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幕後主使
作者:華飛白      更新:2022-05-09 21:34      字數:3307
  回壽寧伯府後, 張鶴齡便默默地跟著張巒去了書房。張延齡本打算去自家小校場裏練習射箭, 見他們二人“悄悄”地回了書房, 忽然生出了幾分好奇心,遂躡手躡腳地尾隨在後頭,蹲在窗台底下偷聽。

  書房內, 張鶴齡道:“爹,或許是我多想了罷——總覺得那名禦史不會無緣無故地與咱們家過不去。其中也許有些咱們不知道的緣故, 須得仔細查一查才能知道究竟。隻是姐姐方才似乎覺得萬歲爺會追查到底, 所以我便沒有多言。”

  張巒斜了他一眼:“怎麽?你覺得自己辦案的能力比錦衣衛還強些?”

  “我當然遠遠比不上錦衣衛,不過是勝在知道咱們家得罪的究竟是甚麽人罷了。”張鶴齡意味深長地道。聽到這樁案子時, 他的第一反應並不是惱怒與委屈,而是思索張家究竟甚麽時候得罪了這名禦史。按說, 禦史也都是兩榜進士出身的聰明人, 怎會不知道張家深受聖眷?輕易不能開罪?便是想營造不畏強權的形象,又何必尋上家風清正的張家呢?

  再仔細想想, 自家素來安分守己, 如何會與言官禦史結下仇怨?若論起結怨來,也唯有長寧伯周彧與慶雲侯周壽那一家子了。巧合的是,周家也確實有足夠的能力賄賂或者說服一位禦史替他們報複張家。說不得, 他們還巧言令色地說了他許多壞話,口口聲聲說有證據, 又給那禦史許下了豐厚的報酬, 才勸得那禦史鬼迷心竅答應了彈劾之事。

  張巒眯了眯眼, 沉聲道:“你懷疑是周家在背後指使, 想查清楚?”

  “唯有如此,才能解開我的疑惑。”張鶴齡頷首道,“如果此事果真是周家指使的,日後自當以牙還牙;如果此事與周家無關,便算是我有些小人之心了。父親,若想查清楚,就須得盡快應對。不然,明日這樁案子便會了結,若是頭尾都被他們打掃得幹幹淨淨,咱們的疑惑便無從證實了。”

  張巒思索片刻,正待再問清楚,忽而聽見窗台下發出了細碎的聲音。張鶴齡一個箭步上前,將窗戶推開,便見張延齡訕訕地捂著因為一時激動跳起來撞在了窗欞底下的腦袋:“大哥……我就是有些好奇……”

  “進來說話。”張鶴齡在他的腦袋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張延齡進書房後,便再也按捺不住了:“爹,大哥,咱們家甚麽時候得罪了周家?我怎麽不知道?周家當真如此陰險?不過是一時結怨,就想毀掉大哥的名聲與前程,讓咱們張家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何止是毀掉我的名聲與前程?”張鶴齡冷聲接道,“若是讓他們得逞,恐怕連姐姐與大外甥都會受到牽累。”他斜瞥著張延齡,實在是不想告訴他,張家之所以與周家結怨,為的還不是他這沒心沒肺的家夥的婚事麽?

  張巒也不打算解釋此事,隻道:“延哥兒,你別摻和進來添亂,這事兒就交給你哥去辦。你每天隻管安安生生地去文華殿上下學,別耽誤了功課。也不許將此事透給娘娘知曉,免得娘娘替咱們家擔心,明白了麽?”

  張延齡滿臉皆是失落:“大哥再過兩三天就要成婚了,眼下正是忙碌的時候呢!家裏也隻有我最閑,正好能幫得上忙!”他以後可是要當錦衣衛的,將這樁事拿來練一練手豈不是再合適不過了?難不成因著方才在坤寧宮時他提起了“套麻袋”,所以父兄都誤會了,以為他是那等魯莽之輩麽?怎麽會呢?就算周家再怎麽可惡,他也不會上手去揍慶雲侯周壽和長寧伯周彧啊!

  張鶴齡挑眉道:“你確實也能幫得上忙……”

  張延齡雙眼猛然一亮,便聽他道:“悄悄地讓王鈞告訴王鏈,安排些不起眼的人手守在那禦史家外頭,盯著每一個外出之人。我也會從莊子裏調派些人進京看住周家,但他為了當錦衣衛籌備已久,手下都是訓練有素之人,定然更得用些。”

  “……你讓我幫的忙,隻是傳話?”

