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賞花
作者:蘇靜初      更新:2022-05-09 21:24      字數:5034
  徐靈芸知道阮姨娘的大丫鬟上吊自盡的事,已經是幾天之後了,還是華月喜不經意提起來的。

  不僅是她,連春英都大吃一驚。畢竟清雨看著秀麗可人,又是乖巧的,見著誰都笑吟吟的,一副好脾氣的樣子,沒想到心裏頭惦記著蕭老爺,便痛下狠手對付吟香。

  果真人不可貌相,吟香和清雨都是同一個院子裏的丫鬟,平日以姐妹相稱,沒想到最後下毒手的便是相熟的人。

  光是想想,徐靈芸就有些不寒而栗。

  清雨的心思藏得夠深,要不是這次沉不住氣對吟香動手,隻怕至今誰也不知道。

  徐靈芸思及清雨的瘋狂,事情敗露後的剛烈,就忍不住為華月喜捏了把汗。連吟香都沒放過,會不會對華月喜也下手?

  如今相安無事,是不是因為沒有機會下手?

  她越想越是害怕,依偎在華月喜身邊,牢牢挽住華月喜的手臂。華月喜輕輕拍了拍徐靈芸的手臂,笑道:“胡思亂想什麽,月夕院不是什麽人都能進來的,哪裏就能對付得了我、”

  她點了點徐靈芸的鼻尖,又道:“你這是看不起娘親,以為真是柔弱得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華月喜瞧著柔弱嬌媚,心底卻是剛強的。要不然也不會跟伯娘周旋了多年,最後毅然帶著徐靈芸嫁入蕭府。

  在蕭府的五年,籠絡住蕭老爺的心,卻也沒去動搖大太太的地位,沒讓阮姨娘感到迫切的危急,內院風平浪靜,少不得是華月喜的功勞。

  徐靈芸搖搖頭,又靠近了一點,嘟嚷道:“我隻是擔心娘親而已,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說的對,你以後也得記住,防人之心不可無。”華月喜雙手捧起徐靈芸的小臉,柔柔一笑,不忘提醒她警惕。

  徐靈芸輕輕點頭,皺著鼻子,神色有些不滿:“娘親,我不是小孩子了,哪裏會讓人輕易騙了?”

  “誰知道,你有時候迷糊得緊,得找個謹慎的人守著,免得被人騙走了。”華月喜拾起一顆拇指大的果子,塞進了徐靈芸還想反駁的小嘴裏:“過幾天大太太跟阮姨娘打算道敬和山的寺廟拜佛燒香,我也打算跟著走一趟。”

  徐靈芸愣了愣,好不容易把嘴裏的果子咽下,也沒嚐出味道來,急急道:“娘親要跟著去?老爺點頭了嗎?”

  華月喜自從進了蕭府後,就再也沒出過府了。一來是怕那些不長眼的男人再來癡纏,二來是怕麻煩,三來蕭老爺也不樂意,便一直呆在月夕院裏了。

  這次忽然要出門,徐靈芸高興之餘,卻忍不住擔心。

  “自然是允了的,要不然我哪敢私自出府?”華月喜拂開肩頭的烏發,淡淡道:“你我兩人也多年沒出去遊玩一番了,趁著我還沒老得走不動了,你也還沒出嫁,出府走走也好。”

  徐靈芸雙頰紅撲撲的,別提多興奮了:“那我讓春英多準備些吃食,請淩大娘再做兩抽屜的點心一並帶上。娘親怕涼,少不得多帶些禦寒的衣裳,山上風可大了,披風可是準備妥當了?要不然請繡娘來走一轉,替娘親再做一身?”

  她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掰著指頭盤算,一會皺著眉頭,一會又傻乎乎地笑著,看得華月喜樂不可支,心底卻有著淡淡的哀愁。

  要不是自己不能隨便出府,徐靈芸哪裏會如此高興?

