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胎豔骨
作者:令棲      更新:2022-05-09 20:48      字數:5160
  沈良州不為所動, 略微無言地盯了她半晌, 拍了拍她握著自己左手的手背。他同樣一本正經地告訴她,“你好像搞錯了一點兒,失足少女。”

  “什麽?”

  雖然知道自己不該被他牽著鼻子走,顧嬈還是忍不住問。

  沈良州伸手, 不輕不重地揪了揪她的臉頰, “有點常識,三-陪的最後一項是陪、睡。”

  顧嬈往後縮了一下,輕咳了一聲。

  沈良州卻沒結束這個話題的意思。

  “包是我拎著,賬單是我結的,你就負責吃我的喝我的, 我又當pos機又當車夫, 年度最慘、沒有之一。”沈良州冷笑,“而且我現在好像都沒做過什麽。”

  連親一下, 特單純的、蜻蜓點水的那種都沒有。

  沈良州盯著她, 直接下定義, “你太小看自己了, 你可不是什麽失足少女, 你是騙錢又騙色的感情騙子。”

  果然玩笑不是能亂開的, 這話題越說走向越詭異。顧嬈目光閃了閃,試圖轉個話鋒。

  然後他突然靠近,“不過我心甘情願, 顧嬈。”

  顧嬈稍怔。

  “我樂意在你身上花心思, 因為我喜歡你。但你不用有顧慮, 你什麽都不用管,也不用思慮太多。”

  他一字一頓,聲音很低,帶著不自知的性感。墨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進她的眸底,他很認真。

  “我並不需要你為此付出點兒什麽。”

  有什麽東西梗在了喉管裏,不是難受,是她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大約是有些感動吧,可她又很清醒。

  顧嬈太了解自己了,因為耗得起,別人執著的東西她不太往心上放,所以感情和其他東西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一樣的無所謂。

  “你其實不太了解我,就像我也不太了解你一樣。”顧嬈輕聲笑了笑,搖了搖頭。

  她不太理解沈良州到底是怎麽想的,這份喜歡來源於哪裏。先前她以為是自己帶給了他一點新鮮感,這股勁兒一過,她於他而言,跟其他人也沒什麽兩樣。現在,她好像真的有點信了他的話了。

  然而她的感情觀,可能不正。

  她是個可以因為一個念頭玩玩的人,玩得起也放得下,但絕不是個認真且深情的人。

  顧嬈頓了頓,蠻認真地盯著他,“我以前和你說過,有些人不適合終生。”

  然而沈良州卻沒給她繼續說不合適的機會,眉梢微挑,“所以我才說你不用想太多。”

  顧嬈張了張唇。

  “如果你真要考慮,就認真點兒,”沈良州低了低聲音,唇角勾一勾,“過幾天再說?”

  她不知道他說話是否一直如此,像是小火慢燉,一點一點快要把人熬死,最後又偏偏滴水不漏,點到為止。

  沈良州其實沒她想得那麽良善,他完全是另一般計較。

  如果她就是愛玩,他樂意縱著她,小姑娘就該寵著,他有耐心等她開竅;

  如果她心有所屬,也沒關係。

  喜歡就搶。

  最不濟,用點卑劣手段,鎖也鎖死在身邊。就算來日需要去請罪,這個人,他也要定了。

  顧嬈不知道怎麽回複,沈良州也沒在這問題上較真兒。

  他轉了話鋒,“草場周圍有個餐館,羊羔肉做得不錯,要不要去嚐嚐?吃完飯我帶你去馬場。”

  “嗯。”顧嬈的視線若有所思地在他麵上停了幾秒,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

  “你之前晃了好幾眼了。”沈良州側過臉,知道她什麽意思,挑了下眉,“喜歡騎馬?”

