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亂跑，讓你不聽話！”

  “還敢不敢了？啊？”

  偏僻的鄉村，小石子鋪成的大路還沒有開到頭就陷進了泥坑，穿著筆挺黑色西裝的男人打開了車門，此時天空上還飄著毛毛細雨，立刻有人撐起了傘，擋住了這細雨。

  “顧總，要不還是讓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了，你在這裏等著就行。”

  黑色的雨傘擋住了男人的半截臉，隻露出來堅毅的下巴，他的聲音低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就顯得格外讓人入迷。

  隨行的助理沒有辦法，隻好把雨傘交給顧廷霄。

  基本上算是人煙稀少的山村，能走的那幾條道路也格外的崎嶇。

  顧廷霄的一雙大長腿走起這種路來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走到路邊門前種這幾顆柿子樹的人家的時候，顧廷霄聽到了一個婦人扯著嗓門的訓斥聲。

  伴隨著木條抽打肉體的聲音。

  奇怪的是，從頭到尾隻有那婦人一個人發出的聲響，並不見被訓斥者的聲音。

  顧廷霄快要走過去的時候，那個婦人還在罵。

  “你這小賤種，我說你敢不聽是吧？”

  似乎是因為自己的話沒有得到重視，那個婦人尖刻的嗓門又拔高了一節。

  刺耳又難聽。

  一向對和自己無關的事情不關心的顧廷霄忍不住側過臉看了一眼。

  柿子樹下，一個體型肥胖的婦人拿著一根細細的枝條，把一個看起來不到五歲的小孩按在自己的膝蓋上，一下又一下，狠狠的抽打著。

  被打的那個孩子好像感覺不到痛一樣，又或者...或者她沒有辦法哭喊，所以離得這麽近，顧廷霄一點兒都沒有聽到小孩的哭聲。

  “我告訴你，今天你不準吃飯，聽到沒有？”

  光打人還不解氣，那胖婦人揮舞著手中的細枝條的同時還不忘惡狠狠的罵被打的這個小孩子。

  甚至說要不給他飯吃。

  就算這是自己的孩子，那也太過分了。

  顧廷霄忍不住皺眉，站在了那裏。

  正打的起勁兒的婦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抬頭看了一眼顧廷霄的方向。

  隻一眼，差點沒有被顧廷霄一身黑的打扮嚇死！

  今天可是清明節，她還以為晴天白日的她看到鬼差了呢。

  受到驚訝的胖女人又看了一眼顧廷霄，確認是個活人之後卻依舊心有餘悸。

  “要死啊，沒看別人教訓小伢啊?”

  嘴上還是凶巴巴的，但是說完這句話之後，那個胖女人卻甩掉了手裏的枝條，也不管被丟在地上的小孩，閃身就進屋了。

  那個看起來瘦瘦小小的身體被直接摔在了地上，因為下雨的關係，地上的泥土都有點濕潤，小孩的臉都直接埋在了土裏。

  就這麽安靜的趴著，就在顧廷霄以為這個小孩被打傷了正準備過去看看的時候，那個小小的身體在泥地上微微動了動。

  然後顧廷霄及看到那個小孩兒自己慢吞吞的爬了起來，甚至還轉過了身，朝著他看了一眼。

  因為小孩兒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本來就破舊，加上又在泥裏滾了這麽一跤，所以顧廷霄其實也沒有看清這個小孩兒到底長什麽樣子，唯一讓他印象深刻的就是小孩兒的那一雙眼睛。

  遠勝星辰，璀璨而清澈。

  眼睛這麽幹淨的小孩兒又能犯下什麽樣的錯，會被家人這樣虐打呢。

  但是到底是別人家的孩子，顧廷霄又不是太平洋警察，所以在看到那小孩兒自己站起來之後看起來問題不大的樣子，便有轉身，繼續朝著他原本的方向走去。

  開滿了白色小鈴鐺一樣的花朵的柿子樹下，那個被毒打過後還罰了不許吃飯的小孩兒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小肚子，又看了看顧廷霄離開的方向。

  烏黑的的圓眼睛轉了轉，閃過一絲靈動。

  那個人，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在原地站了許久，下孩兒終於下定決心似的邁開了自己的小短腿，晃晃悠悠的追隨著顧廷霄的腳步去了。

  ***

  給母親掃墓，祭拜完之後，顧廷霄在那座絲毫不起眼的墳堆石碑麵前又靜靜地站了很長時間。

  清明時節，細雨陰沉，風寒入骨。

  顧廷霄也沒有在意自己在那裏站了多久，隻不過當他順著山路往回走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黑，接著就暈倒在地。

  等到他再次睜眼的時候，看到的不是別的，而是一張看上去髒兮兮的小臉以及臉上那一雙讓人過目難忘的漂亮的眼睛。

  安蠻蹲在他身旁，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同樣髒兮兮的小手裏麵還攥這兩顆不知名的青色的小果子。

  看到顧廷霄醒來，安蠻攥著果子的小手動了動，最後選擇把其中一顆遞給了顧廷霄。

  之前顧廷宵目測這個孩子不超過五歲，但是現在看起來，這個孩子比他預計的還要小。

  顧廷宵雙手撐著地起身，看著這個小小隻的小孩送到他麵前的果子，不知道怎麽的，就想起了那個胖女人說的話，

  不給她飯吃，所以這麽小的孩子才會跑出來找東西吃嗎？

  “謝謝，我不用。”

  頭一次被這麽小的孩子投食，顧廷宵還真的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一個人到這裏來的？”

  從柿子樹的位置到這裏可不近，他是成年人，走起來並不覺得有什麽，可這個看起來就很小隻的小孩是怎麽做到能走這麽遠的。

  安蠻不開口，小嘴巴微微抿起，固執的把手裏的青果往顧廷宵懷裏送。

  可能是想要和自己分享吧。

  顧廷宵看著那雙漂亮的眼睛裏麵透露出的固執，突然有種如果自己拒絕了她就是在做一件很過分的事情的感覺。

  沒有辦法，顧廷宵隻好收下這顆看起來就不能吃的小小的青果。

  “謝謝你。”

  顧廷宵說道。

  見他收了自己的果子，安蠻烏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表達她的高興。

  隻不過現在顧廷宵還看不懂就是了。

  “我要回去了，送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已經是午後了，因為下雨的原因，天色本就暗淡，讓這麽小的孩子一個人在這裏待著，怎麽看都十分的不安全。

  說著，顧廷宵就彎下了腰，朝著安蠻敞開了懷抱。

  安蠻揉著著手裏的小果子，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蹲在那裏，一動不動。

  顧廷宵嚐試著用一隻手攬住了安蠻，她見她並沒有什麽過激的反應之後，才一把把她抱進了懷裏。

  看著就很瘦小的孩子，抱起來就更沒有什麽分量了，輕的像一片羽毛。

  視線陡然拔高，被顧廷宵抱在懷裏的安蠻趴在他寬厚的懷裏，第一次用感受到一米八的高度的視野。

  在這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走遠之後，瑟縮在草叢裏的一條紅色的三角頭的小蛇才敢活動自己的身體，飛一般的遊進了大山深處。

  剛才要不是那個來路不明的小娃娃，顧廷宵早就成了死在它毒牙下的獵物了。

  真是奇怪，那個小娃娃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讓那條身懷劇毒的小蛇感受到了非比尋常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