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管閑事
作者:寒九櫻      更新:2022-05-10 09:10      字數:4502
  這會兒,醒木一拍,台上一個沙啞滄桑的聲音道:“話說,話說嘉佑元年,咱們這位官家剛登基不久,那時少年心性,喜歡微服私訪,太後娘娘雖然多有勸諫,但新皇總會找機會私下出宮。

  就有那暗存了心思的奸人知道了官家的喜好,趁著官家連日不上朝的時候,還以為官家這時候在微服私訪,尋著機會,便在揚州大喧大嚷的跑到當地官府說自己便是當今天子,微服私訪的時候路遇了歹人,要讓當地官府連日送自己回京。

  官府聽說官家來了,自然極其重視,隻是眼前這個周圍一無宦官二無大臣跟著的人,僅憑有膽子喊一聲自己是皇帝便真是皇帝了嗎。

  可官府也不敢慢待,加緊傳送了信件到了大內去,太後著人將這人押解至京,卻是抱著要看看何人敢這般膽大包天。

  一眾時任州府官員將這人帶送至京,太後著了身邊最信任的內侍前去一觀,回宮將所見皆如實稟報,太後聽聞後隻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話,便立刻穩定了大局。諸位知道是什麽話嗎?”,說書人倒是沒賣多少關子,繼續道:“一句‘官家安然宮中矣’,眾人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那膽大妄為敢冒充官家的人受了幾日尊貴無比的待遇,過了幾日錦衣玉食的生活,即刻赴死也算是值了。

  這位假冒官家的人就這麽就地處斬了,這一場風波才算是平息”

  醒木一拍,這場驚心動魄的假冒官家的荒唐事便講完了。

  說書人說的精彩絕倫,場下觀眾連連叫好,宋瀾好奇道:“這等皇家密事也敢拿出來說書,官家和太後真是好度量,也不知是真有其事,還是杜撰出來的?”

  “嘉佑元年的時候的確是有人冒充皇帝在外微服私訪經查證後被處決一事,隻不過觀你年齡,那時你不過剛出生,想是沒有印象,當時可謂是轟動一時,流傳許久呢。

  這不太後沉穩果斷穩定大局,識破奸人詭計的故事被多方流傳,我們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在此處說說也流傳不到大內去,就當是個話本,大家聽著樂嗬樂嗬,想來即便貴人們知道了,也隻當是與民同樂”

  宋瀾點頭道:“這倒是”

  接著後麵又表演了幾個雜劇,這晚上的節目才算散場,董娘子與宋瀾相談甚歡,走時還不忘記道:“李小娘子日後記得多來姐姐家走動走動,今日與你一見如故,便仿若多年姐妹一樣”

  宋瀾點頭道:“一定,一定”

  出了酒樓的門,趙應與宋瀾匯合,今日趙應也稍作變裝,粘了一個小胡子,頭戴一個方巾,剛剛他坐在二樓的位子上,與周圍吃飯看戲的客人們相談甚歡,言語之間打探到酒樓老板楊秀的風流韻事,說到這個,那些人一個一個都極其八卦。

  宋瀾聽他說完道:“這麽說,楊秀確實有個小情人”

  “沒錯,就在喜鵲街上的合歡閣,是內個叫美毓的沒錯”

  “隻是你剛才說到楊秀一月會去一至兩次,案發前一日他剛去過,為何第二日又會去那,這與他的習慣不同啊?”

  “這事情許是也沒那麽規律的?”趙應摸了摸頭。

  宋瀾搖搖頭,“況且喜鵲街距離趙五成家的新河街有五條街的距離,趙家娘子是怎麽看到楊秀去了合歡閣的,那條街上到底有什麽值得她特地過去看看”

  “這個......”

  “想也想不出來,不如我們實地考察一番”

  “大人,你這是要去青樓啊”

  “你剛叫我什麽?”

  “大,啊不,小姐”

  “就是,我一女子難道還去不得青樓”

  說是這麽說,她還真去不得,還沒等邁進合歡閣的門檻,就被門口的龜奴和媽媽給趕了出來。

  那媽媽一手叉著腰,一手甩著手絹道:“好好人家的娘子不做,非要往閣裏鑽,小心我們給你拉進來做花魁娘子,走走走,淨在這添亂,白白耽誤了我們拉客人”

  “切,不讓進就不讓進,推推搡搡的幹什麽”,宋瀾拂了拂自己的胳膊。

  趙應道:“早就跟小姐您說了,這裏不是咱們該來的地方”

  “那我若不來,如何會會那個美毓,總不能以一縣知縣的身份來吧,要不然你去吧”

  “小姐開什麽玩笑,那種地方我也去不得”

  “怎麽了,讓你去是去查案的,你擔心什麽?”

