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見過小安蠻那一箱子亮晶晶，可能瘦猴他們兩個人也不覺得六百萬是很多錢了。

  所以說這個年頭，就算是做壞人還是要多張一點見識的。

  他們現在這個行為和小偷潛入飲料倉庫偷走所有的飲料，然後倒掉隻為了賺一個賣瓶子的錢並沒有什麽區別。

  自有的見識限製了他們的眼界，所以這一樁交易對於他們來說怎麽都是虧損的。

  也不知道到後麵他們還有沒有機會知道這個對於他們來說極其殘忍的真想。

  反正現在還傻樂著呢。

  ***

  “人呢？”

  赫連康坐在安城某一處的酒吧包廂裏麵。

  他來安城毫無疑問目標就隻有一個，不過他不想自己去動手把人弄回來，所以去的隻有她手底下的人。

  但是半天的時間過去了，不過一個三歲的孩子而已，他們居然連這一點小事都辦不成。

  裝滿了紅酒的酒杯被赫連康摔倒了下屬的肩膀上。

  “你最好能夠給我一個完美且合理的解釋。”

  老爺子那邊的時間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赫連康又是耐心非常稀缺的人，所以很難接受事態朝著自己完全不一樣的預期而去。

  “我們到處都找過了，但是就是...”

  三歲的孩子是跑不遠，但是目標也小啊，比成年人容易隱藏的多了。

  真的要是藏在哪一個角落裏，還真的就不好找。

  赫連康不接受這樣沒有任何力度的解釋。

  “立刻，我要在今天就見到人，不然你們就都別回來了！”

  “是。”

  ***

  曾經聆聽老爺子的教誨對於赫連敏來說是一件在普通不過的家常事。

  但是對於現在的赫連敏來說，已經找不到當初的心情了。

  ......

  “這是你的家，你還想要去哪裏？！”

  因為赫連敏的一臉拒不合作，躺在床上頭發花白的老人在苦口婆心的說了一大堆之後，結果看到的還是這樣的他，心中怒氣上湧，曾經那個他引以為傲的孩子變成了現在的樣子，他的心中出了怒火更多的是愧疚。

  但是老人強悍了一輩子，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服過軟，更是不會說軟話，所以臉色看上去就更加的不好了。

  赫連敏靜默的站在他的床前。

  從前精神爍爍的老人家此刻躺在著幽暗的房間裏，已經開始散發出腐朽的氣息了。

  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死之將至而已。

  赫連敏的內心十分的清楚，這個曾經說一不二的老人家，真的已經是大限將至了。

  所以現在的老人家對他是什麽臉色都已經不重要了。

  “看著我，咳咳，我知道你現在可以聽得到。”

  房間裏麵現在除了他們祖孫二人，已經沒有旁人了。

  這是赫連家的家事，外姓子弟並沒有插足的餘地。

  同樣的，也不是他們可以插手的事情。

  赫連敏抬眼，漂亮的鳳眼裏曾經天之驕子一般的光芒早就已經隕落不複存在了。

  但是老人家要看的，隻是曾經的那種眼神的赫連敏。

  “你母親的死，不是你的錯，鍾然的死，也不是你的錯，這些我都知道，咳咳，對你的懲罰已經夠了，現在你可以回來了，回來了赫連家就是你的。”

  母親和摯友的死被這樣的輕描淡寫一筆帶過，赫連敏的眼中也一樣的毫無波瀾。

  似乎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撩動他的心弦了。

  不，不是這個世界上沒有東西可以打動他，而是在赫連敏同意接受離開赫連家的那一刻開始，他對這裏就已經再也沒有留戀了。

  老爺子看到這樣的孫子，心中有憐惜又痛苦，甚至還有了這輩子為數不多的悔恨。

  他這一生做什麽事情都不會回頭看更不會後悔，隻要是自己做了，就有後悔的理由。

  但是現在的他卻開始後悔了。

  可是這後悔又有什麽用了，而且即便現在這樣，老爺子也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

  兩個不擅長表達自己的人，根本沒有辦法把這一場對話引導向好的地方。

  所以這場談話的結果也是可以預見的。

  “你是赫連家以後的掌家人，我從你小時候就是按照這樣的標準去培養，咳咳，培養你的，你不明白你的責任嗎？”