  華月喜想著以後要是有機會,多用心服侍蕭老爺,哄著他高興了,讓她帶著徐靈芸上廟裏多走幾回也是好的。

  她自是明白,以自己的容貌在鬧市中走一圈,怕是要平生惹來不少麻煩。倒不如去清淨的廟裏,裏麵大多是女眷,後山遍地的花兒也能賞玩一番。

  “瞧你手忙腳亂的,娘親哪裏少的了衣裳。倒是你,該準備準備,穿戴漂亮點,別讓人覺得我虧待了你,吝嗇得沒給你好看的衣裙首飾!”華月喜拿出帕子給徐靈芸擦著額上的汗珠,笑著打趣道。

  “娘親最好了,誰敢說娘親的不是,我第一個就饒不了!”徐靈芸撅著嘴不樂意了,趁著屋裏隻有春英和夏草,便一頭紮進華月喜的懷裏胡亂扭了扭。

  華月喜被她逗得笑個不停,輕輕拍著徐靈芸的後背假裝生氣道:“還不下去,想把娘親的一把老骨頭架子都給扭散架了嗎?”

  “娘親哪裏老了,比誰都年輕好看著呢!”徐靈芸還是乖乖下來站好,抬頭瞧見華月喜衣衫淩亂,薄薄紅紗堪堪掛在肩頭,衣襟敞開,露出粉色的繡花肚-兜。烏發散落在肩頭,臉頰上一層淺淺的紅暈,唇邊的笑意尚未褪下,好一副美人慵懶圖,看得徐靈芸也忍不住紅了臉。

  “你這丫頭,臉紅什麽?”華月喜瞪了她一眼,波光瀲灩,水波蕩漾,更像是拋媚眼。

  徐靈芸索性伸手捂著鼻子扭頭道:“娘親再瞪我,我就要被迷得暈過去了。”

  “你這丫頭片子,膽子養肥了,敢調侃娘親?”華月喜佯裝怒了,撲過來抓住徐靈芸,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腮幫子。

  徐靈芸捂著臉頰,笑著求饒道:“娘親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兩人笑鬧了一會,華月喜氣喘籲籲,麵頰上似是染上了一朵朵紅霞,霎時嬌媚可人。

  華月喜忽然想起一事,拉著徐靈芸坐下道:“聽說四少爺也去聽課了?”

  徐靈芸無奈地點頭道:“是的,不過我還不能去臨風院,也就沒跟四少爺見過麵,春英去跟韓先生幫我請假時倒是碰麵了。”

  她弄傷了手,被蕭晗禁足,今兒好不容易因為華月喜派人來請,自己才能出得了院門。

  想到這幾天苦悶無聊的日子,徐靈芸一張臉就皺成一團。

  春英苦著臉,嘀咕道:“四少爺看著……不怎麽好相處,眼神冷颼颼的,板著臉,跟大少爺實在相像。”

  唯一的區別,就是四少爺的容貌更偏向大太太一些,五官柔美,要不是冷著臉又穿著男裝,出門隻怕要被人誤認為是姑娘家的。

  華月喜托著徐靈芸受傷的右手,蹙眉道:“你這孩子怎麽不早說,要不是春英跟夏草不經意提了提,還想瞞著我到什麽時候去?”

  徐靈芸低著頭乖乖認錯,小心翼翼道:“我隻是不想娘親太擔心,這是小事而已,就是大少爺太較真了一點,非要把我禁足。這個不給做,那個不給做,我在院子裏險些要發黴了。”

  華月喜笑了,點著她的額頭道:“大少爺是為了你好,你瞧著安靜,其實就是個你猴子,一不留神把手又弄傷了留下疤痕,以後怕是有的你哭的。”

  徐靈芸耷拉著腦袋好不可憐,眼巴巴地問:“娘親,去寺廟的事,大少爺要是不給我去可怎麽辦?”

  她一想到滿心期待的事,要被蕭晗一口回絕了,就止不住地發愁。

  “放心,娘親叫夏草親自跟大少爺說一聲。”見夏草繃直身子,臉色也開始發白,一副心有餘悸的摸樣,華月喜便搖搖頭道:“算了,還是我跟老爺說一聲。”

  “娘親對我最好了!”徐靈芸歡呼了一聲,恨不得在華月喜懷裏再扭一翻,被春英拽住了。

  “姑娘,時辰差不多了。”

  徐靈芸立刻變了臉色,抓著春英匆忙往外走:“娘親,我先走了!”話音剛落,兩人已經走遠了。

  華月喜莫名其妙道:“芸兒這是怎麽了,急急忙忙的?”

