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熠擒住她的手，不讓她動，一絲不苟仔仔細細的清洗著。小姑娘的手，甚至連那指甲縫也沒放過。

  蕭卿自然是知道信髒的，那霸王叼著的畫麵至今沒忘。

  她如今不再是那個住在柴房睡在草堆上的大丫了。不是為了充饑就跑去山頭挖野菜將就吃的大丫了。

  可，淨手一事，無須勞駕兄長啊，她自己會洗！

  何況，你知髒，為何讓我碰？

  司景熠果真是個有潔癖之人，光換水就讓紫一來回跑了三趟。

  蕭卿無聲控訴：她有這麽髒嗎！好氣哦！

  司景熠用幹布把小姑娘手上的水漬擦去。

  蕭卿手上的繭比他握劍習武的還厚，洗著洗著，過多的指責再也說不出口了。

  隱隱心疼。

  “過些日子我帶你祭拜蕭伯，柳姨。”

  蕭卿聽的一陣恍惚，若是沒記錯的話，那應是她的爹娘，她記得，兄長曾提及。

  她撥弄幹幹淨淨的手指玩著，沒有當即回複。

  就在司景熠耐心用盡之際，她輕聲回了句。

  “兄長看著辦吧！”

  爹娘兩字，於她而言，太陌生了。陌生到聽旁人提及，她內心也毫無波瀾。

  司景熠神色淡淡，緩步來到窗前，細碎的陽光撒在他冷清的臉上，整個人瞧著都柔和不少。

  隻聽他淡淡道：“柳姨生性溫婉，最是好相處了，蕭伯麵上嚴肅，實則待人真誠。臨去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你若去了，他們自然歡喜。”

  這話蕭卿聽著就納悶了，司景熠堪堪不過大她兩個年頭，那會她剛出生，他也不過兩歲，就有記憶了？

  她的疑惑下一刻就沒了，司景熠見她困惑，張唇解釋。

  “往年每到蕭伯，柳姨的忌日，爺爺總會帶我們去祭拜。”

  司昭年年總要念叨個一回，即便他同司景離二人，早就聽的耳朵起繭，能背誦了，也沒有阻止老人的感歎懷念。

  蕭卿指了指自己。

  “那我可曾去過？”

  自是去過的，在她沒有丟失的那幾個年頭。

  可自從她被拐後，已有足足十年沒祭拜爹娘了。

  蕭卿從司景熠的神情中得了答案。又忍不住問。

  “那什麽時候去？”

  “三日後。”

  也成，她生辰將至，及笄前一日去也行，蕭卿想了想點頭。

  “回去吧！”男子道。

  見小姑娘離去時不帶半分不舍，幹脆利落。

  司景熠輕輕扯了扯嘴。小沒良心。

  俯身兩指捏起被蕭卿遺忘的情詩上。

  “宋子良？”他輕聲念著。眸中是旁人不明的暗湧。

  即便是蕭卿抄的，宋子良也碰不得。

  他輕輕闔上眼，眉梢出皆是冷漠。

  這幾日，司府早已上下為她生辰打點了，蕭卿出了司景熠的書房，路邊還能瞧見小廝在換花盆。

  青石小路蜿蜒狹長，邊上都一致換成盛開的牡丹。

  “姑娘！”一道爽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蕭卿眼中染上驚喜，還沒回頭。就出聲喊了聲。

  “奶娘！”

  溫氏手裏抱著包袱，風塵仆仆。

  蕭卿小跑過去，見她氣色上佳。身著藏青色褙子。頭上隻帶著一支木釵。

  “奶娘怎麽回來了？”

  溫氏孫子才出世不久，媳婦如今尚在做月子中，家中哪能缺了她。

  “姑娘這話說的，不日後，便是你的生辰，奶娘我怎能不在？”

  正說著，伸手撥了撥蕭卿些許淩亂的發絲。滿是慈愛。

  “那寶寶呢？”

  提到小孫子，溫氏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收不住。

  “老爺體恤，念家中離不開我。故此，特允婢子一家住進司府。”

  司昭念她也放心不下家中嗷嗷待哺的孫子，他們夫婦又在司府幹了大半輩子，早些年就有讓他們一家團聚之意。

  可她們夫婦拒絕了，兒子在外的營生也是大公子介紹的。幫了不著忙。

  可如今，老爺再度提出來，她再也沒拒絕了。

  一家若能團聚，還能在司府繼續伺候主子，溫氏甚至覺得，此生無憾了。

  “那我能去瞧寶寶麽？”蕭卿想到舒娘那個胖小子，夢裏她一直沒有見到。如今添了個小娃娃，她想去瞧瞧，就想能彌補上輩子的遺憾。

  “自然是能的，不過幼兒啼哭，姑娘莫嫌吵。”

  大公子心細，專門派了馬車來接送，裏頭墊滿了柔軟的布，路上也不太顛簸，到了司府，兒媳也沒喊不適。

  溫管家抱著從沒見過的孫子，張羅著將兒媳，兒子。送進他們夫婦呆的院子。

  她還不及回院，背著包袱，就想先見一眼蕭卿。見到蕭卿，看她笑容滿麵，心下不知多歡喜。

  幾個人便往溫氏所居的院子走去。

  路上，就聽溫氏一句一句柔聲道。

  “老爺要大辦，是看重姑娘呢！往後龍陽城百姓哪敢輕瞧姑娘你。”

  司昭疼她，蕭卿自是知道。

  “那日，想必龍陽城大半的達官顯貴會領著家中女眷而來，姑娘莫怯。”

  蕭卿原先倒不怕，如今聽溫氏這麽一句，真有些慌了。

  “京城那頭，娘娘是沒法過來，但太子必定到，這太子一到啊，京城過來的公子哥想必也不在少數。”

  蕭卿更慌了。

  溫氏知曉她會怕，可也必須同她說道，不然等那日真的來了，再怯也晚了。

  “那我需要怎麽做？”蕭卿問，怕丟了司家的臉麵。

  這也是溫氏說了這麽多的鋪墊，想要讓蕭卿知道的。

  這些話不是她一個婢子能說的。

  如今敢說，自然是奉了大公子的命。

  她輕輕一笑，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這一笑，幾道細細的皺紋甚為明顯，可蕭卿覺得，溫氏頗為慈祥。

  “姑娘無須為不相幹的人做一些沒必要的改變。”

  蕭卿目光一凝，嗯？什麽？

  “您是司家的姑娘，身份尊貴。那日您隨性便是，想必那日少不了有人過來吹捧，您聽著就是，聽膩了就不聽。誰敢說您的不是。”

  這樣的嗎？好像很酷！

  她沉思片刻：“可若是對方更為尊貴呢？”

  比如那婁嫣，更或是京城來的？

  大公子果真了解姑娘，這些話若是從公子嘴裏說出，姑娘想必更為謹慎，慌亂。

  也許壓力更大，可她雲淡風輕的說起，姑娘倒是真的能聽進去。

  溫氏沉吟片刻。

  隻問：“姑娘可知，當今太子是老爺的親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