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八月初六, 蘇家人都回來了, 宋月明按著約定好的時間帶上相機和膠卷去給他們拍照, 兩家離的不遠，宋月明就沒有騎車, 鎖好門慢吞吞的走過去了，到的時候蘇妙宇正站在門外等她。

  “月明姐，你好守時啊, 來的剛剛好！”

  宋月明笑笑：“失約不好, 你們家人都在等呢。”

  確實，蘇家一大家子今天聚會, 二十來口子人早早到齊就等著拍照呢，宋月明走進去就對上數道目光，蘇母很和善的介紹了幾位長輩，宋月明微笑著點頭算打過招呼, 並未多說，也對蘇家人的身份完全無感。

  先給老人拍照, 再是全家福, 各家的單張照片，蘇家小院裏收拾的不錯, 有花有草加上今天光線尚可, 大多取景在室外, 單人的時候就坐在沙發上, 蘇母說至少拍二三十張確實不是虛話, 宋月明大概數了數, 拍了有近四十漲。

  幸好，她今天穿的鞋子衣服都很方便，還不會覺得累。

  蘇嘉宇悄悄湊在堂妹耳邊問：“這是哪裏請來的攝影師，還挺專業的。”

  “對吧？不像你，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人家拍照可好看了！她店裏也有很多好看的照片！”蘇妙宇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這樣好的攝影師可是她先找到的！睿智！

  蘇嘉宇眼前一亮：“她的店在哪兒，是這裏的人嗎？我以前怎麽沒見過？”

  “你又不回來，去哪兒見啊？你問這麽清楚幹嘛？”

  蘇嘉宇嘿嘿一笑，年輕俊朗的臉上滿是驚豔和欣喜，但還是要嘴硬：“我這不是想跟人家學學怎麽拍照的嘛，以後哥給你拍啊！”

  蘇妙宇哼了一聲，沒把蘇嘉宇的反應放在心上，隻說：“我聽月明姐說她是自學成才，你一大學生不是往來無白丁嗎？”

  “那是我看走眼了唄，她多大了，看起來不像個新手。”蘇嘉宇也是正經學過一段時間的，拍照的姿勢和光線選擇都很自然，仿若信手拈來。

  “今年才十九吧，比我大半歲，厲害吧？”

  “厲害，厲害！”

  蘇嘉宇鼓起勇氣湊過去問了幾個問題，宋月明都跟認真的回答了，沒看出來半點不耐煩，等拍完也接近晚飯時間，一桌子飯菜端上來，宋月明正好告辭離開，蘇母留也留不住。

  “月明妹子，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宋月明笑笑：“沒什麽，說好的事情不用那麽客氣。”

  蘇妙宇在一旁說了一句：“媽，你喊她妹子，我叫月明姐，這是不是亂了輩分？”

  “這倒是，月明以後還是喊我嬸吧，我叫你妹子占你便宜啊！我叫盧善因，以後你叫我盧嬸兒就行，就是，唉……”蘇母、盧善因還沒說完就歎氣。

  賊了解她的蘇妙宇偷笑：“就是一下子老了很多，是吧，媽？”

  盧善因瞪她一眼，無奈的笑了。

  “盧嬸兒其實挺年輕的，你和苗苗看起來就像姐妹。”宋月明不是故意吹捧，盧善因是她在這裏見過的心態最年輕的中年婦女。

  盧善因聽了果然開心很多，三人又隨便說點宋月明才步行回家。

  蘇嘉宇躲在家裏看宋月明離開，等蘇妙宇回來抓著她到角落裏問：“人家就這麽走回去？”

  “對啊，咱們兩家離得很近的。”

  “咦，真的？”

  “當然啊。”

  蘇妙宇說完就奔到飯桌去了，今天好吃的最多不能錯過！

  蘇家大團圓的飯桌當然不能虧待親戚，雞鴨魚肉樣樣都有，中間擺著一隻燒雞，是蘇老爺子的女兒拿回來孝敬的，蘇妙宇夾一塊兒吃了，又柴又老，一點也不好吃，她想起那天從照相館買回來那半個熱騰騰的燒雞，香而不膩，別提多好吃了！

  盧善因和閨女一樣挑剔，同樣覺得不好吃，但大姑子拿回來的東西不能當麵說不好，她隻能保持沉默。

  也就是蘇老爺子嚐一口就把剩下的放回自己碗裏再沒動，蘇家大女兒奇怪的問：“爸，是不是燒雞不好吃？”

