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作者:清嘉觀流      更新:2022-05-09 00:28      字數:8888
  竇博明坐在自己租的七層公寓陽台上, 蜿蜒馬路上奔馳的車流像是一個個火柴盒, 星星點點的人群走來走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標與歸屬。

  這熙熙攘攘的塵世裏, 隻有他是一個無處皈依的孤魂野鬼。

  江顏騙了他。

  明明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打算給他最終剪輯權, 這個女人卻徹頭徹尾的騙了他。

  《懺悔》是他籌備了這麽多年的心血, 謝愷說拿走就拿走, 他算什麽,他懂他的思想嗎?他們根本不懂。

  竇博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空落落的, 在資本的碾壓下,他連所謂的負隅頑抗都是那麽的可笑。

  辛苦了這麽多年,最後卻是為她人做嫁衣, 他嘔心瀝血拍出來的《懺悔》, 連名字都變成了可笑的《血色複仇》,他最後一點痕跡都被抹去了。

  掏出手機, 竇博明想給遠在老家的父母打個電話, 就當作是告別吧。

  過了很久, 電話才接通。

  隻是沒說幾句, 就被匆匆掛斷了。

  也是, 他們倆離婚後已經有了各自的家庭, 各自的子女,他不過是他們失敗婚姻的證明,就算不在了, 想必對他們來說也沒什麽吧。

  竇博明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他閉上了眼睛,張開雙臂試圖以這樣的姿勢一躍而下。

  初冬的風吹得人臉生疼,他單腳晃了晃,伸出另一隻腳之前卻想起了一個人。

  蘇越梨。

  說起來,她竟然是他這27年人生裏唯一一個真正認可過他的人。

  一想起蘇越梨曾給過他的承諾,竇博明就心如|刀絞:如果江顏根本不認可他,為什麽還要在蘇越梨願意給他最大自主權時出言阻撓。

  如果,他一開始沒有那麽自視甚高,沒有背棄和蘇越梨約定,現在又會是什麽樣呢?

  可惜,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如果。

  可不知為什麽,竇博明還是想在離開前和這個世界上唯一認可過他的人道個別。

  至少,有蘇越梨在,讓他知道自己還不是那麽的失敗。

  電話被掛斷後,竇博明淒惶的笑了笑,準備就此放棄,卻沒想到被凍僵的手居然不聽使喚的又誤撥了回去。

  這一次,不等他掛斷,那邊就接通了電話。

  一字不頓的說完自己準備自殺和這一段時間遭受的痛苦後,竇博明突然感受到了久違的輕鬆。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人可以傾訴了。

  “打這個電話,是因為想向蘇小姐您說一聲對不起。真的,很抱歉。”

  竇博明剛準備掛斷電話,卻沒想到電話那頭的蘇越梨突然問他:“你對《懺悔》有信心嗎?”

  信心?

  那是他燃燒生命拍出的作品,怎麽可能沒有信心。

  竇博明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當然!”

  蘇越梨扯了扯霍之昀的袖口,眼中露出幾分哀求。

  看著她滾|圓澄澈的杏眼,饒是霍之昀心底對那個攪了自己好事的男人沒有半點好感,但還是搖著頭開了電腦,就著蘇越梨提供的電話開始追蹤定位對方的位置。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懺悔》成功了,你的死也不會給你說的那個製片人還有江顏帶來任何損|失,甚至可能成為他們炒作的工具,這樣也沒關係嗎?”

  竇博明激動的攥緊了拳頭:“不會的,我已經在微博上定時了一封遺書,我要用我的死把謝愷和江顏徹底釘在恥辱柱上,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他們是怎無恥麽奪取一個人的夢想!”