  “我可不知道我能不能如柳下惠那般坐懷不亂,還是不要試了”

  “算了,看你這樣子,我也不為難你,咱們先在這附近看看吧”

  合歡閣周圍是個燈紅酒綠、人流如織的繁華之地,趙應邊走邊道:“這裏的酒樓、客棧倒是挺多的,不過合歡閣就在附近,誰還有心思去外麵吃飯”

  宋瀾道:“那合歡閣的姑娘也是有數的,就算懷裏摟不到一個,在這周圍感受感受內個氛圍也是有的吧”

  趙應羞澀的道:“這個我倒是不知道,確實沒有出入過這種場合”

  宋瀾笑了一下他,又繼續走著,這時突然從擠擠擦擦的人群裏傳出一個女子的驚呼聲,“搶錢了,搶錢了,快幫我抓住他”

  宋瀾拽住趙應道:“咱們去看看,你先在這邊堵住那個敢在朗朗乾坤下搶錢的賊人,我去前邊看看”

  可還沒等趙應派上用場呢,那人已經被一個壯士抓住了,宋瀾撥開擁擠的人群,見兩個人正在爭搶那個荷包,互相揪著對方的領子,隔了一會兒,那個被搶荷包的女子才急匆匆的趕來。

  周圍人道:“這位娘子,快看看你的錢有沒有少,賊人被我們圍住,必是跑不了的”

  那位身著粉紅裙子的娘子摸了摸額頭,有些不知所措道:“諸位不知有沒有看清,哪位是搶我錢財的賊人?”

  眾人聞言皆是詫異,“難道這位娘子沒有看清是誰搶你的荷包?”

  “那賊人是在一條昏暗的小巷中搶的我的荷包,天色太暗,我沒看清楚,況且他們兩個身形,所著衣服顏色都差不多,這叫我如何分清啊”

  眾人道:“那這可如何是好?”

  有人道:“既然荷包還在,那不如將二人都放了吧,免得冤枉了好人”

  又有人道:“這怎麽成,那不是也放跑了賊人,好讓他繼續作惡嗎?”

  “那你知道怎麽分清誰才是搶錢的人嗎?”

  眾人漸漸起了一陣爭吵。

  宋瀾心中也在想到底該如何區別誰是賊人誰是見義勇為者,她此時仰頭,想看看有沒有目擊者,看這周圍都是二層的酒樓,有一男子正憑欄而立,觀察這裏的動靜。

  雖然隻是匆匆一眼,但這男子也足以觸動她的心弦,非常強勢的晉升為她目前為止所見貌美者之前列,包括她在現代的二十一年,比起在學校裏耀眼奪目的林遠還要更加俊朗,他靠在紅色的欄杆上,身著一襲藏藍色衣裳,劍眉星眸,高鼻深目,眸深似海,微微帶有一點異域的長相,麵目立體,棱角清晰,盤起的發髻隻戴了一直翠色的玉簪,與之俱來的是他身上也帶著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宋瀾雖然驚訝於他的容貌,但此時一心隻想著登高望遠,他一定看到了這事的過程,該是知道誰追誰跑,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招呼了一聲道:“這位公子,你一直在樓上觀察此處情況,該是看到了全過程吧,不知你可否指認誰是賊人,誰是見義勇為者呀?”

  眾人聞她言,順著她目視的方向看向那個男子,然而令她大感吃驚又覺得理所當然的是,她甫一和那男子說話的時候,那男子便退離了憑欄處,回到了屋內。

  宋瀾心想,這什麽玩意啊,白長了一副好皮囊,看著一副很淩厲強幹的樣子,原來也是個怕事的,要麽就是個冷漠無情的人。

  她撇了撇嘴,心中吐槽個八百回,他不指認,難道她還沒辦法分清他們了不成,小聲道了一聲,“慫包”,然後又揚起聲道:“你們且讓開,我有辦法”

  眾人看是一個女子從人群中走來,有好奇,也有詫異的,紛紛道:“不知這位小娘子有什麽妙招可以區分這逃跑的人和捉人的人?”

