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歸來稟報
作者:華飛白      更新:2022-05-09 21:34      字數:3203
  幾匹快馬沿著驛道飛馳而至, 守在城門口的衛士本想攔住, 但瞧見禦馬者亮出的腰牌後, 便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兩步。聽得馬蹄聲響,在城門附近穿梭的民眾忙不迭地讓出道來。有眼尖的也瞥見了腰牌,與身邊人竊竊私語起來:這不是錦衣衛麽?

  半個時辰後, 朱祐樘便接到了消息,說是牟斌已經回京, 正在殿外等候召見。“牟愛卿終於回來了, 快讓他進來。”

  牟斌此去江西便是半年,期間隻是在他生辰的時候上了慶賀折子, 別的沒有隻言片語。單隻這一條,便可知他在江西應當掣肘頗多, 所以才不能輕舉妄動。也因此, 盡管朱祐樘仍不願意相信寧靖王有謀反之意,但也不得不承認江西這片地界底下絕不平靜。

  “微臣參見陛下。”風塵仆仆的牟斌隻匆匆換了身飛魚服便趕了過來, 身上似乎仍然依稀帶著風霜。跟著他前往江西的幾名錦衣衛也紛紛跪下行禮, 每人都多少有些疲倦之意,但因前來麵聖之故,精神狀態卻是不錯。

  “起來罷, 愛卿奔波千裏,一路辛苦了。”朱祐樘道, “此去半載, 愛卿在江西有何發現?”他不必使眼色, 何鼎便早已帶著小太監們退到了門外, 守著門口。殿內隻留下這幾名錦衣衛以及司禮監的懷恩、蕭敬等大璫們,無論說起什麽大事,他們都是足夠值得信任的。

  “回稟陛下,微臣也沒想到,竟會在江西盤桓這麽久。”牟斌回道,“微臣奉陛下之命,以為寧靖王祭奠為名,去了寧王府一趟。因世子好客,便留微臣在寧王府客院住下了。直到寧王出殯封陵為止,微臣一直在寧王府中,也陸續見到了寧王一脈的所有人。”

  朱祐樘輕歎:“寧靖王的喪事辦得如何?”

  “按照禮部的規製治喪,極盡哀榮。世子以及諸位郡王每日哭靈,形容枯槁,倒都頗為孝順。宜春郡王與郡主、儀賓奏報禮部之後,也來到寧王府祭奠。”寧獻王(朱權)之子多數都已經病亡,尚在世的唯有宜春郡王朱盤烑。論輩分,他是寧靖王朱奠培的叔父,年紀卻隻長了四五歲而已。寧獻王所出的郡主倒是不少,隻是如今在世的也寥寥無幾了。

  “微臣在寧王府中住下後,發現周圍耳目眾多,便並未輕舉妄動。不過,他們雖然看得嚴密,微臣也私下做了些調查。至少,在寧王府中瞧不出異樣。直至寧靖王出殯封陵,微臣也沒有發現甚麽蛛絲馬跡。”

  “你所言的‘周圍耳目眾多’,是否指的是寧王府的侍衛?”朱祐樘微微皺起眉,“雖說寧王府當年也很有不少悍勇的親兵,曾經跟隨寧王四處征戰。但後來削了不少,調走了不少,應該也不剩什麽了。”

  “而今寧王府的侍衛,應當多為當年留在寧獻王身邊的親兵之後,功夫都甚是不錯。”牟斌道,“他們對微臣雖有提防,但也並未流露出太多形跡。看似是純粹警惕微臣的身份,而非過分防備的模樣。”

  “既然寧王府沒有異樣?那為何愛卿這幾個月一直都不曾往京中遞消息?”

  “……因為微臣覺得,江西的衛所多半貪腐成風,不值得信任。況且,離開寧王府後,微臣也確實發現了些許端倪。辭別寧王世子後,微臣便借著祭拜為名前往龍虎山正一觀,調查那名老道的身份。據張真人所言,正一觀並沒有張家人流落在外。”

  “微臣描繪了那老道身上的特征與形容後,正一觀有道長記起來,早年確實有一位這樣的弟子。並不姓張,而是父母送來求道的。不過,因著他俗念太重,與富貴人家來往太過頻繁,反倒是無心修道,正一觀便將他逐出了門庭。離開龍虎山後,據說他在江西境內四處雲遊,後來就不知所蹤了。”

  “不過,時隔多年,此老道究竟是否當年的那位弟子,他們也無法確認。因此,他們便派了兩位天師前來,辨認這老道的身份。其中一位天師曾是這老道的師弟,與他相識數年,應當能認得出他。”

  朱祐樘微微頷首:“那便待這兩位天師稍休息一兩日後,再領著他們去北鎮撫司詔獄裏辨認罷。如能確認這老道的身份,再調查他的身世便容易了。不過,他早年曾與甚麽樣的人結交,可能不太容易查得出來。”

  “他離開江西至少有四五十年了,確實很難查證。”牟斌道,“考慮到若隻查到此處,便如同一時間斷了消息,其實並無太大的進展。微臣便自作主張,想查一查寧王一脈與淮王一脈諸藩宗室之事。萬一有所收獲,也不算白來一遭。”說罷,他便從懷中取出一本小冊子,交給了懷恩。