  蘇越梨沒想到,竇博明居然是一個這麽天真的人。

  她視線往霍之昀的電腦屏幕上掃了掃,對方已經通過基站定位到了竇博明現在的位置,蘇越梨心頭一鬆,無聲的對霍之昀說了句報警。

  霍之昀濃眉深蹙,雖然不樂意,但在她不斷撲扇的大眼睛下還是掏出了手機,站遠了幾步報了警。

  蘇越梨從聽說竇博明要自殺起就一直高懸的心髒終於放下了些,拖延起時間也就越|發遊刃有餘起來,“你太天真了。就算你的死會給他們帶來一時輿論上的影響,但也僅此而已了。”

  “畢竟他們完全可以抨擊你過剛易折,不尊重投資人意見,你的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歪曲,過分解讀。到最後,說不定你的死還能替這部電影做一次免費營銷。”

  電話裏傳來的喘息聲越|發急促,顯然蘇越梨說得完全戳中了竇博明的痛點,蘇越梨語氣放緩了些:“總之,你死了,就徹底失去了說話的機會。”

  竇博明久久沒有說話,蘇越梨也耐心的沒有催他,過了一會,她就聽見電話裏傳來一陣悶悶的哭聲。

  “那我應該怎麽辦?”

  他話剛說完,就被一個從八樓倒吊下來的消防員一腳踹回了房間。

  “救下來了!”

  電話剛掛,一具滾燙的身體就從身後貼了過來,霍之昀攬住了她的腰,低頭看來時,俊臉難辨喜怒,語氣卻有些像是在撒嬌:“我討厭這個人。”

  “我也討厭這個竇博明,自殺前給我們越梨打個電話算什麽事?他萬一要是真死了,警|察一調查通話記錄,發現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我們越梨的,傳出去別人會這麽想?”

  小冰端著一盤剛洗好的草莓放到了桌上,“現在那些公眾號為了吸引流量根本就是無所不用其極,要這個竇博明真有個萬一,還不知道怎麽瞎編亂造呢。”

  霍之昀難得的給了小冰一個讚許的眼神,看的小冰受寵若驚,又想起火上還燉著湯,急匆匆的回了廚房。

  小冰回廚房了,鄒曼今天似乎有點不舒服,早早去樓上為她備的客房休息去了,一時間,客廳裏便隻剩下蘇越梨和霍之昀兩人。

  霍之昀緊了緊手臂,抱著蘇越梨坐到了沙發上,冷聲道:“他無非是看準你心軟罷了。”

  蘇越梨聳了聳肩,“好吧,不管他打這個電話的目的是什麽,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吧。”

  當然,炸了毛的某人也是要哄的,蘇越梨捏起一個草莓殷勤的送到了霍之昀嘴邊,“別生氣了,霍先生辛苦了,快吃個草莓甜甜嘴。”

  霍之昀垂眸在她臉上打了個轉,張嘴咬了一大半,殷|紅的草莓汁流在蘇越梨蔥白似的手指上,紅與白的對比格外鮮明,越|發襯得她手似柔荑。

  男人看得眸光一暗,搶在蘇越梨拿濕紙擦手前將她細嫩的手指含進了口中。

  他一點點舔|去了她指尖的草莓汁,細致周到得連指縫都不放過,蘇越梨的手本就敏感,如今更是顫得香|肩直抖,小|臉都染上了一層緋紅。

  “確實很甜。”

  他這意有所指的話讓蘇越梨臉頰上的溫度越|發攀升了些,她難為情的將手在濕巾上擦了擦,有心想讓他下次別這樣了,又擔心被廚房裏的小冰聽到,隻好哼哼的小聲說道:“你再這樣我生氣了!”

  說著她鼓了鼓臉頰,誓要表現出自己嚴肅的態度。

  落在男人眼裏,卻隻覺得小姑娘震顫的睫毛仿佛眨在自己心頭,胳膊一用力就將蘇越梨整個人攬進了懷裏。

  蘇越梨倒是想掙紮,可是她那點子貓力氣在男人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撲騰幾下不過是羊入虎口,到最後反而是被搓|揉的氣喘籲籲,隻能用兩條嫩生生的藕臂乖乖摟住男人的精腰,嘟著殷|紅|小|嘴哀哀求饒。

  “好了好了,不玩了。你這還是手嗎?簡直就是鐵鉗子!”

