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碧瓦紅牆、古色古香。

  “來來來，大人快請入正廳，沒想到想到此事驚動了大人您”，杜老爺熱情的將宋瀾迎進府內。

  “杜老爺，瞧您說的這是什麽話，在南汀縣內發生這樣的事，本官作為南汀縣的縣官，自然有責任將那淫賊捉拿歸案”

  他們一路到了正廳之內，二人分別入座，管家端著擺著茶水的托盤上來，杜老爺舉手示意，管家便先將茶杯端放在了宋瀾桌前，然後才送到杜老爺桌前。

  宋瀾把茶杯舉起呷了口茶水入喉，卻沒想到這茶水這麽燙，但又不能當著人家的麵吐出來，隻好在口中忍著，估計之後嘴裏要起上幾個大泡，她含了一會兒才堪堪將它咽下去。

  杜老爺看出細微之處，出聲嗬道：“你是怎麽搞的？這點小事還辦不利索？把宋大人都燙著了”

  管家手忙腳亂道：“我這也是......”

  “事情辦不好，還會找理由了”，杜老爺語氣漸為嚴厲。

  杜管家默默不敢言。

  宋瀾擺擺手道：“杜府的這位管家看起來有些年輕啊，茶水過燙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隻要在大的方麵不出紕漏便是好的管家”

  杜老爺笑道：“大人寬宏大量，確實如大人所說，隻要別的方麵不出紕漏便是好的管家”，接著他又瞪了一眼管家讓他退下去。

  宋瀾擦了擦嘴道：“本官今日來是想就昨夜的案子詳細詢問一番的”

  杜老爺麵上笑笑，似不願再糾結這個事情，勉強道：“大人，請問吧”

  “不知昨日杜小姐可有看清月下美人的正臉，據本官所知那月下美人從不偷人隻偷畫，為何見了杜小姐便色膽大發，這與他以往的所作所為並不相符，行為不一致便生出疑點來，本官本著認真謹慎的態度，勢必要弄清楚每一處疑點來”

  “恕小民直言，他為何會色膽大發，其實大人您應該抓到他後詳審，不過，小民猜測，他做此事應該不是第一次了，曆來大戶人家中有不少名畫是放置在臥房之內，他夜半偷盜，進入臥房之後，難道就從來沒生過邪念，隻不過是那些被他侵犯的人家為了顧全聲譽而不肯張揚罷了，誰知道他私下裏做過多少歹事，禍害過多少人家的女子”

  “杜老爺說的也算有些道理，但杜家為何不怕影響自己的聲譽，而將這件事情說出來，這畢竟於小姐的清白有損”

  杜老爺聞言義正言辭的道：“我們也是為了讓那淫賊的罪行暴露在陽光之下，總要有第一個敢於發聲的人，才好給後人警惕，別人家不敢，可我杜家願意做那第一人”

  這話若是宋瀾不知詳情，還真以為杜老爺是什麽大義凜然的人呢。

  她隻麵上笑笑，道：“杜家如此正義浩然，本官佩服，不過凡事講究證據，這事是杜小姐親曆的，她是如何確認那人便是月下美人的”

  “是他親口告知小女，他便是月下美人的，還有小女閨房內的仕女春遊圖也隨之不見了，不是他又是誰？”

  “原來如此”，問了這麽長時間，宋瀾眼神示意趙應，他心領神會，突然手捂著肚子，問道：“大人，小的來的路上有些壞肚子了，這會兒想要淨手”

  宋瀾無奈道：“杜老爺見笑了，我這個下屬也是個屎尿多的人，還請見諒”

  “怎會，人吃五穀雜糧，這都可以理解”，隨後他指了一個人帶著找應前往如廁。

  走在鵝卵石小路上的趙應，邊走邊說道：“你們杜府的花園倒是挺雅致的”

  杜家下人道：“您看多了縣衙內的花園，再看我們這兒的花園就入不得眼了”

  “那倒是沒有這般誇張，縣衙內的花園不過是花的品種多些而已”

  “那想必也是極好的”

  “誒，剛剛在正廳我看你們府上這個管家也挺粗心大意的”

  下人道：“多虧了宋大人肯擔待，他也不過剛當上管家，先前的管家倒是周到，可不知因為什麽原因，匆匆忙忙的便被老爺辭退了”

  “可是年紀大了？”

  “不過四十出頭，正是年富力壯的時候”

  “那可是身患有疾？”

  “這倒是沒有聽說過”

  “你家小姐怎麽樣了？”

  下人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家老爺禁止下人私下議論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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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府正廳，宋瀾道：“不知可否請小姐出來當麵詢問一二？”

  杜老爺為難道：“小女受此驚嚇，不宜再回想此事，免得心神受驚，夜半多夢，也是難熬，大人若有疑問，隻管詢問我便是”

  “那好，不知那月下美人當日進入小姐閨房內是蒙著臉還是未蒙著臉？”

