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作者:
藿香菇 更新:2022-05-09 16:45 字數:3278
寧茴被她這突然一聲弄得手一抖, 門樞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去。
院子裏因為突然的狀況有一瞬安寂, 但很快就有了響動, 夜梅夜竹忙是上前攙扶倒在地上摔了個大馬趴的柳芳泗。
雪地裏的人印子明晃晃地擺著, 她繃臉咬牙站起身來, 眼裏噴著火, 瞧著那架勢像是要把對麵還未反應過來的裴昕給燒成碳灰。
這一下摔下去實在是有些疼, 起來的時候兩條腿都在打顫,但柳芳泗現在什麽都顧不上了,她早就看裴昕這個賤人不順眼了, 以前也是看在裴都的麵子上,有些事情上受了氣忍了也就忍了,但姑奶奶她今天忍不了了!
她掙開夜竹夜梅的手, 一甩袖子, 直接就朝裴昕撲了上去,餓狼撲食, 不外如是也。
她那在雪裏蹭得通紅的手巴掌扇上去的時候, 裴昕都還是懵的。
裴昕也是真覺得自己無辜, 她剛才隻是稍用力把柳芳泗扯著她袖子的手扒開, 可沒想著推搡人, 分明是她自己踩地上滑倒的, 這怎麽把賬盡往她身上算的?!
世家小姐少有會親身動手上去幹架的,自小的教養和從始至終端著的儀態不允許她們這麽做。
在遇到寧茴之前,柳芳泗混是混了點兒, 脾氣躁是躁了點兒, 但也從來沒跟人幹過架,後來、後來……算了!後來的事不提也罷!
到底是有過經驗的,柳芳泗動起手來裴昕根本毫無招架之力,她把裴昕摁倒在地上時候,恨恨地想:都是姓寧的那個女人的錯,要不然她柳大小姐怎麽會淪落到行這潑婦之事!
兩位主子打的熱鬧,從未見過這般陣仗的下人們僵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動作,還是夜梅夜竹反應最快跑上前扒拉人。
但現在柳芳泗明顯占大優勢把人壓著打,這兩人拉架的時候自然不大走心,你拉一下我拉一下,愣是沒把人拉起來。且這架沒拉開不說,反倒又添了柳芳泗的氣焰,越打越厲害了。
這是真不像樣了,寧茴使了個眼色,榕春會意上前,“都愣著幹什麽嘛?一個個全眼瞎了?還不快把二夫人和大小姐拉開!”
她這嚴詞厲喝一出口,院子裏人也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擁上前。
人多力氣大,柳芳泗再是扯著人不放也無可奈何。
寧茴站在院子裏鋪著的石板路上,先是看了眼橘杏梨蕊這邊攙著的裴昕。
發髻散亂,臉也腫著,眼紅了一圈兒。
她今日本穿著粉色的交襟衣裙,在雪裏這麽一番折騰早被洇濕了大半,顏色變得深暗了些,束腰的帶子鬆了一半,鬆垮垮地半圈在細腰上,狼狽得不是一星半點兒。
和她比起來柳芳泗就好得多了,隻是先前摔得太重,後頭又來一場劇烈運動,腿腳似乎出了點兒問題。
寧茴看來看去,與青青草原說道:“看來還是我最厲害。”她們這架打得太沒有技術含量了。
青青草原趴在水池邊,斜了斜熊貓眼,“看起來是這樣沒錯,你可以在裴家的女人圈裏稱王了,崽。”然後它就是王的爸爸了,嘻嘻。
寧茴謙虛地搖了搖頭,“哪裏哪裏。”
一人一熊貓侃著話,裴昕現下卻是頭昏眼花。
自打朱氏死後,她一改往日的性子變得沉默安寂了許多,但並不代表著她就沒脾氣了。
因為上一輩的事,她在裴郅夫婦麵前自然氣短,但柳芳泗……她可向來不欠她什麽!
這樣想著,趁著諸人都不注意的時候,裴昕快步上前將方才柳芳泗甩給她的那巴掌甩了回去。
啪的一聲,當真是響亮。
“裴昕!!”柳芳泗氣血上湧,整張臉連著被扇的那一塊漲得通紅。
眼見著事態又起了,裴都總算是撐著傘慢步從門外頭走了進來,“這是在做什麽?”
他聲音是慣來的溫和,偏偏就將這兩方冒著的火滅了個幹淨。
“哥……”裴昕又是氣惱又是委屈,看著他時眼裏蓄滿了淚。
她先出了聲,柳芳泗不及她快,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裴都將手裏的書遞給葉眉,微微笑道:“可不要告訴我你們是在玩鬧。”
“柳……二嫂無緣無故與葉眉動手,我看不過攔了她,爭執間二嫂踩滑倒了地,上來就打人,我……”
“我呸!”柳芳泗捂著臉打斷了裴昕的話,“這話說得你裴昕清清白白不得了啊,合著全是我一人的錯了!”
她伸著手就差往裴昕臉上懟了,“我教訓一個不知事的下人輪得到你來多嘴多話,還有,要不是你推我,我能摔地上?!”
裴都轉眼看著她,柳芳泗本來還想說什麽,莫名地就噤了聲,底氣不足地叫了聲夫君。
裴都不作回應,看了眼葉眉才問柳芳泗道:“葉眉又犯了何事?”
