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駁斥
作者:蘇靜初      更新:2022-05-09 21:25      字數:4692
  下午徐靈芸午睡起來,碧笙便親自請她到寧蘭苑。

  落座後,奉上熱茶,阮婉就親親熱熱地拍著她的手背安撫道:“香蘭郡主的事,我聽宇王妃說了。芸兒不必放在心上,郡主的事大家心裏有數,不會牽扯到芸兒身上來的。”

  徐靈芸乖巧地感謝一聲,低著頭不吭聲。

  阮婉見狀,隻道她是不好意思:“郡主鬧騰幾天,就會消停了。芸兒委屈些,在府裏安心繡幾天嫁衣,過陣子便風平浪靜了。”

  原本宇王妃上次邀約,就是趁機拉攏徐靈芸,誰知硬生生被香蘭郡主壞了事。那一鞭子下來,好在有丫鬟護著,要不然隻怕徐靈芸要記恨上宇王妃,以為王妃是特意把香蘭郡主請過來讓人難堪的。

  宇王妃為了這事,還特意進宮跟皇後娘娘告知了一聲。實在是這次香蘭郡主太過分了,居然在宇王府就出手傷人,還想傷了別家姑娘的臉。

  皇後娘娘素來護著香蘭郡主,這回也不敢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別人不知,她卻是隱約清楚蕭家和皇上的關係,自然忍不住懊惱,狠狠訓斥了香蘭郡主一番。

  原本還想讓香蘭郡主前來道歉,誰知她又鬧出上吊拒婚的事來。為此,皇後對香蘭郡主徹底失望了,再也沒管她的事。

  香蘭郡主這次,還以為皇後娘娘寵愛她,肯定會順著自己的意思。誰知幾天下來,不管她怎麽鬧,宮裏都安安靜靜的,皇後也沒派個太監宮女來看自己,這才徹底慌了。

  每次一鬧,皇後心疼自己,總會讓郡王順著香蘭郡主的意思。誰知這回不聞不問,怕是徹底怒了。

  香蘭郡主這才後悔,卻恨上了徐靈芸。要不是這個掃把星,她又怎會失了皇後的寵愛?

  徐靈芸不知道香蘭郡主的想法,卻明白阮婉的小心思。

  阮婉細聲細氣地說著這幾天宇王妃進宮,很是給徐靈芸說了不少好話,又幫忙教訓了香蘭郡主,一副關心她的長輩摸樣,很是讓人膈應。

  明明就是香蘭郡主在王府裏不顧王妃的阻攔動手,讓王妃落了臉麵,才會借著這事跟皇後告狀,狠狠讓香蘭郡主吃了一頓教訓。如今倒像是誠心誠意幫著徐靈芸,替她討回公道。

  雖然心裏明明白白,徐靈芸也沒多說,時不時點頭,露出認真聆聽又滿臉感激的眼神,讓說得口幹舌燥的阮婉很是滿意。

  不過是小丫頭,多給點甜頭,多說幾句好話,還不手到擒來?

  兩人麵和心不合,笑眯眯地聊了一下午,阮婉這才心滿意足地讓徐靈芸回去了。

  徐靈芸回到院子,還覺得耳朵嗡嗡直叫。

  她含含糊糊的態度,既沒一口答應阮婉,也沒徹底拒絕,算是在穩住對方,免得用更下作的方式拉攏自己。

  隻是徐靈芸不由擔心,香蘭郡主各種鬧騰,會不會影響了蕭大少爺和蕭家的名聲。便叫來端硯吩咐了一番,讓他留神香蘭郡主和都統府的動靜。

  端硯一走,春英奇怪道:“姑娘打聽香蘭郡主倒是防著她使壞,盯著都統府做什麽?”

  徐靈芸皺著眉頭,不知道該怎麽說:“都統府娶的媳婦還沒過門,心裏惦記著別家的男人,必定不痛快……”

  春英恍然大悟道:“姑娘是擔心,都統府的人要對蕭家不利?”

  “明著來估計還不會,就怕暗地裏動手,鬧得蕭家不安寧。”大少爺不在,隻怕回來也不想看見蕭家被牽連上了,原因還是在自己身上。徐靈芸一手托著下巴,覺得肩膀上的擔子更重了。

  旁邊素來沉默的陳嬤嬤一聽,難得開口道:“姑娘莫要擔心,有蕭老爺在,誰也不敢動蕭家。”

  這個小姑娘,想得總是比別人多,心思比一般的丫頭要重,難怪總是瘦瘦小小的,身上沒幾兩肉,讓人忍不住心疼。

  如今還沒過門,徐靈芸就把蕭家的事攬在自己身上,讓陳嬤嬤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換句話來說,還是蕭大少爺慧眼獨具,一下就相中了徐靈芸。

  把未來夫家的事就當做自己的事,這樣的媳婦能壞到哪裏去?

  徐靈芸臉頰微紅,知道自己想多了,又把太多事攬在身上。其實香蘭郡主會發難,終究她是因為蕭晗未過門妻子的原因。

  春英倒是皺著眉頭,小聲嘀咕:“這個都統真可憐,皇上賜婚不能拒絕,硬是要娶一個喜歡其他男人的妻子。還沒成親,臉麵都沒地方擱了。”

  依照香蘭郡主的性子,指不定過門後還會繼續折騰,鬧得都統府雞犬不寧!