  想要生硬的用責任來壓製赫連敏，老爺子對他的法子還真的是異常不變啊。

  赫連敏的眼中似乎浮現了一抹淺淡的笑意。

  老爺子不明白他是為什麽而笑，甚至因為逐漸模糊的視力，不知道他究竟是笑了還是沒有笑。

  赫連家的未來的家主，聽起來似乎很威風的樣子。

  不然的話赫連康還有那些總是在一旁用嫉妒的眼神看著赫連敏的人也不會因為他的重新歸來而變得不安。

  從赫連敏的腳踏入赫連本家的那一刻開始，這裏就變成了一鍋燒開的熱水。

  那些人都快要藏不住自己的腳想要跳出來了。

  “您說完了嗎？”

  在漫長的時間過去之後，赫連敏終於開口說了他踏入本家的第二句話。

  “咳咳，你什麽意思？”

  老爺子沒有感覺到赫連敏一絲一毫的動搖，似乎自己剛才說的那許多沒有一句話是被他聽進去放到心上的。

  “您該休息了。”

  本就是油盡燈枯的身體，浪費精力來和自己說這些的確沒有任何的必要。

  “你！”

  老爺子想過以赫連敏的性子，輕易不會答應自己的要求的。

  但是既然他能夠回來，那就代表他對赫連家其實還是有眷戀的。

  抱著這樣的希望在看到赫連敏踏入他的房間的時候，老爺子的心裏其實是開心的。

  可是看著赫連敏堅定不移離開的背影，老爺子也沒有想到他能夠做到這樣的無動於衷。

  可是不管他現在怎麽想，門，已經被關上了。

  一直守在門外的弟子在聽到老爺子劇烈的咳嗽聲之後，忙不迭的跑到了房間。

  “老師，老師你怎麽樣了？小師弟他？”

  赫連敏的眼睛裏真的看不到一點點對於赫連家的留戀，喊老爺子為先生的那個中年男人話說到一半又咽回去了。

  看到老爺子這麽難受的樣子，不用問也應該猜得出來了。

  搭著弟子的手臂，老爺子在止住了咳嗽之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重新躺在了床上之後，眉須皆白的老人無力的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有事情，不用擔心，讓弟子出去。

  “可是，老師...”

  “出去吧。”

  老人家的語調充滿了滄桑的味道。

  弟子聽的不忍，但是也隻好退下去。

  當房間的門再一次被關上的那一刻，老人家已經變得渾濁的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

  他獨自凝望著被灰色的簾子擋住的窗戶，眼前浮現了很多的場景。

  赫連敏這個孩子，是他從小看到大的。

  他小的時候老爺子就知道他是一個天賦極高的人。

  小小的一個人，糯米團子一樣的漂亮，也會在陽光大好的天氣裏幫著自己用小簸箕晾曬藥草，也會跟在自己身後不嫌髒不嫌苦的折騰藥渣...