  杜老爺想想道：“是蒙著臉的”

  “那他身高多高？身材如何？”

  “身高八尺，身材不胖不瘦”

  “是從門進的還是從窗戶進的？”

  “從窗戶進的”

  “府中可有人聽到杜小姐的喊叫之聲？”

  “未有人聽到，許是他下了迷魂藥，迷暈了我家若荷”

  “那杜小姐是如何知道他是蒙著麵，身高八尺，身材不胖不瘦的呢？”，她心中暗想市麵上說書人話本裏的月下美人倒都是這麽描述的。

  “這......”，杜老爺一時語塞，“哦，我想起來了，他是待小女醒後，才與她說的”

  “月下美人，名聲響亮，從他名聲鵲起以來未曾聽過他犯過一起奸淫案，想來是極重視名聲之人，他既己迷暈了你家小姐，又做了淫事，即刻逃脫便是，何故待你家小姐醒來之後還要自報家門？好讓你家小姐來指證他呢？”

  此時趙應也返了回來，以手擋耳在宋瀾耳邊耳語了幾句，宋瀾突然笑道：“一般大戶人家的管家都是自幼便服侍的侍從，雖有主仆之分，但感情也不一般，不會似剛才那般言語苛刻，偏偏在這時新換了一個管家，而辭退了更得心應手的舊管家，莫非是家中有了什麽不可張揚的醜聞？而才把這盆髒水潑到了月下美人身上，好一解前番畫作被偷之恨”

  杜老爺聞聽宋瀾說了個通透，麵上慌亂，忙起身就要跪，宋瀾眼神一瞥，趙應便將他攔住了。

  他道：“大人贖罪，實在是小女太過於頑劣，以為如此敗壞自己的名聲，她便好能和杜如風在一起了，自己派出侍從將此事傳出去，那傳信的侍從如今正躺在雜役房裏養傷呢，而月下美人幾年前確實也偷過我家的一幅畫，我見小女這般，心中也氣，便索性隨了她，讓她知道有些事是不可如此任性的，隻不過還是沒能逃過大人的火眼金睛，還望大人不要追究小女之過”

  宋瀾緩和些聲道：“既然她二人若是兩情相悅，也不必棒打鴛鴦，我聽說管家很是能幹，其子也必不會差，若是栽培栽培，來日走科舉一路也未嚐不會出人頭地”

  杜老爺認栽道：“大人說的極是，小民知錯”

  “這事既然是杜府自家事，官府也不必過多介入，便自家解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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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館茶樓裏，關於月下美人的話本一向是很風靡的，這短短時間內已經編出來好幾個話本了。

  “話說一個月黑風高夜，一人身穿夜行衣，他身高八尺身形敏健，正在簷上飛簷走壁，幾個起落之後便翻入杜府小娘子的妝樓之上，杜小娘子已經卸卻釵環，洗漱完畢，準備和衣入睡了，這時有人突然破窗而入，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小娘子的嘴，將她綁在床邊。

  他直奔屋內的侍女春遊圖，將畫卷走之後，本來是想原路跳窗而出的，不想回頭看了杜家小娘子一眼，隻這一眼，心中便好像漏跳了一拍，深深的被她的美貌所迷住，遂一失足成千古恨，不知不覺的便下了淫手，毀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也毀了好人家女子的清白，真是可惜可歎啊”

  底下有不少姑娘聽後大失所望，憤憤然道：“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也耽溺於情色之中，和那些臭男人也沒什麽兩樣，虧我們還如此傾心於他”

  有男子道：“要我說啊，他就是個淫賊，那些書畫向來都是藏在臥房內的牆上，他入室偷竊，見到了漂亮的女子熟睡於床上，怎能忍住不下淫手，隻不過是杜家小娘子，敢為他人先，勇於向世人揭露這淫賊的真麵目，是真正的奇女子，如若不然，還不知他之前犯過多少事呢？”

  有不少男子在底下應和還有不少女子在底下歎息。

  這時有人道了一聲，“那月下美人偷偷進了杜家小娘子的妝樓，看到杜家小娘子後心漏跳了一拍，這般內心活動說書人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說書人笑道：“這叫藝術加工，懂不懂呀？難道這位公子以前從來沒有聽人說過書嗎？”，眾人的眼光都轉向茶樓後方站立的一個紫衣男子。

  “我是聽人說過書，不過以往說書人講的都是虛擬人物，可以藝術加工，這若是說到真實人物需得有真憑實據才行，不然就是汙蔑”

  說書人不屑道：“我說一個淫賊的故事，這有什麽可汙蔑的，這都是杜家小姐自己說的，官府也派人前去調查了，那宋青天也沒說什麽，這不就是默認了嗎？如此又有什麽不可說的，這位公子這般著急的替月下美人狡辯，莫非你與他有什麽關係？我看你麵貌長得還不錯，莫非你是......”