  蘇老爺子嗯了一聲：“還行，就是前兒吃了一個比這好吃的，顯得你這不好吃了。”

  他實話實話，大女兒也不惱，笑著問：“是誰家的燒雞，我去買回來倆帶回去，我公公也喜歡吃這一口。”

  盧善因隻得笑著解釋：“不是買的，就是剛才照相的月明，她自己做的燒雞自家吃的，我厚著臉皮硬讓人家破給半個。”

  “嫂子，能不能問問人家做法，用的啥作料，咱自己直接給做出來不就行了？省得麻煩別人！”

  話剛落音，蘇老爺子就冷刀子飛來了，皺眉道：“人家做的和買的不一樣，肯定是有秘方的，你一句話就讓人家把方子說出來，合適嗎？”

  大女兒訕笑，又問：“那嫂子，能不能請人家再給做點，咱給加工費也行啊？”

  大姑子問的殷勤，盧善因還沒來得及回答，丈夫也記著那一口吃的，推推她的胳膊，隨意道：“那你再讓人家幫幫忙給大妹做點唄，正好咱家裏人都嚐嚐，苗苗不是跟人家關係好，正好過節呢，給人家送點節禮。”

  盧善因隻得苦笑著答應，一家子都是吃貨，啥辦法？也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看起來不像是願意掙這點零碎錢的人。

  蘇嘉宇在一旁支著耳朵聽，卻一句話都不敢問，怕被人察覺他隱晦的小心思。

  吃過午飯，安頓好這一大家子人，盧善因帶著蘇妙宇又去了照相館，宋月明正在家裏休息，上午拍那麽多她有一點累，睡醒午覺之後就躺在沙發上不願意動彈，衛雲開行動力驚人，昨天就給帶回來一個長沙發，做工質樸但坐下來不會特別軟，剛好適合她。

  蘇家母女在門外，她先聽到的不是拍門聲而是狗叫聲，旺財一聽到外麵有陌生人走動就汪汪汪個不停。

  宋月明起身將客人接進來，有些吃驚，怎麽上午見過的人，下午還來？

  “月明，其實我來呢，有個不情之請，我是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你懷著孩子也不容易，但我這，我公公還有我小姑子都想嚐嚐你做的燒雞，能不能麻煩你再給做點，我付給你加工費？”

  宋月明是想讓燒雞的名聲傳出去，但具體怎麽做，她還沒個詳細的計劃，盧善因求上門，她吃驚於這燒雞的名聲傳的未免太快了點？

  “盧嬸兒，真不是我故意拿架子，我燒雞本來是做了自己家吃的，沒想用這個掙錢，我倒是可以幫你做一次，但要是以後經常做的話我是做不到的。”宋月明喜歡做飯，但不喜歡在煙熏火燎的環境裏掙錢，她做飯要做給自己的，喜歡的人和家人吃。

  盧善因鬆一口氣：“這是當然，我這不是一家子人都等著，非要我來跟你說說嘛，保準不會再麻煩你，就是以後你做燒雞，讓我順道湊個一兩次就行，絕對不會專門兒讓你做。”

  宋月明也笑：“那我這得有一段時間做不成了。”

  等身子沉了，宋月明才不耐煩做這些，如今做就當是鍛煉了。

  既然已經說好，盧善因忙著回家準備新鮮白條雞去，又留下五十塊錢給宋月明，但宋月明沒收，讓她等照片洗出來再一起給，畢竟在蘇家拍的照片她根本沒記住具體拍了多少張，還得慢慢算呢。

  等衛雲開回來，宋月明讓他去買點雞爪和雞肝雞雜，順道一起做了吃。

  晚上，衛雲開在暗房將拍出來的膠卷給洗了，宋月明在外麵乘涼，一邊跟他說話一邊慢悠悠的來回走動散步，都是農曆八月的天氣了，天氣漸漸轉涼，晚上是最舒服的時候。

  “啪！”

  “被蚊子咬了？”

  衛雲開無奈的笑：“對啊。”

  宋月明幸災樂禍的笑：“幸虧我在院子裏種了兩棵夜來香，要不然種這些花花草草蚊子會更多的。”

  “所以美麗是要付出代價的。”

