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的表情裏，蕭卿便知自己猜對了。

  而她，是運氣差到被老媼誤抓，誤以為她也是個有身孕之人。

  早就全盤皆知的柳凝素，聽了蕭卿所言，不由呐呐。

  “卿姐姐，好生聰慧。”

  有人誇，蕭卿自然是應了。

  她頷了頷首，她自然是聰慧的。不過看來，那夢境是真實的。

  她！真的！給阿福陪葬了！！！

  這麽窩囊的嗎！

  成鬼後，竟然動作遲緩！！做人慘死也就罷了，為鬼後，還這般不配！

  蕭卿有些惱。

  她的惱自然惱不過遠處的王夫子。

  他放下書，瞧了眼一旁的漏刻。

  “咳咳，時辰到了。”

  紫一忙鬆了口氣退到一旁。這是姑娘自個兒猜出來的，可不能怨到她身上。

  蕭卿下意識端正身體。

  就見王夫子，手握戒尺，麵目嚴肅，重重的敲在桌上。

  “啪。”的一聲，戒尺斷了。王夫子年紀大了，力道依舊不含糊。

  蕭卿：漬，桌子好疼。

  王夫子覺得自己今日胡子好好的，也要被這幾個給氣歪。

  “昨日，你們可是合夥放我鴿子？倒是能耐了？”

  王夫子能不氣嗎？他昨日在這坐了一日，愣是連個人影也無。他怎麽教的都是些糟心玩意兒。

  “莫怒莫怒，別氣著身子。”孟子晚笑嘻嘻道。

  王夫子最頭疼的就是她了。當下滿臉通紅的吼。

  “你閉嘴！”

  孟子晚撇了撇嘴：哦！閉嘴就閉嘴，凶什麽凶。

  王夫子視線一轉，落在幾分怯怯的柳凝素身上，狠狠的吸了口氣。

  粗聲道：“我原以為你是個乖巧的，可你偏偏好的不學，學壞的。我如今欲罰你，你可認？”

  柳凝素羞愧，連忙站起身子。

  細聲細氣的認錯。

  “夫子，我再也不犯了。”

  這才是認錯的態度！！！

  王夫子心下怒火消散些許，微微頷首。

  “念你要服侍母親左右，我也不重罰，上回讓你抄的書你且再抄一遍。”

  柳凝素忙應下：“多謝夫子開恩。”

  於是乎，終於輪到蕭卿了。

  王夫子瞧她不言苟笑，態度嚴肅，心下更滿意了。

  “念你是初犯，還不懂我這邊的規矩，我也從輕發落。”

  蕭卿：你再說什麽哦？她皺眉，語氣平緩。

  “夫子，我何錯之有？”

  得了，這祖宗還不知自己錯在何處？

  王夫子眼睛一瞪，那消散了的怒氣又收了回來。

  對著小姑娘聲色俱厲道。

  “昨日你為何不來？若是有事耽誤，為何不差人給我遞消息。莫不是還得讓夫子等你？這就是你的尊師重道？沒規矩！”

  吼完，氣也順了。王夫子見小姑娘不說話。那雙清澈的眸子眨巴眨巴的望著自己。

  他突然覺得，自己倒是凶過頭了。

  可別把這司老爺子的寶貝丫頭嚇壞了。

  他輕咳幾聲，緩了緩語氣。

  “你既是要識字，玩心就該收收，你瞧瞧，你昨日本該過來學習，卻是沒來？意誌不定，難成大器。”

  蕭卿想了想，夫子說的在理，隻好幹巴巴的開口

  “昨日去聽書了。”

  夫子忍著暴脾氣。咬牙切齒問：“你去聽書做什麽？”

  聽書，聽書，聽什麽書？

  聽書哪有識字重要？

  蕭卿木著臉：“夫子讓我去聽的。”

  夫子：嗯？？？還是我的錯了！！

  他是提過，可初衷並不是讓她逃課去聽。

  本末倒置，學生聽話是好，過於聽話那就是愚鈍。

  外頭的蟬鳴斷斷續續，聽的人不由生出幾絲煩躁。孟子晚打了個哈氣。剛想趴下。

  時刻關注著他們一舉一動的王夫子黑臉。

  “都給我坐直！像什麽樣子？”

  蕭卿的背脊挺得直直的，嗓音清脆，語調柔和。

  “夫子可要罰我？”

  瞧這沒有丁點知錯的模樣。王夫子的雙拳捏的咯咯作響。

  “怎麽，我還罰你不得？”

  蕭卿想了想，她大字不識，總不能罰她抄書，臨摹字帖吧！

  小姑娘清澈的眸子眨了眨，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

  就這般，她被罰站了一上午。蕭卿也不累。立在角落捂著嘴啃著糕點。

  王夫子：你以為捂著嘴，我就瞎看不見嗎？

  紫一：我的姑娘誒！您可長點心吧。

  本來啃著糕點也不算無所事事，打發時間最好了，可今日她準備的少，幾嘴下去就沒了。

  蕭卿拿著帕子擦了擦手，些許沉默。

  她借力靠在牆壁上，眼珠子四處打轉。

  這會兒王夫子負手而立，慢慢踱步，嘴裏念著讓蕭卿頭疼的之乎者也。

  孟子晚這時回頭衝她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蕭卿忍不住的發出聲響：“哈！”

  美人做這樣的舉動也是美的。

  王夫子腳步一頓。眉頭皺的死死的看了過來。

  “蕭卿，你對我方才講的可有質疑？”

  當然沒有！她又聽不懂。何況，她壓根沒聽。

  可見王夫子這會兒黑眸沉沉，仿若下一刻又要吼起來。

  蕭卿一抬眸，對上他的視線。想了想道。

  “學生方才是覺得夫子說的極好。”話畢，也想到所言不大可信。

  她下意識的伸出手，啪啪鼓了鼓掌。

  掌聲響起就見孟子晚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跟著鼓掌喝彩。

  “好！”

  王夫子懷疑人生：好糟心，好心酸。好心累。

  這一刻與他而言簡直烏雲蓋頂。

  鬱悶的轉眼間瞧著柳凝素也有離開椅子的動向。

  他大聲喝止：“你別動，你坐那兒。”

  這丫頭偏偏好的不學學壞的。什麽都學，也不看看他愛不愛聽。蠢笨！

  四個人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堂。王夫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東西一收，負手要走。心裏盤算著該向孟老爺辭行了。

  他真懷疑，若再這般拖下去，他的壽命也要被這三個兔崽子欺負的縮短一半。

  柳凝素心中惶恐見夫子揮袖離去，更是不安，細聲細氣道。

  “夫子想必怒極了。”

  孟子晚悠閑的靠在椅子上，神情安逸。

  “怕什麽，他收那麽多的月俸，難不成還會跑了不成。”

  這夫子視銀子如命，舍得就這般舍棄孟府給的酬勞？

  孟子晚嗤笑。

  這王夫子會不會跑蕭卿不知，可她卻想跑了。

  小姑娘提起裙擺，踩著小碎步靠著牆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