  夏草捂著唇偷笑,低聲答道:“太太不知道,大少爺每天定了時辰讓姑娘喝補湯和歇息……”

  聽得華月喜好笑著搖頭:“不知情的,還以為大少爺是芸兒的親爹,比我這個當娘的還要無微不至的。”

  見華月喜說得有些惆悵,夏草連忙勸道:“太太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姑娘在府裏過得不錯,又有大少爺護著,以後隻會越來越好。”

  華月喜不置可否地微微點頭,吩咐道:“去籠箱裏挑些素淨的衣裙,高領寬袖為好。難得出一次府,也就別礙著其他人的眼了。”

  在月夕院裏,隻有蕭老爺一個男人能進來,連護院都是離著遠遠的,從來不能跟自己打照麵,連衣角都瞧不見。至於院子裏,四處有隱蔽的女護院守著,一般人闖不進來,蕭老爺對她是夠用心的了。

  既然如此,華月喜在院子裏也不拘束,平日穿著輕薄的紅紗,身姿隱隱約約,少了幾分束縛。大熱天的,也不用像大太太那般穿著厚厚的幾層衣裳顯示端莊賢淑。一個妾,就該以色待人,若隱若現比全部脫光更能勾住人。

  想到阮姨娘院子的吟香,聽說跳了一出飛衣舞,一邊舞動著,一邊把身上的裙衫一點點地脫下。

  蕭老爺曾笑著提起吟香的舞,隻說嬌豔無比,張揚美麗,卻總是少了幾分味道。

  華月喜明白蕭老爺的意思,吟香再厲害,也隻是一個姑娘家,少了幾分嫵媚和優雅,這是她比不過曾嫁人的華月喜。

  即使皮膚不比少女又如何,華月喜懂得保養,依舊是奶白色的,猶如少女般絲滑。

  華月喜就是有這個天生的魅力,誰也不能移開目光,流連在她身上不願離開。一顰一笑,一靜一動,不經意間的嫵媚和蠱惑,便讓蕭老爺止不住地靠近,恨不得把她融入自己的體內,任何人都不能覬覦!

  聽說華月喜想要一起出府到敬和山的廟裏,蕭老爺沉著臉,皺起眉頭便想要不允的。華月喜這個尤物,一旦離開了蕭府的月夕院,便讓他不能放下心來。

  隻是看見華月喜不加掩飾的失望,眉宇間散不去的憂愁,眼底一層薄薄的水光,似是蕭老爺一搖頭,那淚珠就能沿著麵頰滾滾而落。

  蕭老爺歎了口氣,摟著華月喜道:“你啊,我該拿你怎麽辦……”

  華月喜依偎在他的胸膛前,垂下眼簾,輕輕道:“若是老爺不樂意,我跟大太太說一聲,不去便是了。”

  蕭老爺低頭看著她,挑眉道:“你都跟大太太說了,又告訴了芸兒,不就打著先斬後奏的主意,怕我不答應讓你出門?”

  華月喜嬌笑著,小手撫了撫蕭老爺的胸膛,若有似無地打著圈道:“我已經幾年沒出府了,難得跟芸兒一起出外,知道老爺必然舍不得我們母女失望傷心的。”

  “你這張小嘴,倒是會說話。”蕭老爺低頭吻了吻華月喜粉色的唇瓣,似是不滿足,又含住那張小嘴品嚐了一番,直到她的雙唇變得嬌豔紅潤起來,才慢悠悠地道:“你要出府不是不行,該怎麽報答老爺我?”