  霍之昀失笑,“我還沒問你呢,這幾天好玩嗎?”

  說起這段時間參加《打工大作戰》的經曆,蘇越梨頓時來了興致,扳著手指向霍之昀曆數起她這幾天的豐功偉績。

  “我現在可會炸油條了,還有做豆腐腦,早餐鋪的鄧婆婆都誇我火候把握的好。”

  “還有關東煮,你看到微博上叫我關東煮西施了嗎?最後一天好多好多人來吃我做的關東煮,不對,是一直都有很多人吃。”

  “下次我做給你吃好不好?”

  蘇越梨說著撐起身體自得道:“你都不知道我多聰明,找了謝綺給我打工,要不然我還真比不過swing組合。”

  她說話時,杏眼靈動極了,翹著紅唇的模樣簡直像是隻小狐狸,還是成精的那種,可愛的不得了。

  霍之昀眼底是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寵溺。

  他耐心的聽著蘇越梨滔滔不絕的說在s城的日子,還不時提幾個問題,引得蘇越梨談興大起,恨不得把所有生活瑣事都說給他聽。

  她從前一直是孤身一人,從來沒有人傾聽她的喜怒哀樂。

  她不知道,原來有一個人分享,會這麽好,這麽的讓她想要唇角上揚。

  蘇越梨一直說到喉嚨發幹,吃了口霍之昀順勢遞來的草莓後,她訕訕得笑了笑,投桃報李的關心起霍之昀:“對了,你的遊戲應該已經上線了吧!”

  “手機是不是可以直接下載了?要不要我幫你在微博上做推廣?”

  “不過我不太會玩遊戲,你得多教教我啊。”

  霍之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好,我教你。”

  隻是手把手教學還沒開始,小冰就做好了飯菜,喊著蘇越梨和霍之昀去餐廳吃飯。

  睡眼惺忪的鄒曼也下來了。

  雖然小睡了一覺,但她臉上卻還是難掩疲色,看的蘇越梨擔心不已:“鄒姐,你沒事吧。要不要一會去醫院看看?”

  “沒事,我就是昨晚沒怎麽睡好。”

  她拖開椅子坐到了蘇越梨身邊,看著坐在主位上的霍之昀笑道:“霍先生最近可是事業情場雙得意啊,我可是聽穆南說你那個遊戲已經連續好幾天下載排行第一了。這又是要大賺一筆的節奏啊。”

  “你說這人怎麽差別就這麽大呢?我們這一個行業還沒奮鬥出名堂呢,霍先生你不僅演員事業成功了,馬上又要成為企業家了。”

  蘇越梨與有榮焉的抬了抬下巴,開玩笑,霍之昀是誰啊!他可是男主啊!

  這個念頭剛閃過蘇越梨就是一愣。

  男主,她都多久沒有用這個稱呼來代指霍之昀了?

  明明從前她很喜歡在背後叫他男主的。

  可是現在她卻更喜歡叫他霍之昀。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這其中的變化讓蘇越梨心裏莫名有些慌,她不敢再往下想,掩飾般拚命的喝了一大口湯,卻忘了湯是剛出鍋的,頓時燙得小|嘴一紅。

  一直或明或暗將視線放在她身上的霍之昀第一個發現了,匆匆拿了塊冰塊給她含|著,這才沒有造成更大的傷害。

  呼……

  冰塊融成了冰水,蘇越梨又漱了漱口,這才重新坐到餐桌前吃飯。

  “還痛不痛?讓我看看。”

  男人修長的手指托起蘇越梨的下巴,他素來冷厲的眼此時滿是憂心。

  他們靠得很近,近得蘇越梨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鬆冷香。

  蘇越梨撲閃著眼睛從他濃密齊整的眉峰一直看到他深邃的眼窩,腦袋裏暈暈的,他一說讓他看看,她就乖乖的張開嘴,探出了一截怯生生的小|舌頭。

  霍之昀一怔,呼吸瞬間粗重起來。

  他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低頭含|了含蘇越梨的粉舌,在嘴裏品了品,這才徐徐放開,抵著她的額頭笑道:“嗯,味道不錯,看來確實沒事了。”