  宋月明聳肩：“明年再多種一點驅蚊的東西唄。”

  “好。”

  快睡覺前，衛雲開將膠卷洗完了晾開，才從暗房出來洗漱，宋月明推著他去洗澡，等回到床上蓋著毛巾被就可以離他近一些。

  衛雲開充滿控訴的說：“接下來你都會賴在我身邊，等到天熱了再推開！”

  “那你不給我靠嗎？”

  “給，當然給。”

  宋月明側躺著與他對視，順便聊一聊洗照片的技巧，同時充滿憂慮的說：“人家都流行彩色照片了，不知道咱們的照相館能開多久。”

  “沒關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也隻有這樣，有朝一日膠卷相機還會被數碼相機取代呢，但黑白膠卷也有代替不了的美。

  他們又說起燒雞的事兒，這東西不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無非是一方人一個口味，當年宋月明的爺爺愛吃燒雞，不斷研究出來的方子，也是有前人的智慧結晶在裏麵，宋月明還想找一個恰當的方式，讓其廣為流傳。

  衛雲開沉默片刻，先問：“你想天天呆在廚房嗎？”

  “當然不想，我懶得給別人做飯，我很懶得，都是看在錢的麵子上。”

  他忍笑：“我想也是。”

  刷鍋洗碗兩人都是輪替著來，衛雲開要是幫她做了，總能得到一大段溢美之詞，久而久之，衛雲開也就習慣把這點髒活包攬下來，他這愛幹淨的小媳婦兒要是願意天天呆在廚房才奇怪呢。

  “既然你不喜歡，那咱們就做好打算，如果有人願意來買走這方子該怎麽辦。”兩人都不是能泡在廚房研究吃食的人，最好的辦法是用這做燒雞的方法生錢。

  宋月明琢磨著能不能申請專利之類的，可轉念一想，這年代可以申請專利嗎？她將這念頭換個說法問衛雲開，衛雲開也不知道。

  於是，兩人決定幹脆先睡覺，現在還不著急，如果真的誘人會有人來找上門的。

  次日，盧善因給送來十隻宰幹淨的白條雞，一一給燒雞塗上飴糖，等待晾幹，再重複油炸放鹵水煮的步驟，燒雞出爐之後，盧善因千恩萬謝的拿走了。

  為這燒雞多留兩天的蘇家大女兒嚐一口就覺得等的時間真值！好吃！軟爛鮮香，她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燒雞！

  “嫂子，他們真不打算開一家店？”

  “誰知道，人家開的照相館生意正好，幹嘛幹這煙熏火燎的活兒？”

  這倒是，不過這燒雞真開店賣肯定客似雲來！

  十隻燒雞帶到蘇家隨便分分就沒了，家裏留兩隻，蘇家女兒兒子各兩隻，再給平時相處的人家送去兩隻算中秋節禮，一點沒剩！

  蘇嘉宇吃了燒雞，對宋月明充滿了好奇，這是什麽樣的人家才能養出這麽有趣的女孩兒？他找到蘇妙宇開始鼓動她。

  “苗苗，我想看看人家怎麽拍照的，還有她拍過的照片，你帶我過去看看唄，我一個人不好意思去。”

  蘇妙宇哼了一聲沒理會，直到蘇嘉宇塞給她一張大團結才點頭。

  恰好，照相館開著門，宋月明剛給鏡子擦了擦，聽蘇妙宇說明來意，爽快的指了指牆上的照片讓他們隨便看。

  蘇嘉宇粗略瀏覽一遍，心中不乏讚歎，卻又覺得大呼小叫的很丟人，於是噤聲不語，同時支著耳朵聽兩個女孩兒聊天。

  蘇妙宇在市裏上大學，如今剛剛開學，是放假才回來的，同時不忘跟宋月明炫耀：“我同學都說我拍的照片好看，問我在哪兒拍的，我說了你這裏，他們說有空過來找你拍照！”

  宋月明點頭含笑：“謝謝你苗苗。”

  她暫時沒許諾別的，免得給小姑娘壓力，讓她覺得不帶人來很不好意思，如果真的帶來客戶再提分成的事兒。

  兩人正聊著，衛雲開從門麵房連接後院的那道門進來了，手裏端著一個碗，裏頭是剝好的石榴籽，另一隻手拿著個大石榴，順手遞給蘇妙宇。

  “吃吧，別客氣，這石榴挺甜的，我一直想在家裏種一棵石榴樹，但是還沒移過來。”

