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6點55分，比給杜明誠說的時間晚了整整25分鍾後，孟清讓終於帶著周啟姍姍來遲。

  見她出現，杜明誠立刻站起來說：“孟姐，您總算來了。”

  不等孟清讓說話，周啟先一步跳出來找事兒，“唉唉，這話怎麽說的呢，我姐就我一個弟弟，你千萬別亂叫啊，傳出去對我家影響不好。”

  杜明誠一臉菜色，尷尬地改了口，“孟總，您今天找我什麽事？”

  孟清讓在正中間落座，雙腿交疊，一身和氣地說：“不著急，還差個人。”

  杜明誠不知道孟清讓的打算，隻得戰戰兢兢地坐下，心裏慌得一批。

  孟清讓則不緊不慢，等周啟矯情地擦了三遍杯子，給她添上茶水才又開口，“時間差不多了，去門口等著。”

  周啟得令，愉快地從沙發上彈起來，跑向門口。

  杜明誠狐疑，“誰啊？竟然勞煩小周公子親自去迎。”

  孟清讓正垂眼查看祁晞因為沒有提前到而發來的道歉信息，回她：【沒事，時間剛剛好。】

  回完，孟清讓抬起頭，笑容和善，“一個朋友。”尾音沒散，就聽到門口傳來周啟明朗的聲音，“你就是祁晞姐吧？”

  她能聽到，杜明誠自然也能。

  後者臉色驟沉，匆忙看向緊閉的門。

  “是，你是？”

  “周啟，我姐讓我在這兒等你。”

  “你姐姐是哪位？”

  “孟清讓啊。”

  門推開，還有點被周啟的熱情搞得狀況外的祁晞一眼就看到了孟清讓。

  她今天的穿著沒有展會上那麽正式，隻一身很有設計感的白色套裝，長發微卷，細瘦腕間戴著塊銀色手表，看著幹練又矜貴。

  視線往遠了拉，是祁晞這輩子也不想再見的杜明誠。

  他的表情很難看。

  祁晞以為他在惦記‘走著瞧’的事，其實他隻是無法把孟清讓口中的‘一個朋友’和祁晞聯係在一起，這倆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根本不是一路的人。

  可如果真有奇跡，那他那句‘走著瞧’不就成了笑話？還在啃老的他根本惹不起有自己獨立品牌的孟清讓，再者，後麵還有在西北小有名氣的易一建設要賣在國際上也有一席之地的T&F麵子。

  “站著幹什麽，過來坐。”孟清讓笑著對祁晞說，語氣格外熟稔。

  周啟看她姐都對祁晞這麽好，上來就說：“對啊姐，你坐，別客氣，想喝什麽隨便點，今天小杜總請客，咱都別客氣。”

  突然被安排的杜明誠一陣肝疼。

  車禍之後，他被爸媽限製了消費，現在全身上下不到十萬塊，根本請不起孟清讓這尊大佛。

  祁晞還沒看清形勢，她在周啟過度熱情地指引下，坐在了孟清讓旁邊。

  離得進了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內斂高雅又見十足氣場。

  很襯她。

  “喝點什麽？”孟清讓也問，側著頭，看著祁晞，目光專注，笑容溫和。

  祁晞心裏有太多疑問堆著，想了想，說：“隨便。”

  孟清讓輕笑出聲，很短促，但很抓耳。

  祁晞被她笑得不自在，反應過來自己說‘隨便’就是在為難人，遂想改口，卻見孟清讓的視線已經越過她，對上了後麵的周啟，“這姐姐說隨便點。”

  周啟剛把祁晞來時拿的手提袋放好，聞言雙手比了個OK。

  玄乎的開場結束，杜明誠終於繃不住，想笑笑不出來的表情非常怪異，“孟總，您這是什麽意思？”

  祁晞轉頭看向孟清讓，同樣在等她的答案。

  孟清讓靠著沙發，神態從容，“小杜總是明白人，我也就不兜圈子了。這位，祁晞，不知道小杜總還沒有印象？”

  杜明誠拿不準孟清讓和祁晞到底什麽關係，照實說：“有，我前陣子找她設計過房子。”

