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宋月明說讓楊敏收下，眸中並沒有什麽情緒, 隻是簡單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楊敏不為所動, “我來這兒沒想跟你們分什麽家產。”

  宋柏恒也是一個意思：“對，這宅子是你們的, 當年的事也沒有你們的責任, 我們不能要這個錢。”

  如果收了這個錢，來京市的目的就太不純粹了。

  衛雲開搖頭淺笑道：“雖說這世界上沒什麽如果的事, 但如果姑姑沒有下落不明，你們的日子會比現在更好一些, 家裏剩下的財產不多, 不能我們一家貪下來，該分給你們的就要給你們, 甭管多多少少, 就是這麽些了，咱分清楚免得讓我們覺得欠你們什麽，以後也就不用掰扯前麵幾十年這些事。”

  “對，這錢你們收下, 無論做什麽我們都不會過問, 就當是補上給姑姑的嫁妝。”宋月明補充道。

  蔣大飛和蘭嬸都有些意外的對視一眼。

  蔣大飛笑嗬嗬地說：“我見的最多的是人家兄弟姐妹爭著多分家產，倒是第一次見推辭著不要的, 小楊, 你不用有什麽顧慮, 雲開和月明的品行我可以給你們擔保, 他們倆是真心實意想給這錢的。”

  蘭嬸也附和：“是啊,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提前將這些容易惹矛盾的東西說清楚，日後相處也輕鬆一些，小楊啊，這是你們該得的東西。你們和和氣氣的，老衛和婉槿也會高興。”

  從稱呼到話語，蔣大飛夫妻打心眼裏自然而然的偏向衛雲開，但這兩口子懂事公道，他們倆來主持這件事也沒有違背公正。

  “再說了，老衛兩口子已經去世，衛清找回來的事也隻有咱們清楚是個什麽來龍去脈，法律和組織上都不能證明她的身份，既然雲開他們有能力給出這份錢，那就別拖延下去。”

  蔣大飛想的更長遠一些，他很明白衛雲開的用意。

  畢竟找到衛清的事得及早解決，否則無止境的拖下去，這京市的房子一天一個價，誰也說不準以後會漲到什麽份兒上，衛清的閨女不想要，難保以後有別的什麽人眼紅嫉妒，想要分點東西，雖說衛雲開這夫妻倆拿著整個宅子都是名正言順的，但要鬧出來，上了新聞議論紛紛，難免讓人歎息。

  衛雲開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說實在的，這些年這些事一直壓在我心裏，現在都解決了，我和月明也能輕鬆。”

  “那你們可以直接捐掉。”

  楊敏不想從誰手裏拿錢，尤其是宋月明，但她心裏還有個隱隱約約的念頭，如果不是有前麵那些齷齪，多個親戚，她也是高興的，可現在她怎麽都高興不起來。

  宋月明將支票推到楊敏麵前：“無論做什麽，都用你們的名義吧，衛家的前塵往事該一筆勾銷了。”

  蘭嬸笑盈盈的拍了拍楊敏的手背：“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收，都說了是你們應得的，就算你們不願意要，用在孩子身上也行。要是你們不願意辦，直接把這三十萬分別存在三個孩子的戶頭上，將來讓孩子們處置，別擰著了。”

  宋柏恒沒說話，楊敏瞥他一眼，夫妻多年兩人還是明白彼此的動作的的，這是讓她自己做決定。

  楊敏咬著下唇，想著婆婆的言語，以及殘存記憶裏陳清的模樣，緩緩點了點頭：“我給你們寫個收條吧。”

  “……也好。”

  衛雲開起身去書房拿來紙筆，楊敏低頭寫了收條，落筆是漂亮的簪花小楷。

  蘭嬸看著眼前一亮：“喲，你這字寫的不錯，在家的時候還念過書啊？”

  楊敏抿嘴笑，“是偷偷跟人學的。”

  “不錯，有衛家人的風骨，當年婉槿也寫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她寫的信都有人悄悄收藏起來咧。”

  宋月明輕笑：“是爺爺把信藏起來的吧？夾在書裏頭經常翻看。”

  蘭嬸大笑：“哈哈哈，就是他！要不是他這麽好學，哪能讓你奶奶注意到他，更別說傾心相許了。”