  蘇越梨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都做了些什麽,臉唰得一下就燒了起來。

  她手忙腳亂的推開了霍之昀,欲蓋彌彰的看向小冰和鄒曼。

  兩人明明在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她一望過去,立馬欲蓋彌彰的低下頭,吃飯的吃飯,看手機的手機,一副我們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倒讓蘇越梨越|發窘迫,直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沒幾秒,正在看手機的鄒曼噗嗤一聲笑了。

  蘇越梨還以為她在笑自己,羞得恨不得把頭低進碗裏去,霍之昀安撫的拍了拍她,警告的看向鄒曼。

  鄒曼舉手投了投降:“天地良心,我真的不是笑你們小情侶太甜蜜。我是看微博熱搜太好笑了。”

  “不信你們看,那個拽得不得了的竇博明居然跳樓了,當然,人沒死,不知道被哪個路人看到報了警,已經救下來了。監控還拍到了他被消防員一腳踹進去的樣子,狼狽得不行。”

  鄒曼攤了攤手,“問題是這哥們自殺前在微博上發了個留了個什麽定時遺言:說星港娛樂的謝愷和江顏強行剝奪他的最終剪輯權,還給他單方麵發了導演解聘合同,尤其是江顏,出爾反爾,他受不了這樣的打壓背叛,要以死明誌。”

  “哎呀我說這個竇博明當時還瞧不上我們,現在呢,自食惡果了吧。當時還說我資本家做派,現在知道什麽叫真正的資本家做派了吧。”

  說著鄒曼嘖了嘖,“其實這家夥也不能說沒才華吧,可是這圈子裏啊,什麽時候缺過有才華的年輕人啊?”

  “你看看他發的那個江顏和他的微|信記錄,這家夥未免也太天真了吧,人家嘴上說說給他最終剪輯權,又沒簽合同,他要真死了也隻能是白死。唉,也算他命大,被好心人救了。”

  蘇越梨看了她一眼,舉起手小聲說道:“那個……鄒姐,救他那個好心人就是我。”

  鄒曼含在嘴裏的紅酒差點沒噴出來:“什麽?是你?”

  她一回來就上樓補覺去了,睡得又死,不知道竇博明打電話這回事,聽完倒是和小冰一個看法:“得虧他沒死,要不然咱們還真是有麻煩了。”

  “說起來,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鄒姐,星港公司有回應嗎?還有那個江顏,他們難道一點表示都沒有?”

  聽到小冰的提問,鄒曼拿起手機又看起來,“謝愷發微博了:他說他和竇博明純屬創作理念有分歧,他絕對沒有像竇博明說得那樣刻意針對他,而且他所有的做法都是為了對星港集團的投資人負責。”

  “那個江顏也轉發了,嘖,怎麽這麽酸呢。”

  “我看看……”小冰湊過去,“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怎麽感覺這句話都成萬靈藥了啊!”

  “江小姐,江小姐,對於導演竇博明在網上對你的指控請問您是怎麽看的?能不能回應一下?”

  “江小姐,竇博明的遺書上說你背信棄義,花言巧語說服他錯過了另一家公司,最後卻背叛了他,您對此有什麽回應呢?”

  江顏沒有想到,她不過出來買點東西,居然就被這些記者堵住了。

  在網上看到竇博明自殺的消息的時候,她也嚇了一跳:前世竇博明雖然和星港娛樂處得很不愉快,但也沒到自殺的地步啊!