  “那就好，來之前，我還擔心小杜總貴人多忘事，看來是我多慮了。”孟清讓偏頭看了眼祁晞，從笑容到語氣，處處充滿無奈，“不瞞小杜總說，我這朋友啊，脾氣軟得很，心裏有委屈也不敢往出吐，我呢，剛好相反，什麽事都要說得明明白白。那我就要問問小杜總了，設計還滿意嗎？”

  祁晞差點被孟清讓的話嗆到，她們滿打滿算，今天才見第三麵，怎麽就成朋友了？

  還有，她脾氣軟？軟得把杜明誠的腦袋摁桌上，要跟他魚死網破？

  孟清讓對她的誤解要多深，才能說出這麽昧良心的話。

  祁晞實在看不懂孟清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決定按兵不動。

  反觀杜明誠，已經緊張得腦門開始冒汗，心裏想著：這倆人竟然真是朋友，那他接下來的回答就得小心點了。

  “哈哈，滿意滿意，太滿意了，祁老師的設計就像藝術品，很有靈性，比我現在的人民幣風不知道高級多少倍。”杜明誠大笑著說。

  祁晞作為設計師，自然希望作品被肯定，但如果是杜明誠這種牛頭不對馬嘴的評價，她隻想說：“你懂個屁。”

  祁晞的聲音非常小，奈何孟清讓離得太近，還是被她聽了過去。

  她轉過來，原本清清淡淡的表情裏多了點笑意，“有沒有什麽想說的？”她問。

  “有。”祁晞筆直的坐姿又挺了幾分，一身端莊地看向杜明誠說，“杜總過獎。”

  杜明誠，“祁老師謙虛。”

  唯一一個喜歡說實話的孟清讓把笑意藏在眼底，繼續將話題往下引，“既然方案沒問題，那合同是不是該補一補了？”

  杜明誠連聲附和，“當然當然，祁老師帶合同了嗎？”

  祁晞，“帶了。”這是習慣。

  杜明誠，“行，今天就當著孟總的麵直接簽了。”

  祁晞猶豫，天上掉餡兒餅的事，她怎麽想都覺得有貓膩，再者……

  “姐，包。”周啟雙手捧上了祁晞裝有合同的包，時機恰到好處。

  祁晞，“……”貓膩的感覺更強烈了。

  猶豫歸猶豫，付出了勞動就該收獲相應的報酬，這是法律早就定好的，她拿得心安理得。

  “謝謝。”祁晞接過包，從裏麵拿了兩份合同補費用欄。

  “這個是怎麽算的？”孟清讓問。

  祁晞，“一平30到500不等，看設計師級別，也看公司規模。”

  “嗯。”孟清讓看到祁晞算出來的數字有些意外，“祁晞，你先別急著寫費用，我和小杜總的父母有點交情，不給友情價不合適。”

  祁晞抬頭，已經點在合同上的筆停住，“可以。”這份合同能簽成，本來就是孟清讓幫忙，給她麵子在情理之中。

  孟清讓向前傾身，胳膊交錯搭在膝頭，想了下說：“這樣吧，湊個整，一平1000。”

  “！”祁晞手中的筆在紙上滑出一道深又短的印記。是她剛才說得不清楚，還是孟清讓對友情價有什麽誤解，一平1000明明是她正常收費的5倍……

  孟清讓說完，像是沒看到祁晞的詫異一樣，氣定神閑地問杜明誠，“小杜總的房子多大？”

  杜明誠的手在顫抖，“370。”

  “那就是37萬。”孟清讓朝愣住的祁晞抬抬下巴，示意她照這個數字寫。

  祁晞沒說話，看她幾秒後收回視線，筆一抬一落，還是原來的數字——七萬四。

  一平1000的設計費，她總有一天會拿到，但一定是靠自己的實力，而不是誰的偏袒。

  孟清讓看在眼裏，什麽都沒說，隻在撞上她堅定裏透出來的那點小不悅時唇角露出笑容。

  雙方簽完，各自留存。

  杜明誠一分鍾也不想在這裏久留，忍著瀕臨爆發的心態問：“孟總，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可以。”孟清讓說，想到什麽，又給已經站起來的杜明誠叫住，“最後付款日期明確一下。”