  “不是。”顧嬈抿了抿唇。

  見沈良州費解地盯著自己,顧嬈遲疑了半天,磨出來一句,“我不會。”

  沈良州忽地笑了一聲,這他真沒想到,畢竟顧嬈先前瞟了好幾眼馬場,看著似乎很有興致。

  他微微一哂,聽起來心情不錯,“挺好。”

  “什麽叫挺好啊……”顧嬈聲音陡然沾上鬱鬱之色,“不會有什麽,我學東西特別快好吧。”

  “我不是這意思。”沈良州失笑,也沒解釋。

  -

  附近有個莊園,靠著葡萄園和草場,環境雅致,風光正好,娛樂設施一應俱全。顧嬈的心思都在馬場,也沒在這裏多做逗留,吃完飯就扯著沈良州離開。

  剛過拐角,烏泱泱一群人簇擁這一個往這邊走,有人冒冒失失地撞了顧嬈一下。

  也沒道歉,就抬頭煩躁地掃了一眼,眼神亮了。

  他吹了一聲口哨,跟旁邊的人調侃,“這妞兒身材真是絕了,長得真特麽正。要不要去試試,說不上特好上手。”

  完全不介意人沒走遠,肆無忌憚。

  顧嬈聽著不太舒服,不過也沒理會這種人的意思。沈良州微微蹙眉,按住了她的手,晃了他一眼。

  他淡淡地,“你剛剛說什麽?”

  說話的年輕人也不帶怵的,哼笑一聲,蠻挑釁地,“小爺剛剛說,你身邊那女的……”

  話沒說完,其他人往這裏看過來,視線七七八八落到沈良州臉上,有人猛然變了臉色,“沈少。”

  顧嬈剛剛聽到有幾個人帶著京腔,還覺得奇怪,現在看來,是熟人。

  領頭的視線被吸引過來,看到沈良州,臉色像是吃壞了東西一樣,難看至極。

  “巧啊,這不是沈少嗎?”他態度看著挺客氣,話卻有點兒不是味兒,“沈少還真是和以前一樣威風不減。”

  不是誇讚,尖銳的諷刺意味太濃了。

  喧鬧的聲響戛然而止,隻有人在竊竊私語。

  沈良州微微眯了眯眼,他還真沒忘記這號人物。他勾唇笑了笑,“周少,一別兩年,看來這地方不錯,你過得挺好。”

  這話戳到他的痛處,周靖宇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還是壓抑著怒氣,沒動手。

  沈良州他可太熟了,兩年前,他就是被沈良州給整到朔方的。

  兩年,他被周家發配了整整兩年。好不容易得到機會,這幾天就能回燕京了,他再怎麽著,也得忍著。

  周靖宇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麵色突然和緩了下來,笑了笑,“哥幾個在這裏做局,過會兒有場賽車,沈少要不要一起?”

  “不麻煩,我還有事。”沈良州是真沒打算給他麵子,揚了揚下巴,示意剛剛出言不遜的人,“我就等他給我朋友道歉呢。”

  也不知道那個年輕人剛剛聽了些什麽,半天都噤若寒蟬,這會兒聞言,臉色刷的白了。他客客氣氣地彎了彎腰,照著自己臉抽了一下,“我嘴上沒把門,別見怪。”

  對自己下手也挺狠,沒敢糊弄。

  顧嬈感覺得到氛圍不對,低了低眉,“算了,我們走吧?”

  沈良州嗯了一聲,他也不太想跟這群人打哈哈,見著都煩。

  然而周靖宇不依不饒,“沈少這麽不給麵子,是不是興致不高啊?兄弟我可是很想跟你比一場。”

  沈良州不搭腔,他被落了臉,又補上一句,“別不是因為多了個便宜妹妹吧?”

  這不是敘舊,是想來上眼藥的。

  沈良州陡然抬了視線。

  他冷淡的看著他,平淡的眸色裏壓著驚濤駭浪,像是冰塊落入威士忌,又冷又冽。狠厲陰鷙得駭人。

  他這人平日裏看著挺冷清,但很客氣,可真這麽沒了一絲笑意地盯著你,你會覺得像被蠍子蟄了一口。

  周靖宇心底沉了沉,話已經出口了,不過他也不覺得沈良州現在能把自己怎麽樣。

  這個圈子有個好處,誰都不會把話挑明了,不到必要時刻,沒人會捅破窗戶紙。大打出手跌份兒,暗地裏怎麽動手整對方另說,明麵上也可以彎彎繞繞,但絕不會把事弄絕了。

  “你就想他跟你玩兒一局?”

