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陰雲再臨
作者:華飛白      更新:2022-05-09 21:34      字數:3186
  次日, 朱祐樘便升徐溥為首輔, 總領內閣事宜。次輔暫時空缺, 劉健、丘濬與王恕依然都是地位平等的閣老,負責輔佐徐溥處理政務。之所以不升次輔,原因無他, 隻是他覺得劉健等三人的性情都太過剛正,彼此相處尚需磨合罷了。徐溥是他們之中唯一的例外, 處事既有原則, 又剛柔並濟,作為首輔調和眾人再合適不過了。

  除此之外, 他還說服了幾位閣老,召回了尹旻任吏部尚書。尹旻在吏部二十餘年, 極為擅長甄別人才, 令其各司其職。當年因他不肯依附李孜省,惹惱了李孜省一黨。萬安以及彭華等人也早便對他心存不滿, 遂勾連李孜省設計陷害, 令他不得不被迫辭官歸鄉。那時候朱祐樘便對他頗為欣賞,也將他記在了心上。而今有機會召回他為自己所用,自然很是高興。

  這邊廂, 朝廷上下對這次的人事變動都覺得很滿意,紛紛翹首以盼尹旻歸來;那邊廂, 劉吉黯然攜家人歸鄉, 沒有幾個人前去相送。不過, 此時此刻最痛苦的並不是官場失意的劉吉, 而是被迫斷奶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用幾乎不間斷的嚎哭聲表達著自己的不滿,無奈他家娘親已經痛下決心,根本不為所動。

  “娘娘,殿下還在哭呢。”雲安滿臉不忍地前來稟報。

  張清皎處理完手頭的宮務,微微蹙起眉:“蛋羹與蔬果泥吃了麽?牛奶和羊奶喝了麽?”

  “許是餓得急了,都吃了些。不過,吃著吃著便又哭起來了,怎麽也不肯再吃。與往常相比,所進的量不足一半。乳母本想給他喂奶,但他無論如何都不樂意。”雲安道,“說來也奇怪,往日四五次中總有一回會吃乳母的奶,這回卻是怎麽都不願意接近乳母了。”

  聽了她的話,張清皎心裏難免有些心疼兒子,便起身去了嬰兒房。小家夥確實哭得厲害,隔著好幾間房呢,都能聽見他的魔音。縱然她早已習慣了他的哭聲,也能聽出這一回確實與往常不同,簡直有種撕心裂肺之感了。

  張清皎的眉頭蹙得更緊了,暗暗下定決心絕不能輕易心軟,這才推開了嬰兒房的門。當她出現在嬰兒房門口時,原本便在乳母懷裏撲騰的小家夥掙紮得更是厲害了,大顆大顆的眼淚湧了出來:“嗚嗚嗚!娘!”

  “乖乖。”張清皎尚是首次聽得他喚娘,心中不由得輕輕一動,立即上前抱住了他。小家夥滿臉委屈地趴在自家娘親懷裏,抽動著小鼻子,一邊哭一邊咿咿呀呀,仿佛在控訴她為何將他丟下來、為何不給他喂食哺乳等等。

  張清皎耐心地撫著他的背脊,等到他的哭聲漸漸低了,便示意雲安等人將準備好的輔食都端過來,她親自來喂。有自家娘親在身邊,小家夥似乎安心了不少,也願意張口略吃一些了。不過,等到她端起牛乳的時候,他卻是將小腦袋一歪,往她的胸口拱了過去。

  “便是你再拱也無用。”張清皎輕歎,解開衣衫,讓他如願。隻是小家夥吸吮了半天,也隻能吸出一兩口奶來,頓時氣得又大哭起來。

  張清皎拍著他的背,再度將牛奶端到他嘴邊:“你看,不是娘不給你喂,是確實沒有。”她已經在飲一些回奶的食方,奶水日漸稀少,隻能在早晚各喂一回。其他時候,小家夥便隻可喝牛乳或羊乳,再加些輔食。

  小家夥先前是以母乳為主食,而今變成以牛乳或羊乳為主食,母乳隻是早晚各一頓的點心,自然無法立即適應。於是,每每在白日該用吃食的時候,便能聽到他的大哭聲。他並非首次試圖以拒絕進食作為手段,卻被自家娘親無情地鎮壓了。便是娘親後退一步,讓他試一試,他也無乳可喝。到頭來,依舊是他餓得受不住,隻得勉強接受了那些輔食,也喝了些牛乳或羊乳。

  朱祐樘在斷奶第一天首次聽見兒子的哭聲時,便已是坐立不安了。雖然在自家皇後的目光底下,他並沒有直言不給兒子斷奶,但內心卻始終無法平靜下來。於是,皇帝陛下隻能眼不見為淨,盡量在乾清宮裏待得久些。等到兒子不再哭泣了,他才回到坤寧宮來,陪著小家夥頑耍。

  於是,太子殿下不得不接受了他必須斷奶的事實。哭也哭過了,鬧也鬧過了,自家娘都絕不妥協,爹也不替他說話,妥協的不隻剩下他了麽?盡管他還不明白甚麽是“妥協”,可含著眼淚委委屈屈地喝牛乳羊乳吃輔食的模樣,卻是活脫脫地詮釋了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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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刻,數千裏之外,數位野心勃勃者坐在了一起。其中之一滿臉恚色:“朱祐樘那個黃毛小兒,竟敢將我們的人都抓進了詔獄!先前苦苦布置了數十年的暗棋,險些就被他一網打盡了!”