  “怎麽,你不想幫忙?那我便另派人去王家……”

  “我去!我去!我馬上就去還不成麽?”滿臉怨念的張延齡撅起嘴,看了看張巒,又望向張鶴齡,見他們倆都沒有軟化的傾向,這才不情不願地離開了。從背後望去,他耷拉著腦袋的模樣,活像是被霜打過的菜蔬,蔫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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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延齡帶著人去了一趟王家,借著與王鈞一同在校場比試的機會,親自將張鶴齡的話帶給了王鏈。王家兄弟都有些訝異,仔細想想又仿佛在意料之中。王鏈當即便派出了得用的屬下,讓他們悄悄潛伏在那禦史府邸附近。他還借用了長輩們的人,緊緊地盯住了周家各項產業的動靜。

  臨近宵禁的時刻,那禦史家果然有了動靜。大熱天的,一人用披風裹住全身,乘著馬車去了一座隱秘的小宅子裏。片刻後,那人又匆匆地回了府中,舉止間帶著滔滔怒火,仿佛與方才會麵之人不歡而散。

  王家的人繼續守在那座小宅子外頭,淩晨時,果然發現裏頭駛出了另一輛馬車。許是覺得錦衣衛如今正忙著將張鶴齡的卷子帶進宮,自己的行事也頗為隱秘,那馬車竟是毫無遮掩地回了長寧伯府,從馬車上下來的正是長寧伯周彧。

  “這長寧伯怕不是傻的罷?”王鏈聽得屬下稟報後,一時間有些啞口無言。指使禦史構陷張鶴齡科舉舞弊確實是陰狠無比,可關鍵在於,周家無法收買人證物證構陷到底,這一招便成了徹頭徹尾的昏招。

  張鶴齡一早便來到王家等消息,此時正安坐在旁邊,聞言冷笑道:“也許他們並非不曾想過買通官場中人構陷於我,隻是那些人知道我是皇後嫡親的弟弟,所以不敢接他們的賄賂與拉攏罷了。”畢竟,不是誰都看不清楚這些外戚家族的未來與前程。與太皇太後的娘家周家相比,張家才是蒸蒸日上的那一家。太皇太後一旦崩逝,周家立時便會山河日下;張家卻因有太子殿下在,未來至少還能安享數十年的榮華富貴。

  “那你有何打算?”王鏈又問。

  “我能有甚麽打算?”張鶴齡似笑非笑地答道,“我婚事在即,哪有甚麽功夫搭理這件事?更何況,對方是太皇太後的娘家,便是為了姐姐著想,我也不可能對周家做甚麽。而且,無憑無據地指責此事是周家指使,將這件事鬧到禦前,於張家於我又有甚麽好處?”

  王鏈搖首而笑:“周家對你實在太不了解了。若是眼下便致歉和解,指不定兩家之間的舊怨便能就此抹平。可若是被你記在了心裏,嘖嘖,恐怕周家未來便別想好過了。”作為知交好友,他還能不知道麽?張鶴齡這人最是記仇了,心眼兒小得很。

  張鶴齡瞥了瞥他,並未反駁,而是道:“外戚諸族中,以周家氣焰最盛,亦以周家所做的不法事最多。若能幫周家正一正家風,咱們這些外戚之家的名聲說不得也能變得好些。這也是在為萬歲爺分憂,不是麽?”

  “是,是,是,你說甚麽便是甚麽。”王鏈道,“新郎官,趕緊回去罷。你還須得好好籌備婚事呢,我可不敢留你。若是讓內人知道了,恐怕會埋怨我不知體恤你呢。去罷,去罷,早些走,我也少受些委屈。”

  張鶴齡遂告辭離開,臨走前又道:“讓你家王鈞好好勸一勸我家延哥兒。他性子中有幾分蠻氣,我擔心他得知此事後便控製不住脾氣,指不定會悄悄計劃著去給周家找不痛快呢。先看住他,緩過這幾天後,許是會好些。”

  “我倒是覺得,你若將事情真相告知皇後娘娘,由皇後娘娘來管束他更合適些。”王鏈道,“我家王鈞若是能勸服他,我便不會成日裏擔憂他跟著你們家延哥兒學得不務正業了。順便進宮一趟罷,聽我的,沒錯。”

  張鶴齡猶豫片刻,雖不願讓自家姐姐擔心,但到底還是進了宮。見他一早便過來了,張清皎還以為他有些擔心審卷的情況,安慰他道:“聽說這回由四位閣老來審卷,必定會公平公正地還你一個清白,放心罷。”

  “竟然勞動閣老們紆尊降貴地給我這個小小的秀才審卷,我與有榮焉還來不及呢,又如何會擔心?”張鶴齡笑道,“閣老們一向隻做殿試的判卷官,隻怕我的卷子入不得他們的眼。”

  “換而言之,這也算是個好彩頭。”張清皎道,“指不定你日後不僅僅止步於舉人,還能中得兩榜進士,成為外戚裏的頭一份呢?”

  “這……我可從未想過。”張鶴齡老老實實地道,“重慶大長公主家的那位兄長苦讀多年,又有才名在外,這回依然落了榜。我可不想平白蹉跎那麽多年,始終無法替姐姐分憂。”頓了頓後,他才說起了調查的結果:“本以為是我多慮了,卻不想竟真是周家。”

  張清皎垂下眸,輕歎道:“這等人家,目前暫時動不得。不過,若有機會,大可以陽謀來對付他們。”周家素來不夠安分,若非是周太皇太後的娘家,朱祐樘恐怕也不會一直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她眼底卻糅不得沙子。周家若不犯到張家則罷,她也並非不能忍得一時,可如今他們都已經欺到跟前了,張家又何須再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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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UA,明天抓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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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完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