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二天一早，兩人照舊合作一頓早飯, 衛雲開吃完去上班, 宋月明則去準備收拾一間洗照片的暗房，西邊的兩間廂房都是空著的, 她選了挨著門麵房那間廂房作為暗房, 而首先要做的就是把窗戶給堵上，以及門縫也要塞上, 就算做好這些準備，暗房也隻是空有其表, 桌子板凳都要等宋建兵做好。

  說曹操曹操到，宋月明正給旺財喂水, 逗它玩, 就聽到外麵有人拍門。

  “小妹，開門！”

  是宋建軍的聲音。

  宋月明連忙去了，打開門一看, 宋建軍是和宋建鋼開著拖拉機來的, 車鬥裏裝著的是她要的桌椅板凳，還拎下來一袋西瓜, 是真的一麻袋裝了七八個。

  宋建鋼從車鬥裏跳下來，殷勤的將西瓜給她送到家裏, 進門旺財就汪汪汪叫, 他嘿嘿笑著扭頭：“你家這狗怪厲害啊！”

  宋月明淡淡的：“不厲害咋看家？”

  宋建軍奇怪的看她一眼, 再次發現老三和小妹之間的不對勁, 從前兩人要好的很, 他這個三哥要靠後站的。

  “月明，鋼子得罪你了？”

  “沒有。”宋月明上前幫著把板凳之類輕巧的東西拿下來，宋建軍不讓她動手，和宋建鋼一起三兩下就給卸下來了。

  “大哥咋沒來？我弄好水了，你倆洗洗臉。”

  宋建軍抹一把汗，不敢不從：“咱嫂子她大姑死了，他倆去燒紙不在家。”

  宋月明哦了一聲，宋建兵給她做這些東西她兩手空空啥都沒給呢，遂打算到時候再回家一趟把錢給宋建兵。

  等兩人稍稍洗幹淨，宋月明又切了一個西瓜，自家人不用瞎客氣，一個西瓜基本被兩兄弟給解決幹淨，而後又將桌子給搬到門麵房和暗房裏麵擺好。

  宋建鋼看著很新鮮：“小妹，你咋突然想起來給人照相了？費錢不？”

  “就是看人家弄新鮮唄，正好雲開買了一個人家不用的相機，我就想試試，多少錢我也不知道。”自家家底有多少隻有他們兩個清楚，何況宋建鋼至今不知道那金條是誰拿走的，他很難懷疑到自己身上，但宋月明也不敢掉以輕心。

  宋建軍卻覺得不錯：“照相多輕鬆，要是幹的好了就是坐在家裏等生意上門，不比下地幹活強得多？咱小妹就不是幹農活的人！”

  “也是！”宋建鋼沒多想，當年爺爺教給宋月明念書的時候他不耐煩學，人家又跟吃商品糧的結婚了，幹點新鮮事也不新鮮。

  宋月明看看時間不早就要給兩人做飯，宋建軍連忙攔著不讓做：“俺倆還得回家，回去晚了咱媽肯定得說，不用給俺倆做飯，再說你這住一天就去京市了，你自己先收拾收拾吧，等弄好了，哥再進城肯定來你家吃飯！”

  啥時候該幹啥事兒，宋建軍一點都不含糊，來時黃梔子也說了不能給小妹添麻煩，這還用說，他又不傻！

  “那行吧，你跟咱媽說我過兩天就回家！”

  “中！”

  宋建軍搖著拖拉機熟練地開走了，宋建鋼坐在車鬥裏朝她揮揮手，宋月明也笑笑，表麵看起來是沒什麽芥蒂的。

  等人走遠，宋月明轉身回家帶旺財看了一會兒就準備看書，她以前也玩過衝洗黑白膠片，但如今開門做生意，不敢托大，還是好好看書做好準備再說。

  中午衛雲開回來了，宋月明還在看書，聽到叫門跑過去開，一臉的驚訝：“ 你怎麽回來了？”

  衛雲開推著自行車進來：“我是不是忘了跟你說，單位離家還挺近，我回來吃午飯。”

  “唔，我還沒做飯。”

  “不著急，不過這個點了，你還不準備吃飯？以前我不在家你都怎麽吃的？”

  宋月明摸摸鼻子：“以前在家按點吃飯的，這不是看書忘了嘛。”