  蘇妙宇拿了，石榴已經被打開口，可以輕鬆掰開，她自己吃不完，又遞給蘇嘉宇一半，宋月明則用勺子舀著石榴籽吃，衛雲開看她輕鬆愜意的模樣，笑容裏不自覺的帶著些微寵溺，他拉出來另一把椅子坐下來算賬，再列個清單準備采購店裏缺少的物品，舉手投足都是主人家的隨意自然。

  蘇嘉宇忽然心涼了一下，怎麽回事，這男人是誰，難道是她哥？看年齡不像是她爸啊？

  接下來，他頻頻側首觀察，連相冊都翻不下去，衛雲開似有所覺回頭看他，他立刻做賊心虛似的扭頭看向照片，原本什麽都不覺得這會兒也覺得蘇嘉宇別有所圖了。

  偏偏蘇妙宇還十分的不解風情，估摸著蘇嘉宇照片看的差不多了，就問：“哥，你不是想跟月明姐請教怎麽拍照嗎？你怎麽不問啊？”

  蘇嘉宇扯開嘴角笑了笑：“我不是怕打擾你們嘛，你們先……吃吧。”

  蘇妙宇看他手裏的石榴都被捏出來汁水了，無語的提醒一句，不吃就不吃幹嘛浪費糧食啊，這石榴買到也不容易。

  “苗苗，要不然我們還是回去吧，太打擾人家了。”蘇嘉宇到底慫了，就算這男人是宋月明的哥哥，他也不敢得罪，那目光看的他渾身不自在。

  蘇妙宇莫名其妙：“要回去你回去唄，我還想跟月明姐說說話呢，我明天就要回學校了，再回來不一定是什麽時候呢。”

  蘇嘉宇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能站在那兒尷尬的翻著相冊，衛雲開算好賬將賬本遞到宋月明手裏，輕聲道：“別一直坐著，站起來走走。”

  她這樣交代過，讓時常提醒她不要久坐，要經常走動。

  宋月明乖乖的笑：“等我看完賬本就站起來走！”

  衛雲開點點頭，坐回自己的位置看書，但他看的是宋月明隨手放在那裏的書，封麵上大大的一行字，孕期注意事項。

  蘇嘉宇餘光瞥見這一行字，冷汗都要從頭上掉下來了，他來到照相館到現在沒見到宋月明的第二個家人，這男人到底什麽身份，為什麽要看到孕期注意事項？

  “月明姐，你到什麽時候生孩子呀，到時候你這照相館還開嗎？”

  哢嚓——

  蘇嘉宇隻覺得堂妹的話不亞於一顆響雷直接劈在自己腦袋上。生孩子？懷孕？她哪裏懷孕了？明明還像個小姑娘，跟蘇妙宇一般大小啊！

  宋月明輕快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到時候可能會休息一陣子，還早啊，要到年後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蘇嘉宇都想不起來自己怎麽走出照相館的，腦子裏都在嗡鳴，怎麽會這樣，他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有好感，結果人家不僅結婚了，還懷孕了！

  蘇妙宇對堂哥怨言深重：“哥，你怎麽回事，巴巴的叫我逮你來，結果喊著要走的人也是你，白白浪費月明姐的時間，我多不好意思啊。”

  “我、我不是有意的。”蘇嘉宇結結巴巴回了一句，腦袋裏還記得宋月明來蘇家拍照那天的打扮，黑褲紅衣，紮著高高的馬尾，青春靚麗的一點看不出是懷孕的人啊！

  怎麽會這樣！

  蘇嘉宇心裏滿滿的罪惡感和對自己的鄙視，驀然想起她丈夫看自己的眼神，他可以斷定這輩子都不想和這兩口子有什麽接觸了！

  ……

  照相館裏

  宋月明還覺得這人怪怪的，看完照片什麽也不說就走了，衛雲開將她的疑惑盡收眼底，忍著笑揉揉她腦袋，什麽都沒說，暫時不用提醒她。

  “月明？”

  “嗯？”

  “你上午穿的什麽衣服？”

  “就褲子加那件紅色襯衫，怎麽了？”

  午覺起來宋月明就換了裙子，穿裙子的時間沒剩幾天，她想多穿穿。

  衛雲開搖頭：“沒，你是不是該做衣服了？我怕再不做會來不及。”