柳芳泗哪敢在他麵前說什麽爬床,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沒能說個所以然,到後頭口裏連聲兒都沒了,顯得有些心虛氣短。
“行了,打也打了,鬧也鬧了,也該是夠了。”終是裴都出聲打破了凝滯,他表情不變,“你自回院子去吧,萬事適可而止。”
柳芳泗有心和他再掰扯掰扯今日這事,隻是腿上的傷實在是不大好,在夜梅夜竹半勸半拉下,還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從寧茴身邊路過的時候,還陰陽怪氣地冷哼了一聲。
她走出門,摸了摸自己紅腫的側臉,眼瞥著庭院裏的裴昕,牙齒磨得霍霍作響。
好你個裴昕,你不仁也休怪我不義,論折騰人,她柳芳泗就從來沒輸過!
“走,回長公主府!”
夜梅驚道:“現在回公主府作甚?”
柳芳泗瞪了她一眼,笨死了,怎麽比她還蠢呢?這當然是找她娘出主意啊!
她是蠢,也琢磨不出什麽好招兒神不知鬼不覺地收拾裴昕那個小賤人,但她娘華陽長公主聰明啊!
今日這仇不報,她是怎麽地也咽不下這口氣的。
柳芳泗往回娘家華陽長公主府哭天搶地求老娘支招兒去了,這頭院子裏少了她瞬間安寂了不少。
裴昕小心翼翼地偷瞧著裴都的臉色,“哥……”
裴都沒有應,目光定定,好一會兒才轉向看戲的寧茴,緩聲道:“讓大嫂看笑話了。”
寧茴幹笑了笑,她確實看得挺樂嗬的。
隻是這一趟她倒是白跑了,早知道裴都回來了,她也就不出來吹這麽回冷風。
“風冷天寒,大嫂要不要進裏屋喝杯熱茶?”裴都說得溫和客氣,笑著時候更是叫人如沐春風,但寧茴卻偏是覺得不大自在,拒絕了喝茶的話,又帶著榕春幾個原路回去了。
院子裏沒了外人,裴都舉著傘上了簷下石階,抖落傘麵兒上覆著的薄雪,與裴昕道:“你進來。”
裴昕緊緊地摟著身上的衣裳,被梨蕊攙著進了裏去。
裴都坐在榻椅上,手肘撐抵著小幾,溫雅清貴,“今日早朝定王被停奪了職。”
裴昕驚了一下,忙問道:“這、這是為何?”新年第一天上朝就被停了職,聖上這是什麽意思?
她現下這模樣實在是入不得眼,裴都不著痕跡地移開眼,“內中原由不清楚,總歸是惹了聖上厭煩就是了。”要不然也不會選這樣個時候,在朝政殿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兒,全然沒有給定王丁點兒麵子的意思。
裴昕:“怎麽會這樣?!”
她心中又是驚訝又是擔憂,裴都不緊不慢地飲了口熱茶,他這個妹妹啊,以後的日子可有得熬了。
定王奪職賦閑之事他雖不大清楚,但大概估摸著應該是長兄的手筆,那位素來睚眥必報,可是從不叫自己受委屈的。
再怎麽樣她裴昕前頭冠上的也是個裴字,定王再是不顯,這內裏也總有幾分遷怒的。
她進府便是妾,又慣是和未來的定王妃樓大小姐交惡,到時候也定是少不了磋磨的。她比起其他人又多得了定王幾分青睞,必是後院兒眾矢之的,孤立無援。
再有方才雪地裏那一場鬧劇,雖不是什麽大事兒,但以柳芳泗的性子多半記恨,他估計現在應該跑回華陽長公主府找她娘想辦法去了,華陽長公主的心思深沉,也說不得要在哪裏叫她狠狠地摔上一跤。
裴都心裏門兒清,但他當著裴昕的麵卻隻字不言。
他早拉過她好幾把,然自己選的路,自己受著吧,有的人總得吃了些苦頭才知道世事艱難的。
自己立不起來,別人摻和進那麽多又有什麽用處?
……………………
定王卸任,果如裴郅預料那般,由他暫時兼掌大理寺,因為多了一份事兒,他傍晚從官署回來又在書房忙至戌時末才停了手。
半濕未幹的黑順長發散在肩頭,眉眼陰豔,身上隻批了件素色暗紋大氅,瞧著真像是個美人兒。
寧茴笑著脫鞋上榻,接過青丹手裏的幹帕子給他擦頭發,她動作輕柔得很,鬧得他心頭發癢,他摁住肩頭的手,沉聲道:“別鬧。”
寧茴從他身後歪了頭出來,反駁道:“我沒鬧。”
裴郅側身從她手裏把帕子扯了出來,把人抱在懷裏,軟玉溫香,入手凝脂,這心頭癢乎得更厲害了。
他湊過去親了親她微紅的臉,呼吸暖熱,發梢冰涼,寧茴伸手撥了撥他麵頰臉側滑落下來的長發,順勢環著他的脖頸。
裴郅道:“我後天走。”
寧茴:“嗯?”
他柔聲道:“此去一月,夫人不該親親我嗎?”
寧茴依言仰頭印上他的雙唇,他喉間逸出輕笑,親吻間抱著人轉到了床上。
夜裏無聲,隻她低語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