  一開始,她覺得竇博明會是一個天才導演,因此很是用心的經營了一番兩人的友誼。

  可是《懺悔》這部電影上謝愷和竇博明的分歧卻讓她左右為難。

  幫謝愷,勢必會得罪竇博明,但前世她在法國看的那版《血色複仇》和謝愷現在提出的剪輯思路不謀而合,也就是說事實證明謝愷才是對的。

  重生的記憶是江顏賴以生存的最大金手指,她對此篤信不疑。

  更重要的是,她經濟不寬裕,這段時間從江母手裏東摳西摳也不過摳了兩千萬而已。

  除去做唱片虧的那五百萬,她在《懺悔》上投了一千萬,這部電影一定得成功,成功了她才有能有餘錢做別的項目,才有機會一步步實現她的規劃。

  她先知的經驗隻剩下幾年了,時不我待,即使竇博明將來再成功,也比不上唾手可得的投資回報重要。

  但她沒有想到,竇博明會這麽脆弱,這麽不可理喻。

  記者的問題越來越直接,亮如白晝的鎂光燈簡直要閃瞎她的眼睛,四麵八方戳來的話筒讓江顏真是恨毒了竇博明。

  他要是真的敢跳下去倒好了,還能給電影添上幾分導演遺作的光彩。

  依她看,這個看上去傻乎乎的竇博明根本就是扮豬吃人。

  什麽被好心人救下,根本一切就是他自導自演,借此給她施加輿論壓力罷了。

  江顏眼底越|發冷,哼,好你個竇博明,玩心計是吧,行,她江顏可不怕他。

  她踩的哢哢作響的高跟鞋在上車前陡然停住,轉過身,江顏摘下了臉上的墨鏡,未語淚先流:“聽說博明自殺的事情,我真的很痛心,很愧疚。一開始,我隻是想幫朋友實現他的導演夢想才會把畢生積蓄投進電影。”

  “後來很榮幸的是有了謝綺姐的加入,我是電影門外漢,什麽都不懂,謝愷先生經驗豐富,我……”

  江顏哽咽了一會,大顆大顆的淚落了下來,看起來格外可憐:“對不起,這些錢來之不易,我……我選擇更相信專業人士,卻沒想到這傷害了博明,他說我背叛了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很對不起……”

  說著江顏捂住了嘴,仿佛崩潰了一般轉身衝上了車。

  “阿秋,回家。”

  車很快駛進了馬路,甩開了記者,江顏麵無表情的擦起了淚,她打開手機,滿意的看到微博上的風向漸漸開始倒向自己。

  一個慷慨解囊投資朋友夢想的人,卻被朋友怒斥為白眼狼,竇博明,我看你這次還怎麽踩著我賣慘。

  “所以現在網上輿論也是打得不可開交,有站江顏的,也有站竇博明的。算起來,倒是罵竇博明不識好歹的人多些呢。”

  “這個江顏挺精的,竇博明在她那是討不到什麽好的。”

  倒是蘇越梨覺得有些奇怪,作為重生者,她以前以為江顏投資《懺悔》是為了刻意交好竇博明。如今他們倆卻徹底撕破了臉,她就這麽篤定謝愷堅持的版本一定會成功嗎?

  想到這蘇越梨又忍不住失笑:江顏是重生者,她當然篤定啊。

  看來,這場製作人和導演剪輯權之爭最後的贏家會是製作人謝愷。

  想到這部電影的另一個參與者,蘇越梨忍不住在微|信上敲了謝綺:“那個謝愷究竟打算怎麽剪啊,為什麽竇博明這麽反對?”

  從謝綺這裏,蘇越梨終於補齊了最後一塊拚圖。

  原來竇博明剪輯的版本長達兩個半小時,而謝愷卻堅持電影應該控製在一個小時四十分鍾左右。

  畢竟時間短就代表著更多的排片和更快收回投資。

  更重要的是,兩人的方向完全就是相背離的。

  謝愷想把電影製作成母親複仇記,用以牙還牙的血親複仇引發觀眾的同理心。

  而竇博明卻更希望用這部電影來反思日益頻發的校園暴力,麵對青少年犯罪,社會和家長究竟該怎麽應對,誰又應該為此負主要責任。

  兩者為此進行了激烈的辯論,到最後謝愷直接給竇博明發了導演解聘書,徹底將竇博明踢出了電影。

  這也是為什麽竇博明會在絕望之下想要自殺的原因。

  謝綺懶得發微信,直接給蘇越梨打了電話:“其實現在謝愷可惱火的不行,他這個人最重顏麵,竇博明這次讓他在公司出了大醜,他現在已經發話要無限冷藏這部電影了。”

  蘇越梨嚇了一跳,“冷藏?”