  “應該……不會這麽快吧？我今天穿那條褲子隻是有一點點緊，沒覺得勒。”宋月明說著又摸摸微凸的小腹，到了冬天她全部衣服都要換新吧？想想就頭疼。

  “還是盡快做吧，我跟人弄了點布票。”

  “行啊，等過了八月十五咱們去醫院檢查檢查吧。”

  “好。”

  宋月明又懶懶散散的靠在椅子上，看完這一麵翻另一麵報紙，對衛雲開的笑容一無所覺。

  到下午，兩人慢悠悠的將該洗的照片給洗出來，又趁著涼快去百貨商店逛一逛，瞅著好看實用的布料都給攢著買一些，有備無患，省得孩子生出來連尿布都買不到。

  其實黃梔子和王寶珍都說過將侄子們用過的尿布拿給他們，到時候再撕點穿不了舊衣裳做尿布，就夠用了，但宋月明和衛雲開都不大想用，那些尿布都是好幾個孩子用過的，洗的硬邦邦的，不愛幹淨的還有尿騷味兒，自家第一個孩子，又不是沒有那個條件，當然是盡可能的給孩子讓孩子好受點。

  衛雲開提著買來的東西跟在宋月明後麵走，眼角餘光看見一個男人，李偉東沒察覺衛雲開的目光，還殷勤的陪著身邊的女人挑選東西，不過跟在他們身後的另一個小姑娘四處亂看，先看到了宋月明。

  “月明姐？”

  宋月明定睛一看，是李佳佳，當初拉著蘇妙宇來她照相館拍照的女孩子，不過拿了照片離開沒再去過照相館。

  “佳佳，你也來買東西啊？”

  李佳佳挺高興的，很親昵的拉著她的手：“月明姐，你還記得我名字啊，我剛放假回來，還沒去你店裏看過呢，不過我哥要結婚了，我跟他說到時候照相去找你！”

  宋月明笑笑：“那謝謝你了。”

  話未落音，李偉東和未婚妻一起走過來，宋月明笑容淡了一些，偌大的縣城姓李的人家不少，怎麽那麽巧李佳佳就是李偉東的妹妹？

  李佳佳可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快人快語的就把雙方身份給說了。

  李偉東的未婚妻叫馮靜，相貌中上，笑起來有一對梨渦，聽聞宋月明會照相，立刻很熱情的攀談起來，問了價格微微皺眉，又追問：“你們拍的是黑白的還是彩色的？”

  “黑白的，彩色不能拍。”

  馮靜就興趣缺缺了，小聲道:“那就很貴了，人家現在都流行彩色照片。”

  宋月明但笑不語，四處看看才說：“你們慢慢考慮，我們還有事兒，先走了。”

  五人就此分開，衛雲開的目光掠過李偉東，看他就像是個陌生人，李偉東不知怎麽的心中竟然升起一股快意，看來這男人不知道他的身份。

  等兩人走開，馮靜不大高興的說：“佳佳，這人真不怎麽樣，你對她那麽親熱幹什麽？人家大城市裏都有彩色照片了，寫信給我寄過來一張，比黑白照片好看多了！”

  “靜姐，你去照過啊？你知道彩色照片多少錢一張嗎？”

  馮靜不說話了，扭頭跟李偉東說要去看看布料，李佳佳不屑的翻個白眼，還沒進李家門就對她頤指氣使，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連這小縣城都沒出去過，知道什麽啊！

  這邊

  宋月明麵無表情的吐槽：“真是倒黴，早知道李佳佳是李衛東的妹妹我絕對不會給她拍照跟她認識。”

  她沒什麽博愛的心思，李偉東先得罪她，那這一家子的人都被她拉入黑名單，省得麻煩！

  衛雲開倒還沉得住氣：“沒什麽，不會經常來往的。”

  次日，衛雲開要去市裏出差，宋月明想了想一起去了，在衛雲開去開會的時候，她去逛逛商場，買一些不沉的東西，等中午衛雲開結束工作和同事分開行動，兩人一起去拜訪了李大夫送中秋節禮，順便跟他說懷孕的好消息。

  李大夫很高興：“你們真是有心，我這孤家寡人的還經常過來看我。”

  “這是應該的，您當年也沒少照顧雲開啊。”