  顧嬈一句話割裂了針鋒相對的氛圍。

  沈良州捏了捏她的手,顧嬈側過臉朝他笑了笑,“彩頭是什麽?玩完了我們就走了。”

  顧嬈是真等得有點兒煩了,偏偏這人跟狗皮膏藥似的,非要找茬。按理說她不該說話,不過沈良州那臉色,真說不上個“好”字來。

  顧嬈深諳沈良州的脾性,再這麽下去,非得出點事兒。

  他習慣不顯山不露水地讓人栽跟鬥,可這時候,怎麽看都像是……

  想直接讓人橫著出去。

  周靖宇略微詫異,他琢磨不透,這女人三兩句就替沈良州拿了主意,沈良州竟然也沒嗬責,“沈少想比個什麽彩頭?”

  “按著規矩來。”沈良州見顧嬈興致高,淡淡地晃了周靖宇一眼,“你添一,我作十。”

  周靖宇眸色暗了暗,真夠狂的,沈良州這意思是十倍數的籌-碼。

  燕京圈子裏,玩賽車死亡時速的就兩個人,齊晟和顧淮之。前者把命當遊戲玩兒,後者玩起來不要命。

  他可沒聽說過,沈良州碰過賽車。

  周靖宇笑了笑,意有所指,“何必那麽較真兒,沈少要是失了手,兄弟我也不敢要啊,人總有技不如人的時候不是?”

  顧嬈心說這人是真的煩。

  她勾了勾唇角,上下唇一碰,“周少搞錯了,他隻出籌-碼,不跟你玩,我陪你玩一局。”

  “別胡鬧。”沈良州壓低了聲音,皺了皺眉。

  籌-碼他不心疼,輸贏也無所謂。別的事她怎麽玩都行,這群人賽車不要命,容易下絆子,不會有什麽“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說法。

  太危險了。

  而且,他不是不會玩賽車,而是對什麽都沒那麽迷,並不需要她來冒險。

  “我有分寸。”顧嬈側過臉做了個唇形,扯了扯他的袖子,“相信我一下行不行?”

  沈良州的“不行”還沒說出口,顧嬈的手扣在他的腕間,輕輕地搖了搖。

  “沈少還要一個女人替你撐麵兒?”周靖宇嗤笑。

  “周少也是個男人,扭扭捏捏得多不好,”顧嬈抽開手,唇角蕩著一抹風情,“輸了你可以提一個要求,贏了我也不要別的,罰酒三杯,道個歉。”

  周靖宇原本不接激將法,畢竟贏了一個女人,說出去不好聽。

  可她提的彩頭,周靖宇心動了。落沈良州的臉,他可想太久了。被周家發配過來的兩年,每一個日日夜夜他都恨沈良州恨得咬牙切齒。

  所以隻要能贏,贏得手段光不光彩,可就無所謂了。

  “比不比?不比走人了。”顧嬈對這人的磨嘰有些厭煩,語氣也就好不到哪兒去。

  “行。”想通了一切,周靖宇答應得痛快。

  -

  賽車地點在一個山道公路,靠近朔方邊界,提前清過場,公路上空曠無人。顧嬈隨便挑了一輛車,廢話都不想多說一句。

  顧嬈鐵了心速戰速決,不聽說。沈良州也不再深勸,隻囑咐了一句,“玩玩就行,不要當真,輸了也不要緊,安全第一。”

  “你怎麽那麽囉嗦,”顧嬈扶著他脫掉了高跟鞋,嗤笑了一聲,“誒,你能不能對我有點兒信心?我覺得我車技還行。”

  她肌理勻削,腳踝到小腿的線條很美,抬眼時笑意澄明清豔。

  顧嬈壓低聲音輕笑,“你等著,我讓他叫爸爸。”

  “準備好了?”周靖宇催她,“別說我欺負女人啊,我可以讓你……”

  “不需要,”顧嬈微挑的眼角帶著笑意,囂張又漂亮,“輸太慘了豈不是不好看?”