  那麽小的一個人，做起事情來可認真了。

  不苟言笑的樣子，尤其的可愛。

  那個時候自己的幾個老友都說自己這個孫子就是來繼承自己衣缽的，他也難得的笑了，因為他也是這樣的覺得的。

  他教他辨別藥材，帶著他效仿先人去鄉下為人義診...讀書習字，學醫診脈，每一樣赫連敏都是超出他的預期完成的。

  隻是那個時候為了不想讓他變得驕傲自大，老爺子很少回去誇獎赫連敏做到好。

  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赫連敏的幼年生活是十分辛苦的。

  不僅僅要學習還要學醫，沒有娛樂活動沒有同伴同行，但是相對於赫連家的孩子來說，赫連敏又是幸運的。

  因為赫連敏就算學的辛苦，但是他可以得到老爺子的關注，那份關注的重量是肉見可見的。

  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這種重量對於赫連敏來說已經成為了一種負擔。

  閉上自己疲憊不堪的眼睛，老爺子再一次在心中長歎。

  究竟要怎麽做，這個孩子才能夠放下他心中的恨意呢。

  老爺子認為赫連敏還在恨著他，但是赫連敏並不是這樣想的。

  他不過是順應著自己內心，過來看老爺子最後一眼而已。

  隻是看一眼，並沒有要答應老爺子任何要求的意思。

  赫連心最仰慕的人不是赫連家德高望重的老爺子，也不是現在負責赫連醫藥集團的赫連君，而是赫連敏。

  她看過那個恍若神人的少年用最古老神秘的醫術救人的時候的樣子。

  她也看過在學校開學的致辭台上作為優秀代表的他清音郎朗，自信迷人的樣子。

  同樣的，她也看到過那日赫連敏失魂落魄心如死灰被趕出赫連家的樣子。

  赫連心可能是當時在場的除了老爺子之外的唯二的想要留下赫連敏的人了。

  小少女和爺爺一樣，把這樣優秀的堂哥視為自己的驕傲。

  曾經不止一次的在同伴的麵前炫耀自己有這樣的哥哥的她，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還可以在本家看到他。

  那個瞬間，赫連心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但是很快的她就知道赫連敏是為什麽出現在這裏的了。

  是因為病重的爺爺。

  在赫連敏一路走進老爺子的房間的時候，赫連心就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身後的門關上。

  然後赫連心就靠著柱子開始了莫名的傻等。

  不知道哥哥這一次回來會不會留下來，不知道這一次爺爺會不會留下哥哥...

  懷揣著自己美好的想法，少女就那樣的守在沒有人可以看到的角落裏等著。

  本來是美好而寧靜的時光呢，這樣的等待。

  但是赫連康的聲音像是氣急敗壞的野獸一樣，很塊的就打破了這平靜。

  所以赫連心也就把赫連康的話從頭到尾聽了一清二楚。

  ***

  自己身後跟著人，赫連康很清楚，但是並不在乎。

  反正他走他的，想跟就跟著好了。

  “哥哥...”

  少女從聲音到氣息都有點弱弱的。

  不敢喊的很大聲，但是又害怕赫連敏沒有聽見。

  果然，還就是沒有聽見。

  赫連敏完全是沒有聽到的樣子繼續往前走，赫連心隻好又接著喊了一聲。

  這一次喊得聲音大了一點。

  就在赫連敏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其實他對於哥哥的這個稱呼已經在小安蠻的影響下變得敏感了一點。

  所以在聽到赫連心喊的這一聲之後，赫連敏停下了腳步。

  看到他停下來，赫連心才敢走上前去。

  雖然她一直都很仰慕赫連敏，但是她很少出現在他麵前，和他說話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

  在赫連敏沒有離開赫連家之前，赫連心是想要和他說話但是沒有機會。

  在赫連敏離開赫連家之後，赫連心因為被父母勒令不允許再和赫連敏有接觸，所以也就一直都沒有在見到過赫連敏。

  所以能夠有這樣的機會和赫連敏麵對麵說話，其實她還有一點緊張。

  “什麽事情？”

  赫連麵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麵前麵容陌生的少女，雖然陌生，但是他知道她是誰。

  一個曾經默寫了赫連家族譜的人，一個曾經過目不忘的人，隻要他願意，他就可以做到很多的事情。

  赫連心的臉不自覺的就開始紅了。

  但是因為自己要說的事情可能對於哥哥來說非常的緊急，所以赫連心沒有敢看赫連敏的眼睛，低著頭一口氣把自己聽到的內容全部都說了。

  “...赫連康現在應該已經在去安城的路上了，哥哥你要過去的話很能要快一點。”

  赫連康，好大的膽子，他以為自己是誰，自己不理會他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敢把主意打到安安身上。

  在聽完赫連心的話之後赫連敏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

  “謝謝。”

  赫連敏重新審視了一眼麵前的少女，珍重的道了一聲謝謝，然後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的麵前。

  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個孩子呢，會讓哥哥露出那樣的眼神。

  赫連心站在原地，有點羨慕的想到。

  不過不管怎麽樣，還是希望那個孩子不會有事吧。

  畢竟看上去是對於哥哥來說十分重要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