  衛雲開莞爾：“當年爺爺給我講這段總是偷笑，奶奶說他心眼兒多，我那時候還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那可不，你爺爺心眼子多，但從來不對婉槿使壞心眼，恩愛了一輩子，讓人羨慕的不得了。”

  蔣大飛故意繃著臉：“我對你也不賴吧，哪用得著羨慕人家？”

  蘭嬸撇撇嘴：“到底啥樣兒你自己心裏清楚。”

  說話間，楊敏寫好了收條，是非經過寫的很清楚，她和宋柏恒分別簽上名字，寫下日期，交給宋月明。

  宋月明瞟一眼交給衛雲開，他看過將收條收起來，鬆了一口氣。

  下午炎熱，蔣大飛和蘭嬸坐到下午不怎麽熱的時候才走，臨走前還邀請他們兩家經常過去玩。

  睡午覺的孩子也陸陸續續起床，坐在客廳裏迷迷糊糊的，衛雲開出門買了雪糕分給他們，很快又活潑起來。

  宋航啃著雪糕忽然想起來：“舅舅，咱們下午去哪兒玩啊？”

  “你想去哪兒玩？”

  “不到長城非好漢！”

  衛雲開摸摸他腦袋，“爬長城很辛苦的，你能堅持下來嗎？”

  宋航充滿自信，衛越也莫名打了雞血，倆人握著小拳頭鏗鏘有力地說：“我們可以的！”

  “那行，願意去就抽時間過去，不過咱們兩家人太多，真真肯定是爬不來的，要不然這樣，你們願意去哪兒玩，咱們分開行動，有需要的時候再匯合，免得耽誤你們時間。”

  後麵的話，衛雲開是對宋柏恒說的。

  宋柏恒想了想點頭答應：“也好，他們三個都沒怎麽來過京市，我正好有時間帶他們一起逛逛。”

  “好。”

  傍晚，宋柏恒和楊敏帶著孩子道別，走出四合院兩人都莫名的鬆一口氣，三個孩子走在前麵蹦蹦跳跳，楊敏看著他們出神。

  “放寬心，我覺得他們倆也沒別的意思，媽就你一個閨女，你收下也不算過分，這錢隨便你怎麽處置，我都不會有意見。”

  說是這麽說，宋柏恒自己心裏也不大自在，歎息一聲道：“要是衛老還在世就好了。”

  楊敏故作的輕鬆對他笑一笑：“就當是一筆意外之財吧。”

  宋航耳朵尖，聽見財字就回頭：“爸，你們在說什麽呢？”

  “不關你的事就不要多問。”

  宋航撇撇嘴，不大高興的說：“爸爸，你怎麽這麽凶，舅舅都不會對右右這樣。”

  一句話把宋柏恒頂的哭笑不得，“這才幾天功夫就覺得舅舅好了？”

  宋蕊氣哼哼的湊過來說：“我就說小三兒是叛徒！”

  “宋蕊你別胡說八道，知道什麽呀你？”宋航自覺受了委屈，癟著嘴往前走，又及時被楊敏拉住。

  “別在這兒亂跑，到時候找不到你怎麽辦？”

  宋航蔫了，但也有了台階下，任由楊敏拉著手往前走，這偌大的京市他沒有來過，要是真的走丟，他真不一定能找回來。

  ……

  四合院裏

  衛越也在問：“爸爸，我們今天不住酒店了嗎？”

  “咱們自己家裏打掃好了，為什麽還要住酒店，你喜歡啊？”

  “也不是，我就是覺得酒店裏好玩。”

  捧著書本看的津津有味的衛銘一句話戳穿：“圖酒店裏新鮮唄，其實一點也不幹淨，那麽一間房子不知道多少人住過，有沒有打掃幹淨，你想想不覺得膈應嗎？”

  衛越被他說的雞皮疙瘩亂竄，上前捂住他的嘴：“你別說了，是你太愛幹淨！”

  “媽媽喜歡我愛幹淨，哼!”