  李大夫嗬嗬笑，拿出脈枕讓宋月明坐過去：“來，我給你診診脈。”

  宋月明依言坐下，將手伸出去，等李大夫靜心診脈，卻見他表情從輕鬆到微微凝重，眉頭都要皺起來了，衛雲開在一旁看的提心吊膽，難道是有什麽不好，宋月明勉強算淡定，她身體沒感覺到不舒服啊。

  好不容易等李大夫拿開手，衛雲開迫不及待的問：“李伯，怎麽樣？”

  李大夫瞟他一眼，又看看宋月明，忽然嗬嗬笑著說：“你們倆還真是好福氣，月明這一胎應是雙胞胎，保險起見你們再去醫院看看，雙胞胎比一個孩子麻煩點，這幾個月得小心點。”

  “什麽，雙胞胎？”

  “就是一次生倆。”李大夫給個白眼，似乎很不滿意衛雲開的無知。

  宋月明摸著小腹，好半天的沒回過身來，雙胞胎？！這太出人意料了！

  衛雲開從震驚到喜悅，看向宋月明的目光裏充滿了敬畏，緩了好一會兒才明白等到明年就會有兩個孩子的事實。

  李大夫知道衛雲開的身世，以為倆人為難沒老人幫忙照顧孩子，於是耐心勸道：“你們倆一下子帶兩個孩子不容易，但熬過這幾年就好了，知道不？”

  衛雲開回過神，笑著道：“李伯，你放心，我都明白，我就是一下沒反應過來。”

  “也對，你倆還是小年輕呢，慢慢來，反正你做事穩重。”

  直到離開李大夫家宋月明還是暈乎乎的，懷了兩個孩子該怎麽辦？

  “要不，我們還是去醫院檢查下吧？我不是不相信李伯，就是想多確定一下。”

  衛雲開聽她這麽一說也有些惴惴不安，遂點頭道：“好，走之前李伯給我說了一個人民醫院的大夫，是他的朋友，讓我們去找她。”

  兩人照著李大夫給的信息找到一位女醫生，溫柔知性，又恰好她是負責做B超的，很確定的告訴兩人懷的是雙胞胎。

  “恭喜你們，以後要好好努力工作，養活兩個兒子不容易的。”

  得，這一下子連孩子性別都告訴了。

  女醫生還笑；“兩個兒子不高興嗎？人家盼兒子都盼不來呢，不過這也不一定完全準確，你現在剛剛十二周，可以過半個月或者一個月再來看看。”

  宋月明茫然的謝過醫生，低頭看自己還是不大明顯的肚子，喃喃問道：“雲開，我今天不是在做夢吧？”

  衛雲開抿嘴笑道：“不是做夢。”

  這次再去坐回程的汽車，兩人更加小心了，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還給窗戶打開一條縫通風，宋月明借著這條縫望著窗外，衛雲開察覺到她的不正常，卻又不明白她是為什麽擔心。

  回到家裏，宋月明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開始神遊，腦內想的無非是如果按照劇情規律來她這胎生不下來怎麽辦？李大夫給她診脈的時候她都要懷疑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結果卻被告知是兩個孩子，她不是高興不起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擔憂和恐懼，孩子生下來她能做個好媽媽嗎？

  “雲開……”

  衛雲開圍著圍裙從廚房跑過來了，身上還帶著淡淡的煙火氣，宋月明朝他張開手，他已經可以很自然的走過來抱住她。

  “怎麽了？你從醫院出來就不太對勁。”

  宋月明趴在他肩膀上長歎一聲：“我是覺得肩膀上責任好重，一下子兩個孩子咱們能夠照顧好嗎？我害怕。”

  衛雲開輕輕拍她的背，斟酌著要怎麽安慰她，又覺得這麽抱著更讓人安心。

  “月明，咱們慢慢來，還有好幾個月，我們可以慢慢學，你這麽聰明我也不傻，一定可以跟人家一樣把孩子照顧好的。”

  “那說好了，你得陪著我。”

  “當然。”