  華月喜躲開蕭老爺的手,笑著退後幾步,坐在了床頭:“這穿的用的吃的,哪個不是老爺的?連我這個人,也都是老爺的。”

  幾句話下來,倒是讓蕭老爺心情大好。

  吟香來來回回仰慕傾心的話,也沒能讓蕭老爺心動,唯獨華月喜這簡簡單單又似是而非的話,倒是令他心花怒放。

  果然是太容易得到的,總是不想要珍惜。蕭老爺對那個心大的小丫頭並不怎麽上心,隻當是把玩的小東西罷了。

  再說,阮姨娘會挑吟香這個丫鬟,這丫鬟也是不安分,就是因為吟香與華月喜的容貌身姿有三四分神似。

  加上吟香刻意的模仿,舉手投足也有那麽一兩分味道。

  正牌的嬌媚娘在懷裏,一個仿造的小玩意便遜色不少,甚至有些不喜。隻是蕭老爺更不喜歡,有一個與華月喜有幾分相似的丫鬟,會躺在別的男人身下,便在吟香的主動下順勢納了她。

  最後,暗示大太太給吟香開了臉,卻依舊是丫鬟的身份,沒有抬為妾。

  阮姨娘是跟著蕭老爺最久的妾,她這份直白和爽利還是挺得他心的。沒有壞心眼,又不會幫著娘家隻管拿蕭家的好處,偶爾一點小性子並不讓人厭惡。

  華月喜不說,更是他的心頭好。要不是自己當年遲了一步,哪裏就委屈她做了貴妾?

  吟香算什麽玩意兒,哪裏能跟這兩人平起平坐?

  大太太也看出蕭老爺的不喜,這才沒做主抬了吟香的身份,索性留在阮姨娘的院子裏,好讓這丫鬟翻不出什麽事來。

  隻是沒想到阮姨娘缺心眼,倒是被一個丫鬟瞞著反咬了一口,險些把自己也搭進去。

  華月喜推了推身前的蕭老爺,轉過臉低聲問道:“聽說那吟香長得跟我很相似?老爺見著新人,莫不是要開始厭惡了舊人?”

  蕭老爺算是受寵若驚,華月喜一向淡淡的,對他若即若離,始終讓自己琢磨不住她的心。如今這般直白的小性子,眉梢間那一股小女兒的嬌嗔,實在令他著迷,忙不迭地抱住了她。

  “說得什麽胡話,那丫鬟哪裏能比得上你?連給你提鞋都不配,隻是實在有幾分神似,怎能放任了她?”

  華月喜扭頭瞥了他一眼,似是不信道:“那丫鬟不過二八年華,跟花骨朵一樣年輕嬌嫩,老爺真不動心?”

  蕭老爺隻差沒指天發誓了,把她攬在懷裏親了又親,笑道:“我的可人兒也懂得撚酸押醋了,趕明兒我真是得到廟裏好好還願謝佛。”

  “佛門清淨之地,哪裏能容得了老爺胡鬧這個?”華月喜臉頰微紅,似是不好意思,倒是乖乖留在蕭老爺的懷裏沒亂動。

  “行了,那天你記得帶上一隊護院,我又一起陪著去,你就不必擔心其他了。”蕭老爺自是不會放任華月喜這個尤物獨自出門,轉眼間已經尋思好路上要帶多少護院守著。

  華月喜皺眉道:“寺廟喜靜,哪裏能帶那麽多的護院?老爺事忙,怎好因為去寺廟燒香而耽誤了?”

  “不過半天,能耽誤到哪裏去?”蕭老爺擺擺手,便是下了主意:“你隻管痛痛快快地耍著,其他人有我安排便是了。”

  聞言,華月喜不好再說什麽,她能出府,已經是蕭老爺莫大的退讓了。要是不給自己身邊留下護院,他又不在身邊陪同,怕是做什麽事都不能安心,就隨蕭老爺去了。

  蕭老爺脫去了礙事的衣袍,將她壓在身下,深深地盯著華月喜道:“來,告訴我,你是我一個人的。”

  華月喜半眯著眼,睫毛一顫一顫,小臉滿是紅暈,嬌羞柔弱,紅潤的雙唇一張一合,低低地重複了蕭老爺的話,便扭過頭不敢再看他。

  蕭老爺滿心的歡愉,大笑著扯下紗帳,遮去了滿室的春光旖旎。

  等兩人從激蕩的餘韻中回過神來,月亮已經升上了枝頭。蕭老爺擁著疲倦得昏昏欲睡的華月喜,瞥見她身上一小片的青紫不由有些心疼。撫著華月喜的後背,蕭老爺深知今夜孟浪了,隻怕懷裏的人有好幾天要不搭理他,便苦笑著也合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