  “我早便提醒過你們,別小看他,以為他隻是個性情軟弱的年輕人,被誰欺負了都不會還手。”另外一人長歎一聲,“依我看,這也是天意,咱們便就此收手罷。畢竟他與先前那些事並無幹係,遷怒於他亦是毫無意義。”

  “大哥你這是說的甚麽話?!他可是太宗皇帝的子孫,是先帝的兒子!就算他之前與我們無冤無仇,如今咱們的人落在了他手上,難道不算是結了仇怨?!宮裏的棋子都被他拔除了,連道士和尼姑都被錦衣衛抓住了,說不得哪一日牙婆也要進詔獄了!咱們在京中的人手,可就都毀掉了!!”

  “那你們還想怎麽做?一連折了這麽多人還不夠麽?咱們在京中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的暗棋幾乎被毀了泰半,你們還想將剩下的人都折進去才肯罷休?咱們如今的皇帝陛下可不像先帝,時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他看著寬和,眼底可揉不得沙子!”

  “正因如此,才更該給他點顏色瞧瞧!若是這一回咱們就這麽忍氣吞聲了,下一回他騎到了咱們頭上來,咱們還是隻能忍著麽?難道大哥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將咱們的百年基業都毀得幹幹淨淨?!”

  “……那你們想怎麽做?咱們還能做些甚麽?”

  “嗬,咱們確實不能將他如何,不過是想方設法地給他添些小樂趣罷了——聽說他極為寵愛皇後,內宮裏隻有皇後一人?看來,他也是一個癡情人啊,與太宗和宣宗相比,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他得知,自己的皇後卻並非像他那般一心一意,你們說,宮中又會變成甚麽模樣?”

  “此話怎講?”

  “前些時日我才知道,在我的屬地中有一位姓劉的縣丞,他的女兒曾經參加太子妃采選,並成了最後入選的九人之一。而他們正好與皇後張氏一樣,是河間府興濟縣人氏。這劉縣丞這麽多年都不曾升遷,覺得必定是張氏從中作梗的緣故,恨透了張氏與張家。我曾聽他說起,采選的時候他們可是打聽出了不少有趣的消息,隻可惜當時沒能用得上。”

  見所有人都讚同無論如何也要以此事攪亂宮中的安寧,唯一的反對者隻得歎道:“堂堂大丈夫,竟然搬弄這種內宅是非……也罷,也罷,既然你們隻是想出口氣,便由得你們去罷。不過,這些時日還是別動用咱們的暗棋為好,免得讓錦衣衛尋見了蹤跡。其餘的,就隨你們的意罷,我不管了。”

  其他人方才還甚為得意,覺得此計甚妙,聽了他的話後無不臉色微沉。可不是麽?他們從皇後的過往著手,而非像之前那般毀掉太子的正統出身與皇後的賢德名聲,自然淪入了下乘。若說先前圖謀甚廣,而今的作為也隻能以“出氣”言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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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便到了四月,仁和長公主的婚期將至。因著王太妃的請托,在婚期前一日,張清皎抱著小家夥來到了仁和長公主的寢殿中探望她。彼時,仁和長公主正在試穿她的嫁衣。說是嫁衣,其實也是大衫霞帔禮服,既喜慶而又莊重。

  “穿上這大衫霞帔,襯得妹妹的臉色紅潤非常,氣度也全然不同了。若與平常相比,真是越發奪人目光了。我這般瞧著,簡直舍不得讓你出降了。與其讓你去外頭與駙馬一起過日子,倒不如讓你留下來,一直陪著太妃與我們才好。”張清皎微微笑道。

  聞言,仁和長公主回眸一笑:“我倒是覺得,眼下的我,遠遠比不上初見嫂嫂時那般驚豔呢。嫂嫂若想將我留下來,可別覺得失望才好。”

  “你可別隻顧著哄我,隨口找個詞兒就說了。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以我的容貌,遠遠不能以‘驚豔’來形容。”張清皎笑道,“倒是你,初見你的時候尚是個沒長開的小姑娘,安安靜靜的,不多說一句話,也不多行一步路。如今卻渾然成了意氣風發的雍容美人,可當真是女大十八變啊。”

  可不是麽,眼前這位身著大衫霞帔的少女,幾乎與六年前判若兩人。恐怕六年前的皇長女也料想不到,自己竟會成為如今這樣的女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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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卡卡卡文了

  _(:з」∠)_

  覺得自己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