  他們都很年輕，但都因為即將到來的責任惶惶然。

  到了八月十五這天，是宋月明的十九歲生日，有提前拿到的大禮別的都不夠看了，但兩人商量之後給家裏買了兩大件當宋月明的生日禮物——電視機和洗衣機。

  電視機是黑白的，洗衣機是雙缸的，花了將近一千塊錢，冰箱暫時可以缺席，衛雲開上下班都可以買到新鮮菜，不用囤貨。

  恰好馬上是冬天，這回就不用手洗衣服，懶得手洗的衣服都可以塞到洗衣機裏，唯一一點不好就是電費漲的挺快。

  洗衣機到手，宋月明就將秋裝翻出來洗一遍，反正就快要穿了嘛，奈何衣服太多，衛雲開隻得臨時拉一條晾衣繩，院子裏都是淡淡的洗衣粉香氣。

  “我過生日買了電視和洗衣機，還在京市買了翡翠手鐲，你過生日我隻是給你做了碗麵，現在想想太簡單了。”宋月明‘假惺惺’的愧疚。

  衛雲開望著她，眼睛裏都是溫柔笑意：“可我當時就想要碗麵，給什麽都一樣的。”

  最重要的是當時能感覺到有人將他放在心上，這樣就夠了。

  “那等明年你過生日我們可以買個冰箱。”等明年她過生日可以提前買個空調慶祝一下。

  “可以。”

  宋月明哼著去拿屋子裏拿石榴，院子裏陽光正好，不冷不熱的，兩人麵對麵坐著，慢悠悠的剝石榴吃，衛雲開喜歡邊吃邊剝，宋月明喜歡剝一把直接送到嘴裏，眯著眼睛看湛藍的天空，秋高氣爽的讓人心情都好了起來。

  “你是想要兩個兒子還是兩個女兒，其實我想一下子兒女雙全最省事了。”肚子不容忽略，兩人日常就是聊孩子，雖然現在孩子的性別已經定型，但現在不是完全確定，宋月明還抱著一絲絲幻想。

  衛雲開慢悠悠的剝石榴籽：“我跟你想的一樣，都貪心唄。”

  宋月明撇撇嘴，還想說什麽，但旺財突然叫了起來，門外似乎有人在說話，衛雲開走過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三個陌生人。

  盧善因沒怎麽見過衛雲開，見是他來開門還鬆一口氣：“你是雲開吧？你在家正好，這兩位找你們夫妻倆有事商量，我就是個帶路的。”

  衛雲開笑笑：“你們先請進吧。”

  跟在盧善因身後的兩個穿著中山裝、提著禮品和手提包的男人也笑的和氣，進院之後，盧善因先跟宋月明交代來的目的。

  “先前不是讓你做了燒雞嘛，讓親戚帶走吃了，聽說是你自己的方子就想過來跟你商量關於燒雞方子的事兒，正好你們夫妻倆都在家，可以好好商量，我就先回去，不在這兒耽誤事。”盧善因怕自己留下跟以勢壓人似的，盡管她覺得宋月明不清楚自家的身份，但這樣輕鬆的相處才讓人覺得舒服。

  “行，那多謝你啊盧嬸兒。”

  盧善因擺擺手自己走了。

  來的兩個中年男人很快說明身份，兩人都姓張，是親兄弟，一個叫張文一個張武，從前家裏是做燒雞的，近些年很少做，但一直沒有忘本，這兩年在市裏開了一家燒雞店，生意不錯。

  可好巧不巧，前些天喝酒的時候吃到了宋月明做的燒雞，與自家的味道略有不同，香氣更濃，肉質口感更好，明顯比自家燒雞更勝一籌，他們嚐完就如鯁在喉的，他們正準備開個大點的食品廠賣燒雞，有這家更好吃的，那日後不得頂了自家生意？

  兩兄弟打聽清楚不是從店裏買的，就有了主意，想經由盧善因引薦，來見見這兩口子，如果能將燒雞配方弄到手是最好的。

  “我們兄弟倆做了幾十年的燒雞，但就是不如您這個方子，心裏急的跟貓撓似的，貿然登門二位千萬別見怪。”

  張文是老大，能說會道更穩重，先將帶來的自家燒雞打開：“我們家燒雞在市裏也是有名號的，味兒還可以，你們嚐嚐，我們兄弟倆是真沒說假話。”

  宋月明遞給衛雲開一個眼色，她先起身去廚房拿了幾雙筷子。

  衛雲開對她的示意心領神會，接過話與二人攀談：“我們這就是祖上傳下來的方子，我爺爺就愛吃這一口，但以前沒條件做，這半年我跟我愛人琢磨出來一點門道，沒成想竟然傳了那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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