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還殘留著晨露的淡香，亭台樓閣，小廊迂回。宮人們來去匆匆，各司其職，腳步卻被訓練的輕緩，沒有聲響。

  兩人一路不再交談，回了椒房殿，司溫嵐卻是什麽也沒問。隻是神色平靜：“回來了啊。”

  婁晟腳步一頓，繼而大步走過去。司溫嵐沒有盤問，他何嚐不是鬆了口氣。

  要知道方才這一路，他都在想措辭，就怕傷了母後傷心，心疼銀子。看來，是他多慮了。

  “卿姐姐在喝什麽，給我也來一碗。”

  蕭卿用湯勺有一下沒一下的攪動著藥汁。如今嘴裏都是苦澀。她小臉微皺，又聽這麽一句。臉上一言難盡。

  “女人家補身子用的，你也要？”

  司溫嵐聞言低低一笑。轉眼間見蕭卿如臨大敵的模樣。細細叮囑。

  “如嬤嬤可是說了，每日一次，斷不能少，早中晚膳她親自下廚做藥膳，睡前藥浴，這段日子養血，暖宮，調理為主，後，有旁的安排。”

  “再難喝，為了身子，也要忍忍。”

  說著，將邊上的蜜餞盤子移到蕭卿跟前。

  婁晟不說話了，女人家的倒也無礙，可蕭卿一臉苦澀的表情，他瞧了都不敢喝。

  司景熠眸光淡淡，自出了禦書房，他全身上下都寫著生人勿近。

  待看到小姑娘可憐兮兮，神色這才柔和半分。

  “你打算讓卿卿在宮裏陪我多久？”司溫嵐嘴角依舊含笑，眉間唇畔的氣韻，雅致溫婉。

  沒等對方回複，她又幽幽道：“八月十五就成親，也就是三個月後，你素來處之泰然，安然待之，這次怎就如此急迫？”

  成親的事，還是方才從蕭卿嘴裏探出來的，這幾個孩子，如今愈發的有主意。

  這次如此匆忙，想必也不是司昭或是嫂子決定的。

  原先還納悶，蘇詩怎就沒一同前往，想來就是被這事絆住了腳。且這段日子，有的忙活。

  婁晟撿了塊鮮花餅。

  “就是！卿姐姐又跑不了！”

  跑不了的蕭卿喝了一口藥，小臉皺巴巴的，想哭！

  婁晟繼續道。

  “又什麽可急的？”

  “你整日冷著張臉，就不怕嚇著卿姐姐，就你這樣還想娶妻？”

  正說到興頭上，可餘光一瞥。司景熠似笑非笑的俊顏，不由後背一涼。瞬間卡詞。

  司溫嵐拿起折扇一拍婁晟的腦袋，若細細去看，那姿勢同司昭打人一般無二。

  隻不過美人打人也是美的，分毫沒有凶悍之色。

  “你若是有阿熠一半的速度，我也不會焦慮至此了。”

  若能早早把親事定下來，就不會落得個熙帝插手的局麵。

  婁晟深知自己與旁人不同，婚姻大事做不的主。不過好在他沒有心儀的姑娘，熙帝隨便塞一個過來，他也承無所謂的態度。

  “不急。”他興致缺缺，熙帝賜的太子妃，休想讓他正眼去瞧。

  司景熠想到剛收到的情報，又見司溫嵐如此神態，隻好把知道的說出來。

  “此月，聖上多次宣禮部尚書莫椿下棋，莫尚書剛正不阿，這番心性，在朝中樹敵不少。”

  婁晟不明他無緣無故的一番話：“那又如何？”

  莫榛就像個老頑童，給他一耳光，對方也能拿著冊子，同你之乎者也。簡直，話比他還多！

  看到他就慌，這種人，活該樹敵。

  司景熠嘴角一彎，頗漫不經心。

  “若是沒記錯，莫尚書有一女，如珍似寶。”

  “哢嚓”一聲，伴著司景熠的這句話，婁晟把腰間寶貝的玉葫蘆給捏碎了。

  瞪大眼，身子都在發顫。更顧不上心疼。

  “表哥。”他咽了咽口水。

  “你莫嚇我。”

  司景熠沒理他，隻是對上司溫嵐關切的目光。

  啟唇：“八九不離十。”

  婁晟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慢慢的把視線收了回來，想到莫榛這個柴米油鹽皆不進的人。心下煩躁，若是此人成了他的嶽父，總歸是件麻煩事。

  想死！

  他奔潰的視線挪啊挪，最後落在蕭卿手裏的碗上。有種奪過來一口悶的衝動，反正他也不想活了。

  蕭卿被他這掠奪的目光，嚇得埋頭幾口咕嚕咕嚕喝下肚。

  隨後，抓了一把蜜餞，果然，有療效的藥往往味苦難吃。

  司溫嵐沉默不語，長長的舒了口氣，莫尚書性子頑固令重大臣恨之骨髓，莫榛辦事更不留情麵，這樣的人若是結了親家，對婁晟不知是好是壞。

  不過這樣的父親，教育出來的女兒想必不會差哪裏去。

  她對莫家姑娘沒有印象，一則，莫榛不在她考慮的範圍內，二則，莫榛之女從未入宮，不曾見過。

  她思忖半響，向如嬤嬤吩咐一句。

  “把莫姑娘的畫像取來。”

  先前為了給二皇子選妃，熙帝特派畫師去各大官員府中給眾嫡女畫相。她記得清楚，二皇子小婁晟一歲，前年卻已娶了妻。

  他自小殘疾，也不得熙帝歡心，成了親，得了封地，便拖家帶口離開京城。

  他一走，生母尤妃悒悒不樂，許是難忍分離之苦，生了場大病就沒了。

  死後被加封為尤貴妃。

  人都沒了，要這些虛無的名分有什麽用呢，所以，自古帝王多薄情。

  如嬤嬤的動作很快，去尋了那畫師，取來用紅繩卷起的畫像。

  司溫嵐接過，剛要展開。卻見婁晟有意無意的伸長脖子。

  不由好笑。

  “許是你以後的太子妃，你先瞧？”

  一番動作被發現，婁晟有些惱。當下拒絕。

  “不要！”

  司溫嵐搖搖頭，解開紅繩，展開。

  蕭卿看著司溫嵐溫婉的臉上有些怔抿了抿唇，有些難看。再看婁晟的臉直接呆滯，繼而龜裂。

  她不由探過去看畫像。

  畫中女主手裏握著雞腿，架著腿爬在樹上。

  臉上贅肉層層，頭上首飾金光閃閃，畫師為了展示畫技，連女子因吃雞腿而留下的一嘴油也畫的清晰可見。

  畫冊右邊列著一串小字。

  “莫尚書之女——莫暖。”

  小字後頭附帶更小的一串字：槐樹經不住莫小姐的體重，作畫一半，當場折斷。莫小姐受驚，繼而吃了三隻雞腿這才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