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令人失望的凶手
作者:寒九櫻      更新:2022-05-10 09:10      字數:4349
  午後,趙應回來了,說是已經查到了張來義與孫大柱的關係,還有範縣丞費了幾番周折,也終於查到了張來義在藥鋪裏開的藥方,宋瀾聽後拍手道:“有了這些,這案子到這裏便算是結了”

  她著徐山去將張來義還有孫大柱及與本案有關的另外一人帶到縣衙裏來。

  那另外一人正是當日案發現場的第一發現人,催債人柴勇。

  柴勇莫名其妙的被帶到了公堂之上,問道:“大人,那日我已經與您說了,我不過是上門催債的,湊巧第一個發現了死了的劉五六,我已經將我知道的事全部說與您聽了,為何還要押我來此?”

  徐山豹眼一瞪道:“大人叫你來,自然有叫你來的用意,你哪來的那麽多話,安靜的等大人問話便是”

  柴勇瑟瑟不敢言。

  宋瀾道:“說起來本官也以為此事與你並無關係,但前兩天本官被提刑官大人所訓,便翻查了前三年的大案疑案,這才發現你與本案的被害者並非隻是催債人與還債人的關係那麽簡單”

  “草民不知道大人發現了什麽,我此前並不認識劉五六,莫要把此案往小人身上推,若是無憑無證,小人必不會像那些軟骨頭稀裏糊塗的頂了包”

  “你且莫著急,稍後聽本官細細與你說來”

  張來義在一旁也道:“我雖是本案的仵作,但仵作隻在前期與縣官提供線索,不參與案子的後續的鞫勘,為何今日還要我也一同前來?”

  宋瀾道:“說到此,便不得不說張先生作為驗屍經驗豐厚的仵作人,為何沒有驗出劉五六死前曾中過毒?”

  張來義渾濁的眼睛微抬,道:“五六先前曾中過毒嗎?那許是我太過先入為主了,看五六吊死在家中,便以為定是死於吊死,所以未曾檢驗過其他方麵,但不知大人是如何判斷出五六曾經中過毒”

  宋瀾道:“屍體送到義廳之後,我又將其調出來檢驗了一遍,見其麵部呈青黑色,指甲處也有些青黑色浮現,似有中毒的症狀,接著我又拿銀針入口檢驗了一番,發現果然變黑,這才確定了確實曾經中過毒,初時我把這五石散加白術的毒與砒霜之毒混淆了一起,還朝著購買砒霜的方向調查了一番,而後得知劉五六服用過五石散之事才轉變了調查方向,不過追查砒霜之事倒並非走入了歧途,我因此又發現了另外一件事,這個我們後續再說不遲”

  “原來如此,是我疏忽了,差點放過了殺害五六的凶手,這般說來大人是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凶手了?”,張來義問這話時十分平靜,好似說著與己無關的事。

  宋瀾道:“自然是知道,所以今日才會將大家齊聚一堂,你們且聽我說的對否?

  劉五六貪嘴,這是公衙裏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張先生作為他的師父定然也是知曉的,前幾日他吃了幾隻螃蟹,然後許是你買了一些瓜類的水果與他吃,他吃後便上吐下瀉、渾身發冷、頭冒冷汗,這是腹部感染了風寒,然後張先生便去藥店開了些治腹瀉的藥,這張便是藥單”

  她將袖中的一張藥單放在桌上,趙應將藥單接過傳給他們看。

  “也算張先生運氣不好,那家藥店前些日子剛因被誣配錯了藥,而被病人家屬上門鬧事,所以對藥材的出入皆有記錄,開出的藥方也都抄錄了一份,這才有了我手裏的這張藥方。

  這裏其中便有一味藥是白術,我從孫大柱那裏了解到,劉五六有用五石散做壯陽藥的癖好,五石散本身就帶有毒性,長期服用也會慢性中毒,但若是遇見白術,藥性發作的便會更加猛烈。

  那日你帶了幾壇酒前去劉五六家與他喝酒,酒中加了白術,想來是與他說藥酒可以治他腹部的風寒,他也未曾多疑。

  劉五六本人也就是四五壇的酒量,可你們在一起喝了至少十餘壇,第二天天我到達現場時,現場還留有一股濃重的酒味兒,我平時並不喝酒,所以不知喝了多少的酒才會留有那麽大的酒味兒,幸而那天有個人與我道這麽大的酒味兒絕不止四五壇,我也因此才懷疑這屋裏曾經還有人來過,而且還將屋裏收拾了一番,藏下了他喝的那些酒”