  這一點衛越無言以對，宋月明確實更會讚揚愛幹淨的孩子，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覺得是哥哥太愛幹淨把自己襯得太邋遢！

  宋月明捏捏衛越的鼻子：“你邋遢還想拉著哥哥倒退，去，麵壁思過去，還有你們偷偷看電視，左左你也得過去，左左二十分鍾，右右你三十分鍾。”

  “行吧。”

  衛越懶洋洋走過去站著，衛銘不大情願，可是不情願也得過去，誰讓他剛剛要搭理衛越這茬兒，他還以為媽媽忘了呢。

  衛銘的沮喪，宋月明看得一清二楚，特地走過去扶著他小肩膀說：“左左，做錯事就要接受懲罰，不要存在僥幸心理哦，即便是媽媽忘了，你自己也得知道對錯，明白嗎？”

  “……明白了，媽媽。”

  衛銘還狐疑呢，媽媽怎麽知道他在想什麽，太厲害了。

  宋月明揉揉倆人毛茸茸的腦袋坐到沙發上去了，衛真乖乖的湊過來，膩膩歪歪的問：“媽媽，你不高興嗎？”

  “為什麽這麽問啊？”

  衛真指指雙胞胎：“是不是倆哥哥惹你生氣了？”

  宋月明搖頭，“不是的，媽媽隻是在想一件事情。”

  “什麽事？”

  “現在不能告訴你。”

  衛雲開也疑惑的看過來，宋月明對他眨眨眼，閉口不言，親親熱熱摟著自己的小棉襖，雖然是大夏天，但是小棉襖這麽貼心可愛，她就要抱在懷裏。

  “媽媽，你不覺得有點熱嗎？”

  “是有那麽一點點。”

  母女倆若無其事的分開，各玩各的。

  衛雲開忍笑，環顧四周後忽然問：“這院子，要不咱們找人設計裝修一遍吧，該有的東西都放上，他們大了，以後來常住也方便。”

  宋月明想了想：“好啊。”

  四合院要大動幹戈的裝修需要提前設計、申請，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弄好的，以後來往方便，想什麽時候來就來了，裝修下來也不算浪費。

  “我覺得京市房價是飆漲最厲害的，要不然給他們三個一人買套房子有備無患吧，說不定他們來這裏上大學或者幹什麽，給他們點自由空間，不用都擠在一個地方。”宋月明昧著良心看一眼將近三百平的四合院，自家五口人住進來，想讓它變得擠也是艱難的。

  衛雲開本身就是做房地產的，這行業未來利潤有多大自己心裏都清楚，當然願意提前給孩子投資房產，索性提議道：“咱們自己也買一套吧，四合院樓房隨便住。”

  “我沒意見。”

  兩人都不是拖遝的性格，說辦就辦，第二天去看房子，因為說了要給孩子點自由空間，所以房子分布在不同小區，宋月明幹脆一步到位給買了學區房。

  仨孩子完全沒啥感覺，各自名下就多了一套房子。

  之所以說多呢，就是在市裏樓盤發售之前，衛雲開就給自家挑選幾套位置上佳的房子留下來，自家這小院早晚是要拆遷的，總不能等到拆遷的時候再現找房子住。

  衛雲開將房產證交到宋月明手裏：“你都收起來吧，免得他們當平常東西給撕了。”

  宋月明看著上麵一行大字，不禁懷疑的問：“你當他們上學的書是白念的？防止他們看見去跟人炫耀才是最重要的。”

  自家條件好，倒是不用刻意瞞著孩子，再說孩子舉手投足之間也能看得出，他們是怕孩子跟同學們格格不入。

  “有道理。”

  不過四張房本捏在手裏，宋月明還是很開心的，衛雲開看她有了笑容，斟酌片刻才問：“要不咱們再買四套？”

  宋月明莫名其妙：“為什麽再買？手裏現錢太多嗎？下半年用錢的地方還有很多吧？”

  “沒，我看你這幾天不是特別高興，買房子倒是很開心，那再買點也無妨啊。”

  宋月明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我不是不高興，就是有點打不起精神唄，回頭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哦對了，我也不是因為給他們錢才不高興的。”

  這點錢，她還是出得起的。

  衛雲開捏捏她的手：“我明白。”

  甭管怎麽說，高興就行。

  但衛雲開還真把她說的去檢查身體放在了心上，正好在京市，一家人都去做個檢查，仨孩子正在長身體，時常有點胳膊腿疼的，也都給檢查檢查，就是平白無故被抽了一次血，仨孩子有點冤枉。

