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鶴齡說親
作者:華飛白      更新:2022-05-09 21:33      字數:3722
  張鶴齡自是不知, 他已經被嘉善大長公主預定為準女婿了。眼下他正在樂成殿裏, 跟隨著眾人一同舉杯給朱祐樘慶賀生辰。盡管他年紀尚小,但形容舉止與風度已然與及冠的青年一般穩重了, 倒是頗得了些人的青眼。

  其中便有王家當家人瑞安伯王源,領著親孫王鈞與侄孫王鏈過來, 名義上是稱讚張巒教出了張鶴齡兄弟這般好的孩子,實則也是借此機會與張家結交一番。畢竟,隻要是稍微聰敏一些的人便能意識到,以張皇後的受寵程度, 周家與王家日後的發展必然都比不上張家。

  雖說張家眼下並無爵位, 但封伯甚至於封侯也是遲早的事。隻要皇帝陛下有寵幸之心, 給多重的封賞都是有可能的。即使同樣身負爵位, 受寵的外戚與被遺忘的外戚的待遇亦是天壤之別。雖說王家是太後親眷,但王太後並非皇帝陛下的親生母親, 王家也不可能將自己當成皇帝的母族。在這種情況下,與張家的來往便尤為重要了。

  退一步而言, 即使不提張家的身份, 單看張鶴齡與張延齡兄弟倆,便可知他們家的家風不錯了。王家最喜來往的便是這樣的人家, 若換了是周家, 他們從來都是敬而遠之,絕不會上趕著去親近。

  張巒見瑞安伯親自過來了, 立即起身行禮致歉。瑞安伯於他是長輩, 且又身負爵位, 他自然不可失禮。至於王家的結交之意,他倒是也有心回應。早便聽女兒說王太後對她頗為照顧,幾乎將她當成親生女兒一般了。他自然也該對王家投桃報李,才不辜負王太後對女兒的關心之意。

  雙方既然有意結交,自然談笑風生,都極為投契。張鶴齡兄弟也與王鏈兄弟二人低聲說著話,而後又一同去給親王們見禮,給朱祐樘見禮。四人身為伴讀,自然與親王們都格外熟稔,說笑間也可瞧出他們走得很近。

  另一邊,周家之側也圍滿了諸多外戚。見王家與張家都各自“忙碌”,無暇前來攀談,慶雲侯周壽與其弟長寧伯周彧神情多少有些不悅。不過,周家縱然驕矜多年,卻也尚且未到連皇太後母家與皇後母家都不放在眼裏的地步。其他外戚家族都怕得罪周家,王家與張家卻並不必小心翼翼至此。

  臨到宴席結束的時候,王源兄弟三人才帶著張巒過來拜見周壽與周彧。彼此之間不過是寒暄幾句便罷了,都有些淡淡的。周家是覺得張家既然沒有結交之意,他們作為長輩也不可能上趕著去結識張巒;而張巒心裏惦記著周太皇太後此前一直咄咄逼人,待周家自然不可能像王家那般親近。

  眾人齊齊向朱祐樘叩首行禮後,目送聖駕離開,這才陸陸續續退出樂成殿。張家父子不需等候內眷同行,很快便跟著小太監出了西苑。正要登上馬車離開,便遇見一個氣喘籲籲奔來的坤寧宮小太監:“國丈爺別忙著歸家,皇後娘娘有請!”