  宋瀾短暫停頓了一下,見沒有人提出質疑,便繼續道:“劉五六不省人事之後,你大概是驗證過一番他是否已中毒而死吧。

  但想來他那時隻是進入了假死狀態,人的循環、呼吸和腦的功能活動被高度抑製,生命機能極度微弱,用一般檢查方法已經檢查不出生命指征,因此你以為他已經死了。

  接著你模仿他的筆跡,寫了一封遺書,作為他的師傅,想要模仿他的筆跡,不是什麽難事,將其壓在酒壇之下,收拾好後,便從他家離開了,但在你走之後,他家的客人並未斷,來人便是柴勇”

  柴勇聽到這時,眼睛微抬,神色有些緊張,連張來義也有些詫異。

  但聽宋瀾道:“劉五六假死之後又喘息了過來,柴勇進來之後,見他仇人就在眼前,且又無反擊之力,便用了兩根繩子將他吊了起來了。

  為何他會如此做?是因為他也看到了那封壓在酒壇下的遺書,便索性將他吊死,偽作自殺,若真是仵作未檢驗出來,縣官也未提出異議,這件事便這麽蒙混過關了,再也牽扯不進他來,簡直是一舉兩得”

  柴勇此時目光閃爍,雙拳不禁握緊。

  宋瀾觀察到他的反應,自己猜測果然不錯,繼續道:“柴勇先是找來了兩根麻繩,先用一根麻繩套在劉五六脖子上,另一端甩過房梁,然後從房梁的另一側將他吊起,而後將另一端麻繩綁在了地上的螞蟥釘上固定。

  接著又用另一根麻繩繞過他的脖子和房梁,在脖子下係了兩個十字結,然後又用小刀割斷第一根麻繩,這樣身形厚重的劉五六便可以被身材比他矮小很多的柴勇吊起來,這也解釋了為什麽房梁之上,繩痕附近的灰塵很淩亂,還有房梁的一側為何產生了摩擦的凹痕,這些痕跡都好似吊死者死前掙紮造成的,但其實則不然。

  而劉五六那時還未身死,所以他死後的屍體症狀與自殺吊死的人的症狀一樣,再加上那封遺書,真的差點讓本官誤認為他便是自殺而死的。

  可張先生實在是自作聰明,若非檢驗現場時你也想把自己摘清,而故意隱瞞他有中毒的跡象,本官也不會懷疑這件案子另有貓膩”

  張來義解釋道:“我與他買治腹瀉的藥也是為他好,事先並不知道,他好用五石散,若說有罪,也不過是無心之過”

  “張先生不必急著辯駁,且聽我說下去”,她轉而問向孫大柱,你曾在黑市中購買過砒霜,你可承認?”

  “我.....我確實是買過,不過那是為了藥耗子的”

  “既然是為了藥耗子,為何不走正當途徑,如實記錄,如今這般更顯得是欲蓋彌彰”

  他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辯解。

  宋瀾替他道:“唯一的解釋便是你確實也存了心思想要毒死劉五六,隻不過你還沒來得及下手,便被人搶了先。

  但你在黑市中購買過砒霜這件事,卻被張先生得知了。

  之前我曾問過他劉五六到底是何時沾上賭博的,他與我說是八月十五之前,與你所說他在八月十五那天第一次去你家的說法不符,而我之後再問你的時候,你又改口說他是八月十五之前便去過你家,為何你會有如此轉變?

  我想是張先生拿你購買砒霜之事威脅你,讓你改口,同時掩蓋他是劉五六口中三哥的身份。

  後來我曾問過你三哥到底是誰,你說是你的三表哥,可是我讓阿應拿著張來義的畫像去問過你家孫小柱,他說三叔就是畫像中的這個人。

  這便回到了起點,張先生為何在劉五六還未沾上賭博之時便與本官‘無意間’透露他有賭博的嗜好,我想這是為了給我營造出劉五六有此惡習的印象,待之後他因此上吊自殺,我因先入為主自然也不會過多懷疑,隻不過你倆口風不同導致這時間點差了幾天,正是因此才讓本官生出疑來”

  柴勇道:“大人,關於張來義與孫大柱的部分,您可謂是證據確鑿,隻不過在我這一環節,任何人都有時間有辦法可以做成此事,我不過是替人催債的,犯不上殺他,若硬說是我做的,我可是不認的”

  “其他人確實也可以辦成此事,隻是你比他們多了一條,那便是動機”,宋瀾眼睛一眯,身子往後一傾,“怎麽有膽子為你妹妹報仇,卻無膽子承認是你做的嗎?”