  一家子體檢結果沒有任何異常，對於宋月明的打不起精神，醫生大約給了個結論：苦夏。

  仨孩子拿了點鈣片，多喝牛奶補充蛋白質。

  “這就行了？”

  衛越似信非信的，也不打針，這麽輕鬆嗎？

  宋月明笑的溫婉：“你要是想打針，我可以送你們過去。”

  衛越連連搖頭：“不用了，我就是問問！”

  衛銘笑嘻嘻的把他往前推：“右右就是皮癢了！”

  “對，小哥哥就是皮癢！”

  隻不過宋月明沒想到這仨熊孩子對他們自己的處境一語中的。

  事情發生在回程的前一天中午午休時間。

  宋月明前一天和這一天的上午去了分公司視察工作，連續兩天沒睡好覺，午飯過後就睡下了。

  衛雲開來京市之後也沒閑著，京市房地產的這塊肥肉他不會放過，也忙著調查市場，拜訪一些人，上午他沒在家。

  中午飯局結束回家來，大門是虛掩著的，這倒不算什麽，畢竟四合院這片兒治安極好，就算不關門也不會出什麽事，但在午休時間，宋月明一般喜歡將門栓拉上，免得睡著了什麽都不知道。

  他反手關上門，拎著帶回來的水果往裏走，院子是白花花的太陽又靜悄悄的，屋子裏麵倒是清涼安靜。

  “都睡著了？”

  衛雲開自言自語著先去了臥室，宋月明側躺在床上睡的正香，他輕手輕腳的退出去，去了衛真的房間，怕小閨女睡覺不蓋點什麽會著涼。

  但，臥室裏並沒有人在。

  衛雲開皺眉，又去雙胞胎的房間看，床上也是空無一人，他立刻覺得不大對勁，臥室和客廳有空調，外麵太熱，這仨孩子都喜歡鑽在空調屋裏麵，這是去哪兒了？

  他腳步不停，先去書房，再去廚房，衛生間，連燥熱的廂房都找遍了，都沒看見仨孩子的人影兒。

  “左左？右右？真真？”

  衛雲開喊了一遍沒人應就回到臥室，叫醒了宋月明，她睡的不沉，兩聲就便睜開眼。

  “月明，仨孩子不在家，跟你說去哪兒玩了嗎？”

  宋月明騰的一下坐起身：“他們沒在睡午覺？我睡覺前看著他們睡下的，現在幾點了？”

  衛雲開心一沉，“快三點，都沒在家，我回來的時候門是開著的。”

  仨孩子這是第二次來京市，可以說是人生地不熟，睡午覺的時候偷偷跑出去，能去哪兒？

  “先別慌，咱們去鄰居家問問，看是不是跟人家小孩兒玩呢。”

  宋月明連忙下床穿上鞋子，兩人一起朝外走，這胡同裏人家不多，熟悉的更是沒幾家，對門家住著兩位老人，正坐在院子裏乘涼，問了緣由，人家搖頭。

  “沒看見，我也剛睡午覺起來。”

  前後院斜對門都問了，有在家的不在家的，都問了，沒人見到那仨孩子。

  三伏天裏，宋月明手腳冰涼，仨孩子平時挺乖的，平時又交代過出門玩跟家裏交代一聲，現在悄無聲息的不見了，她腦子裏飛過無數個念頭，被拐賣、被綁架，或者是被仇人忽悠出去了，這偌大的京市，要去哪裏找孩子？

  在胡同裏喊人，同樣沒人應，衛雲開看她臉色蒼白，連忙說：“月明，你先別慌，說不定他們就是跑出去玩了，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宋月明都要哭出來了，“要是在家還好，他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走丟了怎麽辦啊？”

  更讓她心驚肉跳的是，這就是走劇情的方式嗎？仨孩子從此消失再也見不到，那她的人生婚姻也基本湮滅。

  衛雲開握緊她的手，安慰道：“咱們先別自亂陣腳，走，咱們去附近找找，找不到咱們就去報警，他們不傻，咱們跟他們說過有事找公安，一定不會有事的。”

  兩人急匆匆返回家裏準備鎖門拿上傳呼機去找人，就看到宋柏恒站在自家門前。

  “我剛敲門沒人應，還以為你們不在家。”