  張巒怔了怔,便又領著張鶴齡與張延齡去了帝後消夏時在西苑常住的芭蕉園。此時,張清皎正坐在太液池畔的水雲榭裏,靜靜地聽著戴義撫琴。戴義是當世琴藝名家,琴曲是為一絕,能獨享他的演奏,無疑是一種至高的享受。

  見父親與弟弟來了,正巧一曲畢,張清皎便笑道:“多謝竹樓先生。方才撫琴也頗費心神,不如稍稍歇息片刻罷。”她與家人所言之事其實沒有什麽是不能讓戴義知道的,但他年紀也大了,又是一位大家,若讓他一直在旁邊撫琴,難免有失尊重與關懷。

  戴義也知道她的意思,便點了點頭,抱著自己的寶貝琴施施然地離開了。不多時,他又回來了,與肖尚宮、沈尚儀等分立兩旁,聽著張家人此時正在議論的事。便聽張清皎感慨道:“在我眼裏,鶴哥兒一直是個孩子。如今再細細打量,果然已經漸漸長成少年人了。”

  因身量抽條而顯得有些纖細的張鶴齡清咳一聲,接道:“姐姐,我早已不是孩子了。”他一直期待自己能獨當一麵,成為姐姐的依靠。原以為自己應當已經有些積累,看起來也頗為可靠了,卻不想自家姐姐竟然還是將他當成“孩童”?

  “我知道。”張清皎掩口笑道,“如今你行事越發穩重了,氣度也全然不像是孩子。可每每瞧見你,我依然會想起你幼時的模樣。罷了罷了,不提此事了。眼看著你年紀也大了,雖然你有心先立業後成家,但親事也該上心些了。”從她而言倒覺得無論弟弟什麽時候想成婚都無所謂,但如今的世情卻並非如此。若是一味我行我素,反倒容易連累長輩們擔憂。故而她也隻能從眾,關懷起了弟弟的婚事。

  張巒點點頭道:“確實該給他說親了。如今便相看著,再過兩三年或者三四年成婚也不遲。不過,我並非內眷,平日裏來往走動的人家也並不多,實在不知該找甚麽樣的人家比較合適些。不知娘娘可有甚麽打算?”

  “原本我想著,若能娶一位舉人家的女兒便很合適。讀書人家的女孩兒,既識文斷字,一過來也能當家,咱們家的這些事才算是有了著落。”張清皎笑道,“不過,今日我才明白,自己或許是想得太簡單了些。”

  “我倒是覺得,娘娘所言極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咱們家也高攀不起。”張巒道。

  張清皎搖了搖首:“爹爹有所不知,今日嘉善大長公主特意過來問了鶴哥兒,而且是替她的獨女來問的。由此可見,以咱們鶴哥兒的人品,配小門小戶的姑娘已是有些委屈了。即使與嘉善大長公主這門婚事不成,咱們日後也可將眼光放長些。”

  “大長公主的獨女……”張巒愣住了,“這門第未免也有些太高了罷?”

  “既然她看中了鶴哥兒,便說明鶴哥兒有足夠的資格娶如此門第的貴女。”張清皎沉吟片刻,“不過,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家咱們暫時不予考慮。畢竟出身太高的貴女,難免高傲一些,婚後磨合起來或許並不容易。或許親家還有可能拿門第來壓咱們家,這可使不得。”

  張巒也很認同:“咱們家本便是小門小戶出身,因娘娘之故才得了如今的富貴與恩寵。若從門當戶對來考慮,勳貴家的姑娘並不合適,官宦家的姑娘也未必能看得上咱們。倒不如還是從和咱們同樣的人家裏找……”

  “嘉善大長公主的女兒便是極為不錯的姑娘。”張清皎打斷了他,“這孩子這些時日都跟著我學經濟庶務,性情嫻靜,聰敏伶俐,我倒覺得若鶴哥兒能娶了她,便是咱們張家的福氣了。”更不必提以嘉善大長公主的身份,也不存在“親家”借著他們張家之名鬧出什麽事來的可能。

  “不過,這孩子再怎麽好,也得鶴哥兒覺得合適方能定親。而且,這孩子也沒見過鶴哥兒,指不定看不上他呢。”說著,張清皎勾起唇,“鶴哥兒,你又是如何想的?不若改日你們來坤寧宮的時候,安排你們二人光明正大地見一麵?”