  聞聽此話,柴勇肩膀不可遏製的開始抖動,眼中有幾縷變化莫測的神色閃過。

  宋瀾趁勢道:“你的妹妹梁秀三年前溺亡在湖中,屍體上有多處傷痕且衣衫不整,尤其是下裳,那時你正在外經商,回來之後知道你妹妹身死的消息已經是兩年後了。

  你暗中打聽當年案子的情況,對於仵作驗證死於自殺的結果非常不滿,你的妹妹正值豆蔻年華,性格活潑,周圍鄰居也十分喜歡,好端端的怎會想要自殺,況且當日在湖邊圍觀之人議論紛紛與官府給出的結論頗為矛盾,因此你便產生了懷疑,多方打聽之後,你便把矛頭指向了當日驗屍的仵作,認為是仵作欺偽奸詐,使案件變得模糊不清,令你妹妹無法雪冤。

  我也在想,你為何隻盯著仵作,而不去找那真正的疑犯,後來經過我的訪查,得知那日你妹妹獨自上街,路過夏家的門前,被色胚鬼夏小少爺看見了,大抵是就那麽被拉入了夏府,而後經曆了什麽,死在了府中,最後被拋入夏府門前的那條湖裏。

  可是夏小少爺在你回來後不久,就因為染了花柳病而死,最大的仇人已經死了,你便把矛頭轉向次要的仇人,便是那日的仵作劉五六。

  也許旁人會奇怪,你明明姓柴,而她姓梁,怎會是兄妹,但其實在官府的戶籍冊中也很好查,你們兩個的父母在你們小時就和離了,你妹妹跟了你父親,你則跟著你母親,你母親改嫁之後,你便跟著你繼父的姓,但是兄妹之間感情依舊深厚,不然也不會追查不放這麽多年。

  難道你妹妹大仇得報,你卻沒有膽量讓她知道,到底是誰為她雪的冤嗎?”

  他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緊緊握著,最後咬牙道:“誰說我沒有膽量承認,劉五六就是我殺的,我要清清楚楚讓世人知道,是我替秀秀報了仇,劉五六是死在秀秀的哥哥梁勇手下”

  宋瀾內心暗中鬆了一口氣,其實劉五六被柴勇殺死一案,以這個時代的條件她並沒有直接的證據能夠定柴勇的罪,的確像他所說的,她隻是推理出了犯罪過程,雖然他有作案動機,但她卻沒有確鑿的證據。

  她便是在賭柴勇與她妹妹感情深厚,在他殺了劉五六報仇之後,必不甘心為妹妹報仇一事假手於人,被她言語相激後,自會承認是他親手為妹妹報了仇。

  柴勇憤然道:“劉五六身為仵作,卻沒有恪守職責,收受賄賂,誤導縣官,害我妹妹之冤無法昭雪,還不知這縣裏曾經有多少無辜之人是坑害在他手中,我殺了這個惡人是為民除害,我一點也不後悔”

  堂上,孔目官唐可卿迅筆如飛,這案情的離奇曲折簡直比說書的講的故事還精彩,宋瀾得了柴勇的口供,孔目官也記錄在案,隻待他簽字畫押,便轉而對張來義道:“柴勇殺劉五六,動機清晰,孫大柱有加害劉五六之意,也情有可原,但張先生,劉五六身為你的徒弟,他究竟與你有何仇,你又為何會對他下此狠手?”

  孫大柱在旁邊也氣怒道:“既然他不是死於砒霜,那麽之前你與我說的都是在坑騙我了,害我提心吊膽好幾個日夜,還為你做了偽證”

  張來義嘴角勾出一個弧度,似乎也未想狡辯,其實事實已經十分清晰了,即便想狡辯也隻是徒勞罷了。

  他挺直了脊背道:“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可我這徒弟卻非如此,我待他也算不薄,還教授他一手可以養家糊口的技能,可他卻是如何對我的,抓到我的把柄便轉過頭來要挾我,不僅言語上不敬,還威脅我每月要給他十兩銀子。

  我一個小小的仵作,哪裏有十兩銀子月月給他?隻是我若不依他的話,他便會去衙門揭發我,隻有殺了他,我才能好好睡上一天安穩覺,這事我以前又不是沒做過,隻不過碰上了大人,不太幸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