  光是想想,就覺得那位一品大員的都統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陳嬤嬤卻不讚同,笑著道:“可是誰又說,這不是一次天大的機緣?因為香蘭郡主的事,郡王府隻怕是打從心裏覺得委屈了都統大人,明裏暗裏都會出手幫忙,以後的仕途會更加順暢。皇上親口賜婚,成全了一對怨偶,不能變更,就肯定會私底下做出補償。若是都統納幾房美妾,都隻會說郡主不懂事,沒有人會指責都統大人。”

  徐靈芸聽了,若有所思道:“嬤嬤的意思是,娶香蘭郡主,對那位都統大人來說是福不是禍?”

  香蘭郡主越是鬧騰,反倒襯得沉默的都統更加受人同情。以後不管做什麽事,先入為主的,都會認為錯在郡主。

  陳嬤嬤點頭,知道徐靈芸一點就通:“都統大人這次,怕是因禍得福了。”

  春英聽得迷迷糊糊的,隻知道香蘭郡主費盡力氣沒能折騰掉這場親事,倒是便宜了那位未婚夫。

  徐靈芸眯了眯眼,那位都統要是個聰明人,隻管把香蘭郡主娶進門,像大佛一樣好生供著。過陣子“無奈”納妾,旁人隻道香蘭郡主不懂事。要是郡主再狠辣一點,把那些美妾都弄死了,都統也不痛不癢的,大家對郡主的印象隻會越發不好。

  到頭來,那位都統大人不止仕途順利,皇帝心裏有愧必定待他更好,指不定還會親自送去美妾,撫慰這位得力屬下的心,壓根用不著都統礙於名聲不好主動納妾。

  左擁右抱,還得了好名聲,又平步青雲,隻委屈了一下,就得了無數的好處,誰說這不是莫大的好福氣?

  徐靈芸第一次知道,以退為進還能這麽用!

  誰說武夫比不得文人的聰明,這陰謀陽謀毫不遜色,不管是蕭老爺,還是這位一品都統!

  所以她還是杞人憂天了,都統巴不得香蘭郡主繼續折騰,鬧得越大越好,又怎會記恨上蕭家?

  “姑娘,韓夫人來了。”

  小丫鬟來稟,徐靈芸不由大吃一驚。

  這位韓夫人在京城裏名聲不小,卻是極少出現在人前,更別提是出府了,不免有些奇怪。

  陳嬤嬤麵色如常,笑著跟她解釋道:“收下聘禮,韓夫人作為姑娘的義母,很該親自來拜訪親家蕭太太和華姨娘。”

  徐靈芸這才鬆了口氣,卻沒想到韓夫人替自己想得如此周到,急忙讓春英幫著換了一身得體的衣裙,親自小心把玉佩戴在腰上,這才叫了春英和陳嬤嬤一並去花廳。

  隻是還沒到前廳,就見不少仆婦和丫鬟一臉好奇張望的,她不由皺眉,冷冷一掃,眾人這才驚覺失禮了,低著頭退下。

  蕭家的下人雖說管束不至於官家來得嚴苛,倒也比較懂事,少有這般圍觀好奇。

  等徐靈芸踏進花廳,才明白下人為何如此驚訝好奇了。

  花廳上首的大太太旁邊坐著一位貴婦人,剪裁得當的朱紅雲紋衣裙,手上戴著一對紅玉鐲子,貴氣逼人。

  盡管比大太太還要年長幾歲,瞧著麵龐白皙,一雙眼睛褶褶生輝,風韻猶存,年輕時必定是極為出色的大美人,與華月喜不相伯仲。

  隻是讓人詫異的是,韓夫人滿頭銀發,若是不細看臉龐,光看背影,怕是要誤認是白發蒼蒼的老婦人了。難怪韓夫人不常出門,年紀不算大卻是滿頭白發,總是讓人好奇,倒不如少出門被圍觀得好。

  徐靈芸壓下驚訝,碎步上前向兩人行禮問好。

  大太太比平日更加和藹可親,笑著招手道:“芸兒來了?這位是韓夫人,你們還沒見過麵吧,快上前給韓夫人細細瞧一瞧?”

  韓夫人抿唇一笑,拉住上前的徐靈芸在身邊坐下,仔細端詳,讚道:“好一個可人兒,難怪錦兒一個勁地說芸兒是個好姑娘,若是我不收為義女,以後隻怕要後悔懊惱的。果不其然,小小年紀便秀麗沉穩,跟我年輕時有些相似,這也是緣分。”

  她說著,褪下手腕上的那對紅玉翡翠戴在徐靈芸的手上。

  見徐靈芸麵露遲疑,韓夫人又笑道:“見麵禮而已,芸兒收下便是,不必跟我客氣。”

  聞言,徐靈芸也不扭捏,低頭小聲道謝了。

  大太太見兩人寒暄得差不多了,才開口道:“二太太身子重,讓身邊的大丫鬟過來,說是不方便見韓夫人,怠慢之意,還請夫人見諒。”

  說罷,夏草在下首,恭恭敬敬地給韓夫人行禮。

  韓夫人擺擺手,也明白華月喜的顧忌。若是她出來見自己,倒是有些托大了,與大太太平起平坐,總有些不妥當,索性不來,讓身邊的大丫鬟來行禮,也算是一份心了。

  “既然身子重,就不必計較太多虛禮了,還是身子要緊。”

  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道清脆的笑聲,阮婉帶著碧笙遠遠走來:“姐姐,有貴客臨門,怎麽不知會我一聲?”

