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嬤嬤回了司溫嵐的院子，見屋內幽暗，隻餘下離寢房最遠的一盞燈亮著，方便起夜用。如嬤嬤正納罕著娘娘怎就歇下了。

  就見外頭宮女輕著腳步走過來。臉上布滿焦急。見她神情不對，如嬤嬤心下一凜。

  宮女來到她身側，貼著她耳邊慌張道：“太子身邊伺候的小順子方才過來傳話，太子夜裏出了宮。”

  原先太子出宮也不是大事，可愁就愁在如今婁晟被罰，皇上身邊的人留在東宮。

  若是被察覺，皇上定會大怒。那小順子也是慌了，隻好來椒房殿稟告一聲。

  如嬤嬤向來穩重，聽了也大驚失色。

  “夜探香閨。”四字就這樣毫無征兆般閃現在她眼前。

  如嬤嬤之覺得眼前一黑，這太子莫不是真去了吧？她焦急的來回走動，原先不過都當成一句玩笑話，哪曾想……

  不過，當務之急也不敢想旁的。隻是拉著那宮女問:“小順子人呢？”

  “在外頭候著。”

  如嬤嬤當即快步走出去，就見一名公公焦急的走動，見到她，就像見了主心骨似的。擦了擦額間的汗。

  “嬤嬤。”

  “太子出宮，還有誰察覺。”如嬤嬤急急問。

  “隻有小的，皇上那頭派來的公公還不曾發覺。”

  婁晟可賊了，出宮也是用了手段，宮門口的侍衛也不曾發現。

  如嬤嬤心下定了些許。

  “你即刻回去，死死拖住那人，萬不要走漏風聲。”

  說著，她聲音有些沉：“你隻需記著，今夜太子半步沒出東宮。”

  小順子連連應是。

  見人走遠了，如嬤嬤長長歎了口氣。一回頭，就見寢房外站著的影子，她提著燈籠過去。

  “娘娘，可是老奴把您吵醒了？”

  司溫嵐身上披著外衫，身材婀娜，妙曼身姿靠著門。

  “那小子真去莫府了？”

  說著，低低一笑。抬頭望了眼夜色。

  “如兒。”語氣帶著不宜察覺到厭惡。

  “老奴在。”

  “陪我走一趟吧。”

  如嬤嬤手一抖，‘啪嗒’一聲，，燈籠掉落。她眼底含著淚，顫著身子：“娘娘！”

  司溫嵐往裏走，月色伴著她的身影，越發的淒清。

  “梳妝吧！”

  婁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心氣高，若是熙帝真的擬好聖旨，定下的太子妃為莫家姑娘。

  便是羞辱婁晟。

  不提莫姑娘人品如何，就算兩人成親，也是一對怨偶。

  她，司溫嵐就這麽一個兒子，她一輩子都不屑爭，可如今卻難坐以待斃了。

  “如兒，你去把那庫房那塊玉玨尋來。”她嗓音柔和，平靜沒有波瀾。

  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的化不開。

  去養心殿的路上，她的心沉沉浮浮，她同熙帝的過往如雲煙，隨著時間慢慢沉澱，有些人也在心底慢慢模糊。

  她還記得披上嫁衣，舉國歡慶，她臉上端是小女兒的嬌羞。

  那一身嫁衣當真的美，是熙帝令宮中繡娘趕製了兩年才完工。

  “嵐兒，我這一生絕不負你。”

  “嵐兒，這玉玨是我親手雕刻的，做工粗糙，你莫嫌棄。”

  “藍嬪是母後早前為我納的，你放心，我斷不會碰她”

  被太醫查出有孕後，那個人更是抱著她，路也不讓走，就怕磕了碰了。

  生下婁晟後，他也疼之愛之。

  可在後來，是怎樣呢？

  “朝中大臣皆上奏請示，念我子嗣單薄，朕心意已決。選秀一事勞煩皇後。”

  那段時日，她患得患失，午夜夢回，一摸床那頭總是冰冷至極。

  婁晟三歲之際，墨軒國出現大量癆病患者，死了不少人。

  且情況愈發的嚴重。

  太醫紛紛出宮，想法子救治。隻留下汪太醫一人。

  婁晟半夜發燒，椒房殿的人都亂了陣腳。

  “娘娘莫急，奴婢這就去太醫院請人。”如嬤嬤說著就往外衝。

  方開始，懷裏的婁晟哭的強而有力，她抱在懷裏哄著，親著。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哭聲如貓叫一般斷斷續續，有氣無力。

  奶娃子的聲音也啞了，身上通紅。低低抽泣著。呼吸也慢了幾拍。

  司溫嵐慌了。

  眼淚就像守不住一般嘩嘩的往下流。

  “晟哥兒不哭，娘在呢。”

  “晟哥兒，娘就隻有你了，你若出事了，我可怎麽活。”

  她一哭，椒房殿的奴才心裏更亂了。大宮女跺了跺腳，跟著抹眼淚。

  一溜煙跑出去，去養心殿尋皇上。卻撲了個空。

  “皇上呢？公公。奴婢要找皇上。”

  “走吧走吧，皇上在藍嬪那兒，若沒什麽大事，莫去打擾。”

  司溫嵐性子軟，頭一次碰上這樣的事，心裏亂糟糟的，莫名的恐慌。她拿些浸濕的布條放置奶娃子額前。

  可卻起不了丁點作用。

  她竭力咽下淚水，如往常般唱著哄婁晟的歌謠。

  她以為能等到太醫，卻等來如嬤嬤張皇失措的臉。

  “汪太醫呢？”她見如嬤嬤身後沒人，臉色一下子白了。

  這會兒，婁晟已經嘶啞到哭不出聲來。

  “藍嬪夜裏發動，汪太醫帶著太醫院所有人都去了儲秀宮。”如嬤嬤就算再穩重，這個時候也是不知所措。

  你說，藍嬪怎麽早不生產晚不生產，偏偏這個時候生產。

  果然，皇帝的疼愛高過一切，太醫院的人全部爭先搶後的去了儲秀宮。

  要知道按理數一個嬪怎能成儲秀宮之主，這可是莫大的恩賜。

  司溫嵐抱著婁晟就要往外衝，所有的恩恩怨怨，她可以不計較，隻要婁晟沒事。

  她要去找熙帝，她隻能找熙帝。

  可這時候，她的大宮女踉踉蹌蹌跑進來，一進屋子，就跪到地上，哽咽道。

  “主子，皇上在儲秀宮，奴婢想去請人，可儲秀宮嚴加防守，奴婢無能，未能見皇上一麵。”

  她從養心殿跑去了儲秀宮，被藍秋曼的宮女攔在殿外。

  焦急萬分：“我家小主子病了，勞煩姐姐通傳一聲，讓我見見皇上。”

  卻被儲秀宮的下人推搡。一個用力把她推到地上。手上擦破了皮，生疼，她也顧忌不了。

  “求求姐姐了。”

  “滾，我家娘娘正在生產，你若再無禮難纏壞了喜氣，若我主子有個好歹，可饒不了你。”

  回應她的，是重重的關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