  懷恩呈給了朱祐樘,朱祐樘翻開來一看,便見上頭以蠅頭小字寫得密密麻麻。無論是寧藩還是淮藩的每一位宗室底下,都帶著一條一條各式各樣的描述。良善些的,便隻有些性喜女色之流的描述;為非作歹的,便或有欺壓民眾之罪;更有些曾毆傷百姓,杖殺奴婢,強奪錢物與女子者,竟然從沒有言官彈劾過。

  朱祐樘看得眉頭微皺,仔細翻過之後,見有關於鍾陵郡王朱覲錐的條目,便仔細看了起來。他家皇後之前曾告訴他,查她多年前定親之事意欲毀她名聲挑撥離間的劉家,如今正在鍾陵縣任縣丞。時隔這麽些年,劉家突然抓著此事不放,且舍出了大量金銀,背後必定有指使者。他與皇後一樣,都覺得這鍾陵郡王有問題。

  就見關於鍾陵郡王的條目上,隻寫他性好美色,擅畫仕女圖。為了討好於他,鍾陵縣的小吏與富家無不獻上女兒給他做妾。據說,鍾陵郡王府的妾室已經有十五六人。就在寧靖王薨的前一段時日,他剛納了一房十四五歲的妾室。

  朱祐樘略作思索:“你可知,鍾陵縣縣丞劉鄲可曾將他的女兒獻給了鍾陵郡王?”

  牟斌想了想,低聲問了身邊的錦衣衛幾句,答道:“縣丞之女據說曾經應選太子妃,鍾陵縣也曾傳得沸沸揚揚,說是她險些便被宮裏取中了——微臣懷疑,這是劉家為了自抬身價刻意傳的消息。消息傳出後,便有幾家當地富戶想求娶劉氏,但劉家似是看不上他們,有意嫁入高門。後來不知怎地又傳出劉氏是品性不端才落選,而且還克死了亡夫,於是縣丞便匆匆忙忙地將女兒獻給了鍾陵郡王為妾。”

  “果然如此……”朱祐樘道。隻是不知,鍾陵郡王之所以讓劉家毀皇後的名聲,究竟是被婦人挑唆的,還是對皇後與他有惡意。畢竟,此舉看著便像是婦人的手段,更似是劉氏對自己而今的妾室身份心懷怨憤,所以遷怒於皇後。不過,無論是不是劉氏所為,鍾陵郡王必定都知道一二。否則,劉家也拿不出那麽多金銀來行事。

  “此事你再派出錦衣衛去興濟仔細查一查。如能查出底細,指不定案情會有些進展。”

  “微臣遵命。”

  “朕看這些條目上,雖有逾製或犯罪之舉,卻並沒有謀逆的跡象。愛卿方才所說的發現了些許端倪,指的又是甚麽?”

  “回稟陛下,經過微臣數月暗訪,發現寧王府時常派出仆從,借故與諸衛所來往。而且,當地官員不少都與寧藩宗室走得極近,如鍾陵郡王那般納妾者有之,也有將郡主、縣主、郡君嫁給當地豪富之子者。雖說沒有明顯的證據,但寧藩之事確有足可疑慮之處。”

  朱祐樘抿了抿唇,將小冊子放在一旁:“沒有證據,僅是可疑慮,便無法證實此前之事是寧藩所為。不過,據你的觀察,淮藩似乎更安分些?那就藩江西周圍的藩王呢?”

  “淮王一脈確實更平靜些,雖也有欺壓百姓與犯罪之舉,卻並不過分結交官吏,更與衛所沒有關聯。正因如此,微臣才覺得,寧王一脈更值得懷疑。至於江西周圍的藩王,微臣這一回並沒有前去調查。不過,可派出錦衣衛私下暗訪取證。”牟斌道。

  朱祐樘其實已經隱隱意識到,鄭旺那樁案子以及宮女冒名頂替一案,也許和寧藩確實脫不了關係,情緒不由得略有些低落起來。但是,理智告訴他,此事遠遠不曾結束。隻要寧藩或者某一個藩王仍有野心,便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家人安安生生地過下去,必定會再折騰出事來。

  到時候,隻要他們膽敢出手,那便是拿住證據的最佳良機。“不僅僅是寧藩,你派出幾隊錦衣衛,將諸藩宗室的情況都仔細調查一遍。朕不僅僅想看到這件案子相關之事,還想知道其他宗室就藩之後是否安分守己。若有人犯案,無論所犯罪責大小,立即發來折子稟報。是時候好好整治整治宗室的風氣了。”

  “是,微臣領旨!”牟斌心領神會,帶著錦衣衛們告退。

  “那兩位龍虎山天師,改日你也帶進宮來罷。”朱祐樘又道。他對歪門邪道不感興趣,但對高人們卻是頗為信賴的。既然這兩位道人來自正一觀,想必修行不一般,見一見應當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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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不太舒服

  所以沒有抓蟲

  明天抓蟲,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