  老院有婆婆在，不按點做飯廚房有點動靜都有炊煙冒出來，被人看到又是麻煩事，在這兒就不一樣了，誰都不認識誰，誰管你這麽多？

  衛雲開了然的看她一眼，笑著拿下來掛在車把上的菜轉身去廚房，宋月明跟過去看一眼，有肋排和一塊牛腩，都挺新鮮的！

  “副食品店有賣牛肉的？”牛還要下地幹活，誰家都是好好伺候的，沒誰會舍得殺了吃肉。

  “不是，別村有頭牛摔死了，單位有人見到買回來幾十斤，大家分著買了點，你看看怎麽吃。”他說著在她下巴上摸了摸，跟著他跑來跑去這麽多天，又瘦了。

  宋月明想也不想的說：“咱們吃番茄燉牛腩吧！”

  這回，她不僅買了攝影教材還買了一本菜譜，以後想吃什麽都可以放開吃！

  “行。”

  不過番茄燉牛腩中午做來不及，宋月明先把排骨下鍋紅燒，等排骨煮熟的時間裏擀點麵條，清水煮熟再過涼水撈出，將旺火燉爛的排骨舀一勺澆在麵條上，不涼不熱剛好可以入口，她自己都沒忍住吃了一碗半的麵條都沒覺得膩。

  衛雲開看清她的飯量滿意極了：“能吃才好，下午下班給你把月季搬回來。”

  宋月明連連點頭，想著去京市前給月季挖好的土坑都全幹了，又讓衛雲開給澆上半桶水，兩人吹了會風扇，衛雲開抬手看看表就準備走人。

  “這麽快？你要吃西瓜不，三哥今天給送來的，還有桌椅板凳都給我擺好了。”

  衛雲開頓住腳，兩人挑個小點的西瓜吃了一半，走前還不忘叮囑：“別忘給大哥錢，還有咱爸，不能白用木料。”

  宋月明揮揮手：“知道啦。”

  照例，宋月明送他到門外，出去碰到胡大娘帶著孫子在路邊樹下乘涼，旁邊還坐著個老太太，看見倆人的互動，胡大娘笑眯眯的調侃：“小兩口感情真好啊。”

  兩人俱是一笑，默認這句誇讚。

  衛雲開騎上車走了，宋月明跟胡大娘聊會兒天就回家午睡，醒後還要繼續與暗房作鬥爭，衝洗黑白膠片可是一件消磨時間的事情。

  宋越明先做了準備工作，把工具都給準備齊全擺好，有小東西缺失的就去百貨商店找，百貨商店門口有人看車，一次一分錢，但隻有一千米的距離，宋月明還是選擇走路過去，就當鍛煉身體。

  好在午後有涼風吹著不算特別熱，倒是百貨商店裏悶熱，還不如外麵涼爽。

  宋月明是來買夾膠片的夾子和剪刀，家裏的剪刀太過笨重用起來不夠方便，她在文具櫃台不費什麽力氣就給找到了，抬頭要結賬的時候，文具櫃台來了兩人。

  “同誌，幫我拿一下那支金色鋼筆。”

  這聲音有點耳熟，宋月明下意識扭頭看一眼，剛好與男人的目光撞到一起，李偉東眸中閃過一抹異色，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宋月明。

  宋月明很快收回目光，將錢和票據遞給售貨員，拿了找零轉身離開。

  李偉東適時的收回目光，身邊的訂婚對象正在挑選鋼筆，他微笑著給出參考意見，腦海裏殘存的還是剛才驚鴻一瞥的側臉，這個女人見一次比一次好看……

  宋月明出了百貨商店走回家，外麵天陰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腦內還在回憶原文劇情，‘原主’是惡毒女配作死沒有好下場，與她有關係的人也不得善終，李偉東幫她對付過楊敏，自然也不得善終，李衛東的父親因一件案子被拉下馬，李偉東難辭其咎，父子倆一同入獄。

  李偉東不是個好人，宋月明不願意和他有丁點兒牽扯，這人的目光讓人很不舒服，她不大喜歡，更懂得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

  回到家裏沒多久，大雨傾盆而至，但家裏隻有一把傘，衛雲開走時並沒有帶傘，眼看是他下班時間，雨還沒停下的意思，宋月明拿上唯一那把傘帶上鑰匙出門，她腳上穿的是涼鞋也就無所謂會不會濕了鞋，農機站離這兒大概有兩千米的距離，走到一半宋月明的褲腳就濕的差不多了，於是挽起褲腳繼續往前走。

  走到農機站大院門前，門前空無一人，似乎還沒到下班時間，宋月明就先站在外麵。

  衛雲開正在辦公室整理資料，大雨隔著他回不了家索性先把明天的工作提前準備著，做到一半抬手看表，剛好是下班時間。

  辦公室裏幾人都在閑聊天，衛雲開站起身到門外看，偌大的雨滴在地上濺起一個個水泡，現在冒雨回家絕對會被淋成落湯雞，他似有所感的往農機站大門看了看，那兒站著一個但淡藍色人影，身形極為熟悉。