  有人接話道：“一般敢叫自己什麽什麽美人的一定長得極醜，真正美貌之人都十分低調，不可能是他”

  那人說完之後眾人都哄堂大笑，隻有一些女子在那裏暗自神傷。

  說書人繼續道：“宋青天還說了，若有人能夠提供月下美人的線索，可於三日內前往衙門報案，官府還有十兩銀子的獎勵哩”

  那人聽後便轉身離去，原來如此，這是給他暗示要他前去會會‘宋青天’呢。

  其餘人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也並未多加理睬。

  當日夜晚月下美人便潛入了府衙，但是轉了一圈後發現宋瀾並不在府內，後來躲在暗中聽到府中的衙役們交談，才知道宋瀾這是去了長汀縣的州衙。

  辟謠要趁早，他可等不及等他回來之後，遂一路向北也追了過去。

  此時的宋瀾正在州衙內與黃全安用五彩琉璃杯夜飲葡萄美酒，喝得酩酊大醉呢。

  黃全安讚道：“段家的事你處理的很好”

  “要不是段家的下人如此貪錢，下官也無法將他買通去做偽證”，雖然事實並非如此，但不妨礙她這麽說。

  “這事便僅限於你我兩個人知曉便是了”

  “大人說的是，這等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宋瀾一邊給黃全安倒酒一邊道：“從來不知道這葡萄酒也能這麽好喝”

  “好酒配好器，有些事情得會享受”，黃全安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過你這小子也算夠倒黴的了，聽說月下美人又從你手中逃脫了，還將那幅真的牡丹爭芳圖偷走了”

  宋瀾無奈笑道：“大人就別戳我痛處了，兩次被他戲弄，這梁子算是結定了，早晚有一天必然要將他抓捕歸案，以解我之恨”

  這時廳外有人敲門，外麵門開後，竟然是穿著一襲鵝黃色襦裙的黃湘靈，她正拿著一個托盤，托盤上還放著一盞酒。

  這是宋瀾第一次見穿著女裝的黃湘靈，鵝黃色襦裙顯得她靈動活潑、楚楚可人。

  黃全安見她進來，眉頭微皺，“怎麽能讓小姐做此活計？”

  黃湘靈道：“是我非要做的，不關他們的事”，她臉上染了一層紅，像秋天裏的楓葉，有些不好意思地瞧向宋瀾的方向。

  宋瀾定是要早早打消她對她的芳心，這也是為她好，遂道：“擇日不如撞日，我與小姐也算有緣，不如今日結拜為異性兄妹，日後若有用得著宋某的地方，也能照應一二”

  黃湘靈臉上本是帶著害羞的笑意，聞聽此話又氣又羞，橫眉一豎道：“你何至於此？”，而後將托盤塞到了一個婢女手中，便提著裙子跑了。

  黃全安雖不中意宋瀾做他的女婿，但是如此傷害靈兒的情意，這讓他心中十分不滿，要拒絕也該是他家靈兒拒絕。

  宋瀾瞧見了黃全安麵色變化，解釋道：“下官剛才直白了些，但是長痛不如短痛，小生自知不才，忝得小姐的一二分喜歡，同時也明白與小姐相距甚遠，一個宛如天上月，一個便似溝中渠，所以不敢心存妄想，小姐年齡還小，待日後見過的好男子多了，便也會知道何人才是她的良人”

  宋瀾這一番話說的讓黃全安態度也軟了下來，“你能掌握分寸便好，你這後生機敏伶俐，懂得順勢而為，我看著倒也喜歡，隻不過......”

  “大人不必抬舉下官，小姐天生麗質、蕙質蘭心，哪個少年能不喜歡，隻是......

  大人也應該聽說過關於下官的傳言，實在是下官不能耽誤小姐啊”

  黃全安試探的問道：“那傳言是真？”

  宋瀾苦笑著無言點點頭。

  卻是此時無聲勝有聲，黃全安卻已經信了他的說辭。

  宋瀾繼續道：“下官也不是不曾尋醫問藥過，隻是這些年，在尋醫問藥上沒少花費，也沒攢下什麽積蓄，不然下官也想做個兩袖清風、奉公為民的好官”

  “誒，這是哪裏話，你現在也是個奉公為民的好官，不然南汀縣的案子哪裏能夠水落石出呢”

  “大人說的是，是下官過於自謙了”

  黃全安又問道：“這病需要這麽大的花費嗎？”

  宋瀾點頭，“所以還希望大人看在下官還算坦誠的份上，若有機會能夠提攜下官一二，下官也不勝感激”

  黃全安打著哈哈道：“日後若有機會，共富貴同繁華”

  宋瀾也舉杯道：“共富貴同繁華”

  麵上推杯換盞，可她心裏卻很清楚，這黃全安對她還未完全信任，她暫時還不能提參與鹽務一事，否則的話容易打草驚蛇，反而引起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