  “嗯。”

  助理在給謝綺塗指甲油,她擺|弄了一下又換了一隻手,“主要是這件事影響了我們星港的股票,董事長直接把謝愷叫到頂樓痛罵了一頓。”

  “謝愷這個人呢,從來都是票房第一,現在他根本不看好這部電影。”

  “更重要得是這電影的劇本版權還在那個竇博明身上,看他要死要活得樣子,將來估計還有的鬧,公司覺得還不如趁後續大筆營銷費沒投進之前止損算了。”

  “畢竟這部電影我們公司投資也就一千萬,後續營銷費可是至少得6000萬呢。”

  “這麽高?”

  蘇越梨的驚呼聲引來了正在開視頻會議的霍之昀的注意,她連忙捂上了嘴。趴著身子刻意放低了聲音:“怎麽要這麽高?”

  電腦前的霍之昀眯了眯眼,屋裏開了暖氣,脫了羽絨大衣的小姑娘穿著最簡單的襯衣牛仔褲,刺繡蕾絲襯衣半掖著,露出了一段纖細的腰|肢和飽滿挺翹的臀。

  蘇越梨如今趴在懶人沙發上,似乎是無法受力,她半跪著向上爬了爬,動作間便露出了一段賽雪的後腰,柔|膩的肌膚若隱若現,似乎在引人上前愛|撫。

  霍之昀交疊了一下雙|腿,微眯的眼死死黏在她搖晃的優美|臀線上,蜜|桃似的。

  男人手指更忍不住動了動,手裏的簽字筆吧嗒一聲掉在了桌麵上。

  “霍總,怎麽了?”

  霍之昀五指緊攏,心裏心火燎原,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拿著簽字筆點了點:“沒什麽,家裏的小貓咪又在亂動而已。”

  什麽小貓咪!

  蘇越梨鼓了鼓臉頰,她都說了她去另一個房間講電話,這樣互相也能不打擾。

  結果呢,這男人非不準她走,說什麽看著她工作效率更高。

  依她看,什麽工作效率更高。

  明明是方便他調戲她!

  電話那頭的謝綺敷了張麵膜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床|上,“這就是你不懂行了吧。現在這個時代,營銷為王。這電影一看就是走文藝片的路子,不大幅營銷,怎麽賺錢?”

  蘇越梨不懂她現在的悠閑:“這部電影可是你用心拍的,要是真冷藏了你不白拍了嗎?”

  謝綺正對著光欣賞她新上色的指甲油,聞言笑了:“算了,今天啊姐姐就免費給你上一課。”

  “我們這邊冷藏,電影不是還有一個投資人嗎?聽說那個江顏對這電影可看重了,謝愷那老狐狸現在打算把電影賣給她,或者說讓她花錢來贖。”

  蘇越梨頓時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讓江顏來贖?”

  “對啊,謝愷他早就把她底給摸清了,知道她,哎呀也就是你那個渣爹有錢。現在就是開價五千萬,她來把我們投資的額度買下來。不買的話這電影就拖著,拖到那個竇博明屈服認錯。反正我們星港不吃虧。”

  厲害了,蘇越梨算是知道什麽叫店大欺客了。

  謝綺翻了個身,拉伸著腿說道:“這價格不貴啊,像我這樣的影後,演自己公司電影是拿票房分成,演外戲,開價可是不下四千萬的。”

  “這還不算謝愷的監製費,還有各種員工的費用,反正現在就看那個江顏怎麽選擇了。”

  掛了電話,結束了視頻會議的霍之昀將蘇越梨抱到了腿上,“想什麽呢?”