  衛雲開心頭猛地一跳，上前一步想要看個仔細，傘下的人剛好抬頭看過來，宋月明也看到他，小幅度的揮揮手，他下意識要走到雨中去，卻看到她連連擺手，深一腳淺一腳的朝他走過來。

  “月明……”

  宋月明走過來不過是短短的功夫，衛雲開卻覺得她的每一步都給刻到了心裏頭。

  “我知道你沒帶傘，現在能不能下班？”她笑靨如花。

  衛雲開重重點頭：“咱們現在就走。”

  兩人還沒動，辦公室裏聽到動靜的同事都出來看熱鬧，衛雲開是新調來最有前途的男青年，他說他結婚了，可眾人都好奇什麽樣的品貌才能入他的眼。

  “雲開，你愛人來接你啊？”

  “對。”

  “好福氣啊，你愛人長得可真好看！”這是單位最愛給人做媒的老大姐，她見到衛雲開第一麵就在心裏頭過一遍什麽樣的姑娘能配得上他，結果還沒問人家想要什麽對象就得知人家已經結婚的消息，怎能不扼腕？可此時見到人家愛人也不得不說，確實是般配的！

  宋月明羞澀一笑，衛雲開則跟單位眾人道別，自行車也留在單位沒騎走，兩人撐著一把傘一同走入雨幕之中。

  從農機站大院走到街上，大雨的街頭沒什麽行人，隻有夫妻倆並肩走著，而且不知什麽時候，衛雲開將手放到了宋月明肩膀上。

  “下這麽大雨怎麽還來接我？”

  宋月明瞥他一眼，滿是傲嬌：“我不來接你，你怎麽回去？”

  “是是是，月明最好。”

  雨幕之中隻有兩人，衛雲開飛速低頭在她臉頰上啄吻一下，而後一本正經的看向前方，隻是握著她肩頭的手從未鬆開。

  兩人走在雨中比一人快的多，到了家門口打開門，正好看見旺財臥在窩裏，一雙眼睛充滿警覺，見到兩位主人回來很快放鬆身體，小小叫了一聲，似是在撒嬌。

  “旺財不錯啊，這麽小都知道看家了！”

  衛雲開正好鎖上大門，聽到她的誇獎故意提醒：“這是我選的，它們一窩六個，我從裏麵挑出來最厲害的一隻！”

  宋月明撇撇嘴朝他做個鬼臉，回到堂屋，雨還是沒停下的意思，但現在正是玉米出苗、需要澆水的時候，下一場大雨是好事！

  廚房鍋裏的番茄牛腩已經燉到軟爛可口，兩人盛出來吃了一碗，又挑出來幾塊肉送到旺財的碗裏，旺財很識貨，搖著尾巴衝主人汪汪叫。

  下著大雨，收音機的信號不太好，兩人幹脆早早洗澡睡覺，隻是今晚的衛雲開格外殷勤，來往之間的稱呼格外親昵，仿佛要把人捧在手心裏，宋月明模模糊糊明白這是為什麽，但，兩人已成夫妻，未來還要走更遠的路，對他好一些，也是應該的呀。

  ……

  雨後初晴，宋月明惦念多日的月季花終於給送了過來，長長的枝幹繁複雜亂，她毫不客氣的辣手摧花，給修剪了一遍，除了月季花，衛雲開還給她帶回來兩株茉莉花，一左一右種上小心嗬護。

  再給預留出來種菜的那塊地給翻翻土，恰好也不用澆水，別的東西來不及種，但撒上點白菜種子，不會耽誤秋天吃大白菜，他們的小家短短數天就變得有模有樣。

  趁著天氣涼快些，宋月明呆在暗房裏先給膠片衝洗了出來，先給膠卷拉開放到顯影罐裏，分別按照時間要求過顯影液，停影，再給定影液，每一步都要用幹淨的水把藥水衝洗幹淨，有特別照片的膠片她都給衝洗的特別用心，以期底片可以保留較長時間。

  衝洗出來的膠片用夾子夾著掛起來晾幹，晾幹之後用吹塵器吹幹淨上麵可能存在的浮土和灰塵，再給放到放大機上，調焦、測試曝光時間，觀察測試條做出來的效果，因為許久沒親自做黑白膠片衝洗，她嚐試好些次，才得到滿意成果。

  膠片通過放大機印放到相紙上，也要將相紙進行顯影停影的步驟，宋月明做出來的第一張照片就是兩人在新家的第一天早上拍的，她給衛雲開拍的那張光線恰好，衝洗出來的照片細膩耐看，與機器衝印出來的照片質感很不相同。