  她嘿嘿一笑,“自然有妙招,不然也不會多管閑事”

  那兩人中一臉型稍細長的男子道:“這位小娘子若真有妙招,在下自然感激不盡,萬不能讓我這好心做好事的人含冤蒙屈啊”

  另一位臉型稍寬的人道:“這話應該我說才對,你這個無恥的小偷”

  “誰是小偷,你才是小偷,少在這裏倒打一耙了”

  說著說著,二人便又要扭打在一起,宋瀾及時喊了一聲,“停,兩位大哥,且不要著急,事實馬上見分曉,不知你二位可否先分開這難舍難纏的姿勢,先讓我把這荷包還給這位姐姐”

  那二人聞言鬆開了手,宋瀾上前接過那荷包拿給了那位娘子,她打開錢包一看,千恩萬謝道:“太好了,一分未少,還望姑娘能夠幫我分清誰是賊人誰是捉賊者,也好能讓我感謝一下恩公”

  宋瀾笑笑,“好說,好說”

  接著她轉過身去走回那兩個人,“不知二位可否擼起袖子,讓我看下你們的胳膊”

  二人雖有些奇怪,這能看出些什麽,但還是依言照做了。

  當袖子擼開的時候,宋瀾心中已有了分曉,她示意趙應,一把抓住那個臉型細長的人道:“搶劫者便是你,居然還敢巧言狡辯”

  “你這小娘子是不是和那個賊人是一夥兒的,在這汙蔑我”,細長臉男子氣急敗壞道。

  “我一女子,初來乍到,誰都不認識,怎麽可能和誰是一夥兒的,不過你現在也不用著急狡辯,我倒是要讓你心服口服”

  二樓包房內,一位男子走到剛剛那個憑欄而立的男子身邊道:“大人,那位小娘子倒是有趣,她還真說對了”

  他用骨節分明而又細長的手指擺弄著手中的茶碗,“也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外麵突然起了一陣涼風,宋瀾打了一個噴嚏,那細長臉男子道:“說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怎麽讓我心服口服”

  寬臉男子道:“姑娘你就大膽的說,這麽多人在,他狗急也跳不了牆”

  宋瀾轉向那寬臉男子道:“這位大哥,你看你手腕上的傷多是瘀痕,而他手臂上的傷多是抓痕,這是由於他搶完荷包奔跑的時候,被你抓住,你為了抓他勢必要五指緊握,所以產生的多是抓痕,而他為了逃跑,要甩開你抓他的手,形成的多是按壓產生的瘀痕”

  周圍人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姑娘真是觀察細致入微,這點細微的區別都能想到”

  寬臉男子豁然笑道:“多虧了我這指甲還不算短,要不然在他身上留下的抓痕還能更清晰”

  細長臉男子不甘心的道:“這算什麽證據,我不服氣”

  有人道:“你若是不服氣,你便解釋解釋你身上為什麽多是抓痕,而他身上多是瘀痕”

  “就是,就是”

  “其實,你若是不服氣,還有一個辦法可以分辨你們兩個,你既是搶完錢就跑,這位壯士聞聽求助聲再去抓你,至少要差一個巷口,且你是逃跑的那個,身體的潛能一定釋放的更大,他既然能夠捉到你,說明他的速度要遠勝於你,若是放你們二人一起跑,隻憑速度也能區分你們二位誰是賊人”

  細長臉男子梗著脖子道:“好啊,那我們便跑一跑”

  “這裏人這麽多,萬一你狗急跳牆想要傷人就不妥了,放你去跑便不要想了,還是想想早點放棄狡辯吧,這樣興許還有個寬大處理的機會”

  他見奸計未得逞,也自知自己逃脫無望,氣勢頓時弱了下來,耷拉著腦袋像霜打的茄子。

  那丟錢包的娘子趕忙走過來道:“多謝這位小娘子,還不知是哪家的娘子,來日好到府上感謝”

  宋瀾這時倒是不好說自己是楊家的表親,這周圍這麽多人,萬一有好事的人去問了,很容易便露餡了,她笑道:“做好事不留名,還麻煩各位將這個賊人扭送官府,我們還有些事,這便先走了”

  說完,趙應把那細長臉男子推到那寬臉男子的懷裏,便跟上宋瀾,趕緊離開此地了,眾人看她遠去的身影,紛紛讚歎這小娘子真冰雪聰明,他們這些人爭吵半天的事,人家三兩下便解決了。

  二樓包間內,身著藏青色衣服的男子抬手將茶杯放在唇邊,良久道了一聲,“看來是隻會逮耗子的貓”

  他身後的男子道:“也不知南汀縣何時多了這麽一位伶俐的小丫頭,要不要去打聽打聽”

  他豎起兩個指頭搖了搖,“我們要做的事與她無關,也不用費心去打聽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身後的男子微微點頭,的確也是,這裏的事解決了他們早晚是要回京的,又怎麽會有什麽交集呢,“聽說南汀縣新來了一個知縣,正在重審之前的案子,大人要不要去見見他”

  “能夠安然挺到上任之時,也算是有點能耐,既然是重審案子,那便看看這結果如何,也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們要找的那顆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