  “沒什麽,我就是覺得影視圈這水真是太深了……”

  她將謝綺的電話說給霍之昀聽,霍之昀卻放錯了關注點。

  男人用指腹揉了揉她的嘴唇,“不許咬嘴唇。”

  不許,不許……

  真把她當他的寵物貓了?

  貓還都是貓主子呢!

  蘇越梨怒向膽邊生,張嘴就咬霍之昀的手指,還刻意用牙齒磨了磨,正想斜眼示意她也不是好欺負的,就被霍之昀滾燙灼熱的視線嚇了一跳。

  “乖……”

  他聲音沙啞,卻刻意放得很輕,仿佛是在誘|惑般在蘇越梨腮邊耳語道:“再舔|舔……”

  蘇越梨下意識的覺得有些危險,她向後仰了仰試圖吐出霍之昀的手指,卻被男人勾住了舌頭,她的推拒仿佛反倒成全了他。

  男人一邊撥|弄著她,一邊不忘用薄唇輕吮她的雪腮。

  到最後,動作甚至有些凶狠。

  抽|出手時,他當著蘇越梨的麵將閃著水光的手指含進了嘴裏,慢條斯理的說道:“這次是小水梨。”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蘇越梨不僅臉紅的像煮熟的大蝦,身子也像,蜷在霍之昀懷裏怎麽都不肯抬頭。

  顯然是真羞了。

  略略滿足了些的霍之昀又帶上了紳士的麵|具,柔聲替蘇越梨科普:“大家都知道,影視圈是熱錢湧動的地方,電影更是動輒上億上十億的票房。但行外人捧著點錢就想進圈子掙錢那是不可能的。“

  “你要有權還好說,大家都敬你三分,你要是投桃報李幫忙疏通關係,那就更好了,大家一起發財。”

  “可是你要隻有錢,遠得說十幾年前的煤老板,近的就說你那個繼姐江顏。那事情複雜了。”

  霍之昀愛不釋手的撫著她的長發:“這個江顏算是運氣好,一下子就和有發行資質的星港娛樂搭上了關係,但運氣不好的是這項目現在星港不想做了。”

  說著霍之昀笑了笑:“其實就算星港做下去她也未必能分到多少錢,畢竟票房分賬裏可以做貓膩的地方太多了,星港這方麵又一貫是吃相有點難看的。說不得,最後做出一個虧損都是有可能的。”

  蘇越梨平靜了些,抬起頭時卻仍然有些怯怯的:“也就是說,如果江顏現在掏不出五千萬,這部電影就會被無限冷藏嗎?”

  霍之昀撫了撫她仍有些暈紅的眼角,“無限倒不至於,拖了兩年三年倒是有可能。畢竟現在竇博明讓星港丟了麵子,他們不略施小懲,以後別的小導演跟著有樣學樣怎麽辦。”

  “依我看,至少拖到竇博明低頭認錯吧。”

  低頭認錯?

  蘇越梨想了想,這個竇博明寧可自殺也要控訴星港娛樂,讓他主動認錯隻怕比登天還難。

  至於江顏那邊。

  蘇越梨唇角多了幾分譏嘲:以她對江風平有限的記憶來看,除了對他唯一的兒子江灝大方,他對誰都吝嗇得不行。

  給江顏五千萬,想也不可能。

  “其實我這麽關注這部電影是因為我見過李春芬。”

  “她跟我說,她女兒遇害之前經曆了長達兩年的校園暴力。那個男孩一開始隻是推搡她,口頭上欺負她。可是她女兒不敢說,因為心疼她每天早出晚歸當清潔工養家,她女兒不敢說出來給母親添煩心事。”

  蘇越梨深吸了一口氣,“這種軟弱助長了那個男孩,他……他的傷害一步一步開始升級……”

  “李春芬很後悔,她說她如果多關心女兒一些就好了。”

  “所以我覺得如果這部電影能上映,讓家長和社會對校園暴力多一些重視就好了。”

  蘇越梨仰頭笑得溫柔:“說不定,就能改變一些人的命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