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的一句話，讓司溫嵐的承受能力已經接近臨界點。怨念就像一雙無形的手，扼住她的脖子，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她渾身都在發顫，懷裏的孩子氣息若有若無，就好像，下一瞬要離開她一般。

  她的淚啪嗒啪嗒的掉。聲音冷的結成冰霜。失了控製的尖銳。

  “備車，回去，我們快回去。”

  那個夜晚，是她一生最崩潰的，這宮裏，她誰也不信。

  她的好友在產房生孩子。她的夫君則滿是歡喜的在外頭靜候佳音。

  多麽諷刺。

  她隻有一個念頭，若晟哥兒有個好歹，她也不活了。

  她帶著大宮女和如嬤嬤回了司府，婁晟病情才得以緩解。司昭同司淵當時大發雷霆。

  在得知婁晟已無大礙後就要進宮要個說法。

  被她生生攔住。

  “爹，兄長，莫去。”

  要到了說法又怎樣呢？婁晟就不遭罪了？何況，那人現如今已經針對司家，多次施壓。

  她美豔的臉色竟是憔悴。

  這一夜，為了照顧婁晟，司府上下皆難眠。

  可在第二日。

  流言蜚語布遍全京城。

  “宮裏不受寵的藍嬪生了，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隻可惜不是皇子。”

  “這藍嬪可當真厲害，她前年剛生了一個公主，如今又為皇室開枝散葉。”

  有人笑話她。

  “不是皇子又如何，咱皇上可是龍心大悅，藍嬪如今可是藍貴妃了。”

  又有人湊過來嚼舌根。神神秘秘的模樣，卻恨不得昭告天下。

  “聽說了沒？皇後娘娘一氣之下竟帶著小太子回了娘家。”

  “可有證實？娘娘怎可如此善妒？”

  天幕上星子寂寥，司溫嵐隻覺得渾身都冷，冷到骨子裏。

  夜像潑了墨一般黑，身旁的如嬤嬤為她點著燈，大宮女在前頭開路。

  袖裏的手緊緊攥起，她任由指甲嵌入肉裏，卻渾然沒有痛覺。

  自那晚後，她離宮多日，宮裏卻沒有任何動靜。

  直至五日後，一道聖旨下來，藍貴妃又成了嬪。

  原是早產，小公主身子虛，太醫紛紛圍著照看，第三日還是沒了。

  小公主沒了，可是大事，事事還得皇後主持。熙帝這才後知後覺發現皇後離宮多日。又是大怒。

  回了宮後，熙帝沒問緣由，見著她第一句卻是。

  “司溫嵐，你又胡鬧，沒有朕的準許，你竟私自出宮。至皇家顏麵何存？”

  第二句則是。

  “你這個皇後是當膩了嗎？”

  情愛一事，一個人堅持不下來，當遍體鱗傷，鏽跡斑斑之際，也許就釋懷了。

  “娘娘，快到了。”如嬤嬤輕輕一句話，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抬頭看了眼不遠處亮堂的大殿，浮躁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又往前走了幾步，就有外頭候著的公公提著燈籠上前。

  公公看清來人的臉，臉上有些歡喜。

  “娘娘！娘娘怎來了？”說了又覺得此話欠妥當。

  “小的可是許久沒見娘娘了。娘娘金安。”

  司溫嵐微微頷首，以作回應。

  劉忠是熙帝手下的，他在這，熙帝自然也在。

  劉忠如今可是熙帝身邊的紅人，如今笑臉相迎，也是多年前他犯了錯，熙帝金口一開，要押入大牢，是她求了請，才免之一難。

  “娘娘請，皇上正在裏頭。”劉忠殷勤的為她開路。

  司溫嵐溫婉一笑，步入養心殿。

  “在外頭等我。”她對如嬤嬤和大宮女吩咐一聲。

  見司溫嵐進去，劉忠臉上笑成一朵花，剛要同如嬤嬤寒暄幾句。

  臉上的花瞬間敗了，喪了。

  “壞了。”他一拍大腿。

  他怎就忘了，養心殿還有個不好惹的主。

  殿內燈火通明，司溫嵐步子沉穩，可聽到裏頭嬌媚的嗓音，不由的慢了步伐。

  藍秋曼才來不久，這段日子，賞賜不斷的往她院子裏搬，驚羨的後宮眾嬪妃。

  熙帝的這份殊榮，如今可是後宮獨一份。

  此等契機，她更是順著這條杆子，往上爬。

  “臣妾聽聞皇上近日憂心吳安縣一事，多日不曾好眠。皇上可要保重龍體。”

  她端著安神湯上前，盈盈一拜：“妾心中掛念，卻難以替皇上分憂，這湯可是親手熬的，您可得給麵子。”

  熙帝靠在龍椅上，把手裏的公文擱下，陰翳的視線像密密麻麻的網，落在藍秋曼的小腹上，眉宇間多了份旁人難以察覺的意味。

  “起來吧，你身懷龍種，往日這些禮數都免了。”

  藍秋曼聽著心中得意，小碎步上前，擱下安神湯。

  她身子晃了晃，想是端累了。有些虛弱的撐著案桌。

  熙帝順勢伸手把她攬在懷裏。

  雙眸依舊冷的很，他輕輕安撫懷裏嬌媚的女子。

  “你莫太過操勞，這些湯湯水水自有禦膳房準備。”

  藍秋曼將頭貼在熙帝胸前，保養極好的手把玩著男子的衣扣。

  “臣妾心中有數。”說著欲拒還迎的送上紅唇。

  司溫嵐踩著腳步，轉了個彎。出現在兩人視線裏，嘴角譏諷的看著龍椅上的男女。

  “藍貴妃還是悠著點，可小心肚子裏的孩子。先前的教訓還吃不夠嗎？”

  看著藍秋曼如今的嘴臉，司溫嵐壓根不知當年怎會覺得她可憐。

  藍秋曼如今一飛登天，五成是她的功勞。當真好手段，也是她識人不清，盡與她成了姐妹。萬分照顧。

  就連她生下婁嫣，她依舊關懷備至，什麽物件也緊著她，唯恐她一個小小的嬪受奴才不待見。

  就連那儲秀宮也是她破例賜下的，到了別人眼裏，隻當是熙帝疼愛。

  真是傻，你把人家當姐妹。人家不過視你為墊腳石。

  當時婁晟出了大事，她也曾怨過。可見藍秋曼拎著先前推搡的那名宮女，滿臉淚水的跪在她跟前。楚楚可憐。

  “姐姐，我不知，我當真不知太子出事，這宮女是剛調過來的，不懂事。妹妹帶著她過來認罰。”

  念她剛生產，孩子就沒了。司溫嵐雖心有芥蒂可見不得剛生產的人跪在地上。也念著她是可憐人，相處這麽久，她一直以為藍秋曼是真心待她。

  故原諒。

  司溫嵐抬了抬眼皮，看向那龍袍加身的男子。不鹹不淡道。

  “後宮嬪妃哪個不盼著您寵幸，皇上若忍不住，你身邊的宮女姿色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