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目方說了一些答謝業主的話之後，那些象征著資產的鑰匙便被放在了托盤上，然後讓禮儀小姐捧著，再由葉芷和曹金波等人分發到各個業主手中。

  我不知道自己那套房的鑰匙，是在葉芷手上，還是在曹金波手上，我希望是曹金波，起碼不會太尷尬。

  我一直盯著禮儀小姐手中的托盤看著，沒過一會兒，葉芷便走到了我和陸佳麵前，就像是一種宿命的安排，我人生中在大理買的第一套房子，鑰匙在葉芷手上，產權在陸佳名下，我反而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葉芷將鑰匙從托盤上拿起，然後說道：“感謝對我們這個樓盤的支持，這是房子的鑰匙……入住愉快。”

  雖然葉芷說的含糊，但陸佳卻毫無顧忌的以業主自居，她對葉芷說了一聲“謝謝”。

  葉芷沒有急著交出鑰匙，而是問道：“這把鑰匙，你們誰拿？”

  陸佳不動聲色的回道：“購房合同上有我的名字，也有你們蒼山一墅蓋的公章，這是一件合法合理的事情，我實在不太懂，葉總你這麽問是什麽意思。”

  葉芷笑了笑，回道：“如果公章能蓋在人的心裏，這個世界上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的人，打著合理合法的幌子，去賺取不義之財了……這把鑰匙，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拿得住，反正我是覺得它很重，因為這是一個快30歲的男人，用全部心血換來的。”

  說著，葉芷便將鑰匙放在了陸佳的手上。

  陸佳愣了一下，葉芷已經走到了下一個人的麵前。

  ……

  陸佳的臉色有些難看，而我至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因為我心裏想的，葉芷都已經替我表達的很清楚……但我很費解，葉芷是出於什麽目的，對陸佳說了這些。

  她是在為我感到不值嗎？

  我不需要她的同情，因為相比於一套房子，當初苦苦等了一年多，才是我生命裏最痛苦的事情！

  ……

  拿到鑰匙之後，我跟隨陸佳的腳步，去了那套能拎包入住的房子……在將鑰匙插進鎖孔的那一個瞬間，陸佳停住了，她回頭看著我，眼中含淚，然後哽咽著對我說道：“米高，我們在上海煎熬了3年，等的就是一套房子……現在房子有了，可我們之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你真的覺得，走到這一步，都是我單方麵造成的嗎？”

  “是我要的太多……我太想你變成我理想中的那個人……不知不覺，我就迷失了。”

  “先開門吧……我想找個能坐的地方……我挺累的……”

  陸佳點了點頭，然後轉動了鑰匙，明明是一個很輕盈的動作，可我卻莫名覺得沉重……就在此刻，我的某些心情和陸佳是相通的。曾經，我拚了命去追求的，就是一個能讓我和陸佳有歸屬感的家……我不想一到周末，她就隻能窩在那個不足二十平的出租房裏陪著我，我想有一張大一點的桌子，用來吃飯……有一張大的床，可以讓我們做愛時，毫無顧忌的去施展……時至今日，我仍記得，我們做完愛之後，赤身裸體的坐在床上，往整座城市張望的場景……我知道她想有一個房子，可是放眼整座城市，卻是我最孤寂的心情……我太渺小，也太平凡了，我滿足不了她……隻能拽著她，陪我一起墮落在生活的陷阱裏，虛度光陰。

  也許，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歉疚，我才願意將這兩套房子轉到她的名下，也才會在她犯錯之後，去維護她的名聲。

  對她，我真的很難去恨……尤其是回憶起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

  ……

  推開門，客廳裏便能看到被晚霞映著的洱海，再往前走幾步，風好似吹動了整個古城，那種古色古香的寧靜，隻用看一眼，人便會跟著安定起來；相比於拎包入住的配置，這種視覺上的享受，也許才是這套房子的真正價值。

  這套房子有兩個臥室，次臥是嬰兒房，主臥是帶獨立衛生間的，並且做了幹濕分離的處理，無論是設計還是用材，都能看出這套房子的質量。

  陸佳先我之前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她對我說道：“聽售樓部的人說，這套房子如果不想自己住，可以托管給酒店，酒店一個月給我們五千塊錢……他們不會做虧本生意的，這套房子如果日租出去，每天最少七百塊錢。”

  “我不想聊這個……我現在急需要錢，我想把這套房子賣了。”

  “我不同意……如果你最近缺錢，我們就把房子托管給酒店，托管的收益，我一分都不要，你可以全部拿走。”

  “你不要和我打太極……我缺的不是那一個月五千塊錢……我要的是整整兩百萬……我手上有新的項目要做。”

  “我在國外聽到了很多國內經濟即將下行的消息……我不希望你在這個時候做盲目的投資……我已經和你表過態了，就算你暫時沒有收入，我也可以去維持我們的生活。”

  說著，陸佳便從包裏拿出了一隻文件袋，她將文件袋放在茶幾上，又從裏麵拿出了戶口本……她注視著我，眼中含著淚水，片刻之後，才哽咽著對我說道：“米高，這次來大理，我把戶口本也帶過來了……我們結婚吧，我的收入不算低，隻要不亂揮霍，也夠養活一個家了……等我們都穩定下來，你想做生意，我一定把房子賣了支持你……”

  “你說這些話的時候，臉紅嗎？”

  “在你心裏，我就那麽罪該萬死嗎？”

  “你沒有罪該萬死，你錯就錯在，有了選擇之後，還來糾纏我……我不相信酒後亂性這一套，如果你不給他機會，他連和你一起吃飯的可能性都沒有……”

  “你說這些，無非就是想站在道德的高點，要回這套房子。”

  “難道我不該要回來嗎？……是不是在你眼裏，成都那套房子，還不夠我們之間恩怨兩清？”

  “我不要房子……我要的是你！”

  陸佳的情緒忽然崩潰，她低著頭痛哭，又用力撕扯著自己的頭發……

  “米高……我錯了……我不該做出那麽愚蠢的事情……你原諒我吧……我真的錯了！”

  我不想看到這樣一個陸佳，便隔著214國道，遠眺著洱海……我又點上了一支煙，我什麽都不想說……也不願意再去回憶那些虧欠了她的過往。

  因為我能看見自己的心，不僅幹淨利落，也有始有終。

  時至今日，我已經不欠陸佳什麽了，所以我不會再去遷就她的痛苦，我隻想要回這套房，然後去開創一番屬於自己的事業……我不否認自己很現實。

  我終於開口對陸佳說道：“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發現了一個小時候放玩具的舊箱子，裏麵裝滿了綠色的塑料小兵；炮兵，步兵，傘兵……小兵們特別膽怯的問我：請問，你看見我們的司令了嗎？我們很久沒有看見他了。我沉思了好一會兒，回道：見過，不過他不會再回來了……小兵又哭著問我：司令他是犧牲了嗎？……我也流了眼淚，司令他沒有犧牲，他隻是長大了！”

  重重吐出口中的煙，我又說道：“這其實不完全是我的夢……我是在哪個地方看到過這段話……然後才在夢裏有了這樣的畫麵……我承認，在離開上海之前，我身上都還有一股長不大的蠻勁兒，凡事都隻為你著想，活在你為我編織的世界中……但是在決定離開上海的那一天，我就變了……我不想活在你的理想世界中，我現在隻願意為自己活……我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娶自己愛的女人……我對你沒有愛了……所以，我不會再回頭了。”

  “無論我做什麽，你都不會回頭了嗎？”

  “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