”

  “原來如此，要不我們都不知三日後的命運會是怎樣”

  屋外漸有腳步聲，宋瀾示意她們噤聲，話題遂被中斷。

  進來的人是龐晟，宋瀾鬆了一口氣，雖說他們打過照麵，但那都是一個多月前了，想來他認不出她如今女裝的模樣了吧，可若是裴江海，他可是剛剛才見過她一麵的，到時可不好混過去了。

  龐晟神色狠厲的凝眉瞅著這裏的女子們，“一二三四......十八，怎麽是十八個？居然多了一個，你們是怎麽記錄的？”

  他身後的山賊跟上來也數了一遍，撓著頭疑惑道：“確實是十八個，之前許是我記錯了，都怪我這笨腦子”，他心想的是多了總比少了強，再說這些姑娘又不是挨個都給做個花名冊，哪裏會記錄的那麽準確。

  龐晟道：“這點小事都幹不好，簡直是飯桶一個，從現在起，給我看緊這裏，連大少爺也不能接近這裏，若是出了一點差錯，山規怕都是輕的”

  “知道了，三當家的，您放心吧”

  他罵完那個山賊，轉身準備出去的時候，又回身指向了宋瀾所在的方向，“那個人，多出來的人會不會是你，剛剛我怎麽沒注意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