  韓夫人看著阮婉進來,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頭。

  徐靈芸眼尖,把韓夫人細微的表情收入眼底,便知道她的不喜。

  也是難怪,正在做客,有人不知會一聲就直接闖進來,十分不規矩又沒禮貌,韓家規矩嚴明,隻怕更是不痛快。

  大太太麵色也有些不好,她就是擔心阮婉來鬧事,才沒知會她。

  沒想到這女人在府裏也放了不少耳目,眨眼間就帶人過來了,她淡淡道:“韓夫人,這是蕭家新近進門的大夫人。”

  “新近”二字,大太太咬字不輕。

  言下之意,剛進門的平妻,不懂規矩有些失禮,還請韓夫人多多包涵了。

  韓夫人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對阮婉的態度不冷不熱的,讓進門時笑臉迎人的阮婉不由麵色微僵,很快又恢複如初,坐在了下手,讚歎道:“一段時日不見,韓夫人氣色越發好了,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都說女兒是母親的貼身小棉襖,韓夫人收了芸兒做義女,在身邊細心侍奉著,承歡膝下,真是大大的美事。”

  看也沒看她一眼,韓夫人對大太太說道:“我今兒來,便是打算接芸兒到韓家去。延了一個月,我心裏總是惦記著。錦兒不常在家,有芸兒陪著我,府裏也能熱鬧些。”

  大太太瞥了眼臉色不悅的阮婉,心裏暢快,更是不會阻攔韓夫人的提議:“是應該的,這就讓人收拾好芸兒的東西回頭一並送到韓府。”

  “不必,收拾些貼身緊要的東西便好,其他的韓家都備下了。”韓夫人拍了拍徐靈芸的手背,示意她帶著陳嬤嬤和春英回院子裏收拾東西,這才轉向阮婉:“聽聞芸兒去宇王府的花宴,是大夫人替王妃送的帖子?”

  阮婉沒想到她突然提起這事,不由一愣,勉強擠出一點笑容道:“確實如此,隻是沒想到香蘭郡主突然駕臨,無意中傷了芸兒,真是i我的罪過了……”

  韓夫人冷淡地打斷她的話,說道:“既然香蘭郡主突然駕臨,王妃和大夫人早該想到她對芸兒有偏見,卻不加以阻攔,要不是芸兒的丫鬟,如今隻怕再不能見人了。王妃或許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可是王府裏的護衛都是吃幹飯的?”

  “大夫人也是,以後給芸兒的請帖,還是讓我這個義母或是蕭夫人先過目,免得又被誤傷就不好了。”

  阮婉何曾被人這般當麵訓斥,下了麵子?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心裏暗恨,嘴裏隻能強笑道:“王妃的邀約,我又哪能拒絕?”

  韓夫人挑眉,接話道:“既然大夫人不敢拒絕王妃,隻管把帖子送到我手上來。我還沒聽說過哪家的花宴邀請客人,還不給客人婉拒的先例。”

  阮婉臉色慘白,要是她點頭讚同了,傳了出去豈不是給宇王妃沒臉?若是不讚同,難不成暗地裏指責宇王妃的架子大,堪比皇後娘娘,邀請的客人都拒絕不得?

  點頭不是,不應也不是,她索性拿起茶盞抿了口來掩飾,含糊掉這場尷尬的問話。

  大太太聽著,隻覺大快人心。她或許還顧念著蕭老爺的麵子,沒當麵駁斥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平妻。王府邀約,王妃沒把帖子給自己,而是直接讓阮婉轉交給徐靈芸,越過自己,這當自己是死的?

  她心裏不痛快,顧忌著內宅的平和,下意識地壓住了火氣。如今韓夫人毫不留情地駁了阮婉的臉麵,大太太覺得大大出了口惡氣,臉色不由緩和了不少,但是麵子上的功夫還是要的,便勸道:“韓夫人莫動怒,芸兒這次險些受傷,妹妹也是受到教訓了,絕不會有下一次。”

  一句話,直接堵死了阮婉的話。她以後要是再收到王妃讓徐靈芸出席的邀約,答應了豈不是在打自己的臉?

  不答應的話,隻怕宇王妃還以為阮婉在拿喬,進了蕭家就忘記了王府的恩典,不由心裏發苦。可是韓夫人轉向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等著阮婉的承諾,她不得不硬著頭皮點頭:“姐姐說的是,絕不會有下一次。”

  韓夫人這才滿意了,眯著眼等徐靈芸收拾好,帶著她上了馬車回韓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