  “怎麽了？”衛雲開和宋月明心中升起一線希望。

  宋柏恒笑笑：“我們準備明天回去，想著還是過來跟你們說一聲，你們這是？”

  兩人額頭冒汗，看起來很緊張。

  衛雲開深吸一口氣問：“你剛才怎麽過來的，看見我們家仨孩子了嗎？”

  宋柏恒一怔：“我是走過來的，沒看見他們，怎麽回事？他們找不到了？”

  宋月明匆匆解釋：“趁著我睡午覺的時候跑出去了，周圍找了也沒人答應，不知道幹什麽去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出去的。”

  “別著急，我跟你們一起去找。”

  衛雲開隨便點點頭，宋月明已經回家鎖上房門，拿好了錢包和傳呼機，正要鎖上大門的時候，宋柏恒提醒了一句：“要不然留一個人在家等著？萬一咱們出去找的時候孩子回來見不到大人也會慌。”

  “對，月明，要不然你留在家裏，我們去找，咱們隨時聯係。”

  “那好吧。”

  衛雲開和宋柏恒一刻沒有耽擱的往外走，宋月明站在原地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仨孩子年紀不小，一定不會憑空消失的，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隻是他們跑出去會去什麽地方呢？

  會不會去找宋家的孩子了，宋月明轉身回去找酒店給的那張房卡，按著記憶裏電話亭的位置跑過去給酒店打了個電話。

  “你好，我們是一周前去過你們酒店的房客，請問今天有三個孩子去過你們酒店嗎？兩個男孩是雙胞胎，還有個矮一點的女孩兒。”

  前台四處看看，很客氣的回答說：“沒有。”

  宋月明按著狂跳的心口，繼續說：“我家這仨孩子跑出去了，我怕他們去那裏找朋友玩，麻煩你要是看到給我傳呼機發個消息行嗎？如果您幫忙找到孩子，我一定會重謝的。”

  前台很熱心的答應下來，電話隨後掛斷。

  宋月明從電話亭裏走出來，返回家門口等待，期望走過去就能聽到三個孩子喊媽媽。

  但胡同裏靜悄悄的，連個行人都沒有，隻能聽到她不規律的呼吸聲，太陽光照的人眼暈。

  宋月明握著傳呼機站在門前，對門的大爺拿著收音機出來，她眼睛一亮，走過去跟人交涉之後，拿著收音機等待播出聯係方式，不知道能否聯係電台用廣播尋人。

  宋月明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在家門口和電話亭之間來回的跑，電台不可能因為一通電話就播出尋人消息。

  衛雲開回過來傳呼信息，她又跑過去打電話，靈魂仿佛飄在看半空間，看著軀殼來回的奔波。

  “月明，你別著急，我在路上問到一大爺，說看到過他們三個，我正在順著這條路找下去，也有這片兒的公安打過招呼，孩子肯定沒走遠，你別著急。”

  宋月明鼻子一酸，一個勁兒的點頭：“我知道了，你也別著急。”

  電話掛斷，宋月明又回到家門前，額前的頭發被汗水打濕，水滴順著發梢落下來滴在手臂上，宋月明呆呆站在那兒，聽到腳步聲猛地抬頭。

  “柏恒給我打電話說你們家三個孩子跑出去了，我過來看看。”

  楊敏看著宋月明的模樣有些心驚，說話時也是小心翼翼的。

  宋月明定定看了她一會兒說：“我沒事，你回去吧。”

  楊敏頓了一下，神情猶豫：“我交代過酒店的人看好他們，沒事兒，我去幫忙找找吧。”

  她說完就順著胡同往前走。

  宋月明抹了抹眼淚，她不想讓自己那麽狼狽，尤其是在麵對楊敏的時候。

  但，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是焦灼的。

  ……

  仨孩子站在路邊看著車水馬龍的都不大淡定的，他們午覺睡一會兒就醒了，衛真想吃雪糕，衛越提議仨人一起出去買，很快就能回來，他們手裏有零花錢，按著衛雲開之前帶他們走過的路，就從家裏出來了。

  現在，雪糕早就化了，衛真小臉上滿是疲憊。

  “大哥哥，小哥哥，我好累啊，咱們什麽時候才能到家？”