  她接過鑰匙,動作利落的上了車。

  周靖宇原本也是客套一下,人不領情,他可無所謂,贏了才是正事。不管之後沈良州是否承認,都達到目的了。

  天氣不知何時陰沉了下來,灰色雲層壓得很低,壓得人心緒沉悶。山間飄著薄薄霧氣,陰冷又潮濕,看上去要下雨。

  其他人都從另一邊坐纜車去了山頂。

  揮旗女郎揮下出發旗,賽車讀秒結束,一紅一黑兩輛車像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

  繞過幾圈,周靖宇發現顧嬈車技還行,但也就那樣。

  統共八圈兒,都到了第五圈了,顧嬈還是在他後麵,雖然能穩穩咬住他,卻始終超不了。

  周靖宇興致來了,故意慢下來,通過耳機說到,“唉,妹妹,要不你求我一聲,我讓讓你?”

  顧嬈也沒惱,彎唇笑了笑,“還是你求求我吧,我過會兒不讓你輸得太難看。”

  周靖宇沒當回事兒,他正要繼續調侃,前麵車道變窄,就撂了耳機,懶得搭腔了。

  第六圈結束,車道已經窄到隻能容納一輛車單行。

  天空突然落雨,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在車頂劈裏啪啦地作響。雨勢猝不及防地變大了。

  周靖宇見天氣不好,打算速戰速決。他剛剛把心思放回來,車窗外傳來尖銳的聲響。

  山道邊是石板圍砌的,顧嬈那輛車,幾乎是八十度立了起來,像海麵的浮木被浪卷起,搖搖欲墜,看著都觸目驚心。

  左側輪胎貼在石板上,摩擦出尖銳的聲音和一串火花,她斜掛超了過去。

  顧嬈的車子從他旁邊擦過去時,側臉看他,勾了勾唇。風揚起黑色長發,聲音淹沒在了呼嘯的風聲裏,但他看到了她的唇形。

  “Loser.”

  “砰——”地一聲悶響,車子在他車前落了下來,衝了出去。

  “我操。”

  周靖宇本來有點心不在焉,這次真是公平比賽,半點手腳沒做。

  畢竟顧嬈是個女人,他沒把人當回事兒,加上他對自己車技有信心,不太在意。

  結果跟他想得不太一樣。

  這女的跟她長相不符啊,不是花瓶啊。

  山道公路沒有近路可抄,現在想作弊動個手腳也沒辦法,遲了。

  最後一圈,回天乏術。顧嬈順利到了終點。

  等在終點的人都在車裏和帳篷地下,一路都有攝像頭追蹤,所以剛剛的畫麵都看到了,隻是都消化不過來。

  周靖宇居然輸了,還是輸給一個女人,最關鍵是,這女人太不要命了。

  暴雨天氣,山道上,玩了一手斜掛。

  這還是個正常的……嬌弱小美人嗎?

  顧嬈還不算完,操縱著車子迅速回旋,車頭和遲來的周靖宇幾乎相撞。

  車門響了一聲,有人坐了進來。

  “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顧嬈歪了歪頭,從後視鏡裏與他四目相對,她舒展眉心勾起笑意,“那能不能驚豔到你?”

  “一直都是。”沈良州眸色深沉,喉結聳動,“不過以後這種東西,少碰。”

  “怕什麽,我剛剛都沒認真。”顧嬈纖眉一挑,“賽車是我的領域,我哥都得被我按在地上揉搓。”

  沈良州忽地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信還是別的什麽意思。

  “外套借我。”顧嬈一伸手把他外套扯了過來,開了車門,從車上跳了下來,也不介意雨水,徑直走過去。

  “下來。”顧嬈屈指敲了敲周靖宇車窗,唇角翹了翹,“該履行賭約了,周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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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嬈:我跟你講哦,賽車我能把我哥按在地上揉搓。

  顧淮之:你別是想死。

  在一起倒計時,馬上了,然後在一起後,我們可以期待一下掉碼什麽的了。

  這章其實跟後麵有牽扯,以後回燕京再提。在那之前,拍戲談戀愛。

  沈哥讓顧嬈喜歡的點,大約是在一起後,現在還沒怎麽表現。不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