  張鶴齡皺著眉:“由姐姐來安排便是。”他眼下並沒有成家的心思,就算那姑娘再好,到時候他也可以覺得不合適為名婉拒了。況且,那姑娘既然是公主之女,眼光定然是極高的,也未必能看得上他。

  “我見過!”旁邊的張延齡許是不甘心自己被忽略了,突然道。

  見父親兄姐都齊齊地望了過來,小家夥挺了挺胸膛:“上回我從書房裏頭往外探的時候,見到了六位貴女。年紀最長的應當是仁和長公主,年紀最幼的是皇幼女,剩下的四人之中定然有一位就是姐姐所說的嘉善大長公主之女了。”

  本還以為他能說出什麽來,倒教張清皎有些嚇一跳——畢竟,若是他真與王筠見過麵,那就是宮規的疏漏了。沒想到,他說來說去也不過如此罷了。當初匆匆探出腦袋看的那一眼,大概連人都沒有瞧清楚罷。

  “那便等娘娘的安排,待他們見過麵再說。”張巒道,目光在張延齡身上停了停。他今日尚是第一回聽說,張延齡居然做過那般唐突的事。即使張清皎與張鶴齡都已經教訓過他了,他這當爹的也不介意讓他的印象更深刻些。

  此事商議完後,已是時近黃昏,張家人便告退離開了。張清皎繼續聽著戴義撫琴,心裏盤算著什麽時候讓張鶴齡與王筠光明正大地見麵比較合適。這時候,朱祐樘回來了,陪著她聽了一會兒琴,笑道:“竹樓先生的琴藝真是越發精進了。”

  “每日撫琴不輟,唯手熟爾。”戴義答道,“隻是不知,小皇子究竟喜不喜歡聽琴。”

  “自然是喜歡的。”張清皎笑道,“每當聽琴的時候,他便難得會安靜些。”對於她而言,聽琴亦是一種胎教。一則可讓孩子接受音樂的熏陶;二則她聽琴的時候情緒舒緩,很是放鬆,亦能安撫腹中的孩兒。

  “方才我過來時,正好遇見了嶽父與鶴哥兒、延哥兒。你難得將他們留下聊天,難不成是發生了甚麽事?”朱祐樘問道。

  “今日嘉善姑母有意與我們家結親,親自來問我了。我覺得筠姐兒是個好孩子,若能將她留作弟媳婦,心裏怎麽都覺得歡喜。所以,我便趕緊將爹爹和鶴哥兒喚過來商議此事。”說到這裏,張清皎一歎,“仔細想想,筠姐兒若是配了鶴哥兒,倒是鶴哥兒高攀了。”

  朱祐樘眉頭輕輕一挑:“分明是門當戶對,如何能算是高攀?嘉善姑母之女,是皇親,你的弟弟,是國戚,並沒有孰高孰低之分。畢竟,筠姐兒並非郡主,沒有封號,不過是身份上貴重些而已。以鶴哥兒的人品性情,正是佳配。”

  聞言,張清皎輕嗔道:“你這當表兄的未免也太偏幫著鶴哥兒了,對筠姐兒不公平。”無論從誰來說,大長公主之女在身份上都是足夠貴重的,雖無郡主之名,卻也與郡主沒甚麽分別了。而張家不過是驟然富貴的外戚,目前尚無爵位在身,門第與身份確實相差不少。而且從兩個孩子的品性來說,都是好孩子,並無孰高孰低之分。

  “筠姐兒不是有你這位表嫂護著麽?我這當姐夫的,也隻有護著鶴哥兒些了。”朱祐樘彎起唇角,輕輕地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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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現在整個心都是偏的~

  愛屋及烏,對張家也是極好了

  需要說明的是,曆史上張鶴齡之妻就是嘉善大長公主之女王氏

  話說回來,曆史上張家封伯又封侯,應該是因為這個原因,嘉善大長公主才願意把女兒嫁入張家吧

  可惜這王姑娘麵對的是個大號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