  衛越滿是心虛：“待會兒就能到，肯定能把你帶回家。”

  衛銘撓撓頭，他是當大哥哥的，有責任帶弟弟妹妹回家去，隻是他們買完雪糕又想找找當時住過的酒店在哪兒，想去跟宋家那仨孩子一起玩，沒有原路返回，轉一下就有點摸不著東西南北了。

  “現在是下午，太陽在西邊，咱們在家的時候，下午太陽也在西邊，咱們跟著太陽走就行吧？”

  基於這個理論，仨人就這麽走啊走的，徹底找不著路了。

  “咱們這麽出來，媽媽肯定會生氣的。”衛真怕怕的，她不喜歡看見媽媽生氣。

  衛越有點怕，爸媽不輕易生氣，但他們熊的厲害了，挨打不是沒有的，通常情況下，爸爸容易生氣也容易解決，媽媽動怒解決起來難一些，爸媽一起生氣，那他們肯定要被教訓的。

  不過，衛越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生氣就生氣吧，咱們也不能不回家啊。”

  衛銘重重點頭：“對啊，不回家爸爸媽媽會擔心的。”

  衛真皺著小臉問：“那咱們怎麽才能回家？”

  衛銘想了想：“咱們再找個人問路吧。”

  雖然剛才給他們指路的那個人似乎說的不大對，但是一定有人知道回家怎麽回的。

  “剛剛是我問的，現在輪到你去問了，哥。”衛越不大喜歡叫哥哥，因為他和衛銘就差四五十分鍾，這次倒是叫的勤快。

  第一次開口問別人，衛銘有點不好意思。

  “叔叔，你知道……”

  衛銘剛開口，迎麵而來男子就說了一嘴聽不懂的話，他依稀辨認出不知道三個字。

  衛銘聳聳肩：“再換個人吧。”

  萬事開頭難，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多了，仨人暈暈乎乎按照路人的指點找方向，還累的不得了。

  “你們可以坐公交車，往前一走就有車站，問問售票員你們該坐哪路車。”

  “謝謝阿姨。”

  衛真不願意去找公交站，一屁股坐在路邊上：“我好累，我不想走路了。”

  衛銘提議：“那，咱們坐出租車吧？”

  “咱們的錢夠用嗎？”

  仨人掏出來兜裏的錢匯總到一起，吃完雪糕買過一次水，現在就剩下一塊多錢，他們生來沒為錢操過心，此時此刻卻犯了難，這麽點錢能不能坐到家裏，要是兜裏沒錢，人家願意載他們麽？

  別的不說，對於兜裏沒錢這件事，仨人是羞於啟齒的。

  他們站在路邊不動，倒是引起了路人注意，有個大爺來問。

  “你們仨是不是找不到家、走丟了？”

  衛銘和衛越很有警惕性的拉住妹妹，媽媽說過跟陌生人說話要小心，不能跟陌生人走。

  “你怎麽知道？”

  “那你們站在路邊幹什麽？廣播上說有人家丟了三個孩子，是不是你們？”

  衛越眼睛一亮，想要開口，又扭頭以眼神詢問衛銘。

  衛銘謹慎的問：“你怎麽知道？”

  大爺嗨了一聲：“你們家人正找你呢，說是一對雙胞胎帶著個小姑娘，是你們吧？人讓有消息的跟電台聯係，我沒記住電台的號碼。”

  衛銘忽然笑了：“右右，咱們可以給爸媽打傳呼啊！”

  “對啊，怎麽這麽笨呢！”爸媽的傳呼機號碼、家裏的電話號碼他們可是背得滾瓜爛熟的！

  大爺看樂了，“你們知道傳呼台的電話嗎？外地來的吧？”

  衛真甜甜一笑：“爺爺，傳呼台的電話是多少，你告訴我們吧？”

  “成！我再跟你們說咱們現在在哪兒！”

  半小時後

  宋月明和衛雲開從出租車上下來，衛真又累又餓的，看見他們癟癟嘴就想哭，衛越連忙在背後戳她一下，要是妹妹現在哭起來，他們肯定要挨揍！

  老大爺還陪著他們沒走呢，看見來人笑嗬嗬的問：“這是你們爸媽吧？”