  杜明誠直接拿出手機問祁晞，“怎麽付？”

  祁晞攤開合同，點了點上麵的公戶，“轉賬。”

  不出三分鍾，轉賬完成。

  杜明誠的耐心徹底耗盡，表情生地硬問孟清讓，“孟總還有什麽吩咐？”

  孟清讓彬彬有禮地說：“替我向你父母問好。”

  杜明誠嘴角抽搐，他要是沒什麽大病，絕對不會把今天的見麵告訴第五個人。

  ————

  杜明誠一走，憋笑憋得腮幫子酸疼的周啟立馬樂得在沙發上打滾，“哈哈哈，姐，你也太欺負人了，七萬四啊，就七萬四，人小杜總隨便請人吃頓飯就比這多，結果愣是被你摁著頭還，哈哈哈哈，這話要是傳出去，他還怎麽混啊。”

  可不是嗎，人窮愛財，人富愛臉，孟清讓今天這麽做就是在打杜明誠的臉。

  “為什麽？”祁晞不懂。

  周啟也收起笑，跟了句，“對啊，咱們家跟杜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你幹嗎因為這種小事惹杜明誠，被人知道，還以為你的格局和他的心眼一樣小。”

  孟清讓兩人誰都沒回，而是抬起手腕，指尖在表盤上輕點，提醒周啟，“9點的背誦。”

  周啟驚呼一聲，連滾帶爬地起身說：“姐，我先回家了啊。”

  孟清讓，“把門帶上。”

  很快，偌大的包廂裏隻剩下孟清讓和祁晞，後者不像周啟那麽好糊弄，執意又問了一遍，“為什麽幫我？”還是一次又一次。

  孟清讓不再回避，抬眼與祁晞對視，“你即將成為我的設計師，我不想我的設計師心裏憋著氣，或者，總被人惦記。”

  孟清讓這話乍一聽沒什麽不對，細細回味，祁晞總覺得哪裏別扭。

  她一時想不出來，隻道：“謝謝，希望沒給您帶來麻煩。”

  孟清讓，“不會。”

  “……”

  沉默來得突然。

  祁晞想起來時交給周啟的手提袋，回身拿過來說：“這是您的衣服和錢包，您確認一下。”

  孟清讓接過來，沒看，原封不動地放在了另外一側。

  還沒開始的話題，再次終止。

  祁晞的工作性質要求她絕對不能對客人冷場，於是，她很快找到其他話題，“孟總，您的房子現在什麽情況？”

  孟清讓往祁晞臉上看了眼，完全不接話，“晚飯吃了嗎？”

  祁晞一愣，“沒有。”雲頂離優尚很遠，還是晚高峰，她下班後緊趕慢趕也還是踩著點才到，根本沒時間吃飯。

  “我也沒吃。”孟清讓說，“介不介意邊吃邊聊？”

  祁晞，“好，我請您。”

  孟清讓，“破費了。”

  往出走的時候，祁晞主動幫孟清讓開門，還替她拎了手提袋，這是服務行業典型的無微不至。

  孟清讓被人‘伺候’慣了，沒覺得哪裏不對，但在電梯上來，祁晞擋著門請她先進時，牽起唇角說了一句，“祁晞，不用一口一個‘您’，你們公司宣傳冊上有設計師介紹，如果沒印錯，我比你小一歲。”

  祁晞的呼吸稍稍停了一瞬，抬眼看向孟清讓。

  她的表情一如往常，平和有禮，也慢條斯理，可她這種連杜明誠都要乖乖聽話的人，不是應該很在意尊卑？

  ‘您’隻是身份的象征，不全和年紀有關。

  祁晞心裏的疑問像雲霧，聚了一團又一團。

  對孟清讓，她連皮毛都不了解。

  不了解，自然無從化解她種種奇怪的行為。

  最終，祁晞直接省略了那個‘您’字，叫她，“孟總，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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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晞：一平1000的友情價？或許，未來女朋友隻是數學不太好。

  2021-08-27 21:17:00~2021-08-28 2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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