  “對。”

  “那成，你們回去吧，以後別亂跑，跑丟了家裏人肯定心急。”

  仨人異口同聲：“謝謝爺爺。”

  衛雲開大踏步走過來同老大爺道謝，又掏出來備好的五百塊錢塞給老大爺，老大爺擺手不肯收：“我這啥都沒幹，你們家孩子聰明著呢，走不丟！”

  那錢，人怎麽都不肯收，搖著蒲扇走了。

  宋月明還站在那兒跟仨孩子對視呢，麵無表情的一句話也沒說。

  衛真上前去拉著她的手，眼眶裏漸漸聚集水霧：“媽媽，你別生氣了，我們知道錯了。”

  先認錯，懲罰會比較輕。

  雙胞胎同樣害怕，比挨打還要害怕。

  衛雲開跟老大爺說完話走回來，看著仨人蔫了吧唧的樣子也舍不得再多說什麽。

  “先回家吧。”

  一輛出租車坐不下他們，分成兩輛回了四合院。

  兩大三小都跟水洗了似的，到家先去洗澡，一共就兩個衛生間，倆大人準備最後洗，仨孩子一進去，宋月明的臉子就端不住了。

  “氣死了，氣死了！”她剛才能忍住不發脾氣，已經用了極大的忍耐力。

  她氣的在客廳裏來回走，雙手叉腰跟個小潑婦似的。

  衛雲開失笑，將她拉住，心平氣和的說：“別氣了，孩子這不是沒事兒嗎？回來路上我問過雙胞胎了，做得挺對的，我就說咱們倆教出來的孩子不會走丟的。”

  宋月明還覺得生氣，發泄似的跺跺腳，咬牙切齒的說：“可我還是很生氣，你看咱倆都成啥樣了？”

  差點就瘋了！

  “好了，好了，等他們洗澡出來，揍一頓。”

  等都洗了澡，仨孩子幹幹淨淨排排坐在客廳沙發上。

  衛雲開清清嗓子，升堂問話：“說吧，是怎麽回事？你們出去玩怎麽不跟你們媽媽說一聲？”

  “媽媽在睡覺，我想一會兒就回來，就沒有叫她。”衛銘垂著腦袋，很有認錯的架勢。

  “左左，咱們不是在家，京市你們不熟悉，就連爸爸也不太熟，你們出去不跟家裏說一聲是不對的，明白嗎？”

  仨人都點頭，衛銘帶頭：“爸爸媽媽對不起，我錯了。”

  下麵倆人有樣學樣，都認了錯。

  宋月明深吸一口氣，“媽媽從來沒有說你們打擾我睡覺生氣，該說的事情一定要跟我說，我和爸爸也不是說非要把你們拴在家裏，我們給的自由不少了吧？”

  仨人垂著腦袋，小雞啄米。

  “你們要是想做什麽，就跟家裏商量，隻要有理有據我們都會答應，不能瞞著家裏麵，知道嗎？”

  “嗯，媽媽我們真的知道了。”衛銘原以為自己很聰明，在哪裏都是如魚得水的，但今天出了門才發現，世界真的很大，他太小了。

  衛越則是幹脆利落的撅起屁股：“爸爸，你打我吧，是我待他們出去的。”

  衛雲開沒客氣，揚手拍了一巴掌，衛銘也沒躲過去，但倆人對視一眼，都笑嘻嘻的。

  爸爸又給他們放水了。

  衛真雙手向後捂著，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頭衝進宋月明懷裏：“我讓媽媽打我。”

  聽說媽媽下手不重。

  宋月明高高揚起手掌，衛真連忙閉上眼睛，但落下來的也隻是輕輕一巴掌，隨後就張開手抱了抱她。

  “雖然你們不跟家裏說是不對的，但是在路上做的事都挺對的，有事聯係爸爸媽媽，我們就去接你們，嗯？”

  仨人嘿嘿一笑：“知道啦。”

  “不許太得意。”

  宋月明挨個在他們鼻子上刮了一下，心裏長長舒了一口氣，連日以來的疲軟頃刻之間消失不見。

  這大約是‘以毒攻毒’的痊愈了。

  燈光之下，衛雲開也覺得她笑起來格外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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