  衛雲開給她照的那一張稍稍遜色，衛雲開下班回來，宋月明興衝衝把兩張照片拿給他看，同時振振有詞道：“如果不是我長得漂亮，這張照片會更顯醜的。”

  但他的第一反應是：“你真的洗出來了？”

  宋月明很不客氣的橫他一眼：“騙你幹嘛？你不相信這是我洗出來的？”

  “當然不是，我是說真好看，你太厲害了！”衛雲開拿著照片來回翻看，甚至躍躍欲試的拿起相機準備再給她拍一張照片，誓要把自己媳婦的美貌都給拍出來！

  宋月明開始心疼膠卷了，站在花旁邊拍了兩張就叫停：“還是等咱們掙了錢再敗家吧。”

  手頭沒洗出來的照片大概還有近百張，她買回來的相紙估計都要用在自家照片的衝洗上，扔出去那麽多錢，也就這兩張照片才讓她看到回報。

  兩人都對這感興趣，衛雲開跟著宋月明進暗房學習怎麽衝洗照片，在浪費了七八張相紙之後終於得到一張還算能看的照片，他沒有墜了兒時神童的名聲，很快就能做的像模像樣。

  “以後等我下班也可以幫你做啦。”

  宋月明笑嘻嘻的親了親他以示獎勵，在自家的房子裏，想做什麽都是自由的。

  ……

  等宋月明花了三四天將所有照片衝洗完成，她還記著自己的承諾，要回宋家一趟，又趕上是宋老太的壽辰，五月底宋老太就搬到宋衛國家來住了，剛好再給老太太拍張照片。

  也恰好，衛雲開有假期，他們可以一起回去。

  在京市拍的照片宋月明挑出來七八張特殊的，衝洗出來順便給黃梔子送去一份。

  宋家很熱鬧，老人過壽絕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兒，宋衛琴早早來給老娘送來燒餅夾肉，宋衛民兩口子也在，見到宋月明和衛雲開來，紛紛問起去京市的見聞，上回來的匆忙都沒仔細說，尤其黃梔子聽的最認真，日後還得講給人家聽呢，閨女好不容易去一次京市不得好好炫耀炫耀！

  宋月明就將帶來的照片拿給她，黃梔子匆匆看完真是不知道怎麽誇才好了，一個勁兒的問：“這是你洗出來的相片？”

  “嗯，也有你女婿洗的，他也學會了。”

  “哎喲，可真是不得了，人家那照相的多牛氣，現在俺閨女也學會了，不孬不孬！我看你這照相館肯定能掙錢！”

  宋衛國急吼吼的湊過來：“你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黃梔子戀戀不舍又帶著驕傲的將照片讓出去，七八張照片在眾人手中來回傳遞，他們都沒出過遠門，最遠的也就是宋衛國去過市裏，他們這輩子也隻在畫上見過京市是什麽樣兒的，在廣播裏聽過京市的長城故宮，還有最有象征意義的廣場，普通老百姓都對京市有特殊的感情，那是國家的首都啊！

  如今照片拿在手裏，都喜滋滋的跟去過了似的！

  宋建兵抱著兒子教導：“大寶，以後你去這兒上大學中不中，到時候帶著你爸媽還有爺奶去長長見識！”

  大寶天真無畏的大聲答應：“好！”

  “就是，大寶好好學習，以後去京市上大學！”

  宋月明在一旁看著有點心酸，悄悄跟黃梔子和宋衛國說：“爸，媽，等以後帶你們去京市看看！”

  黃梔子樂不可支：“媽等著！”

  宋衛國也笑著點頭，看起來誰沒把宋月明的話當真，他們小老百姓沒什麽事兒去京市幹啥呀？

  黃梔子最關心的還是另一件事，結婚都大半年了閨女的肚子還沒動靜這是咋回事？她又想起來宋月明剛才說配藥水什麽的，抓著她問：“你這洗照片照相不會有啥問題吧？那藥水對身體好不好？”

  “媽，我就這幾天洗照片了，沒事兒的，我心裏有數！”

  但宋月明嘴上淡定心裏也是咯噔一聲，她隻想著掙錢忘記這定影液和顯影液都是化學製品，顯影液更是有毒成分，長期接觸可能會對身體有一定的影響，他們還在備孕，如果懷孕了繼續做衝洗照片會不會對孩子不好？

  宋月明算了下日期，現在已經接近六月份的月中，她六月月初的例假至今還沒到，從喝過李大夫開的藥，她這小半年的例假都很準時，難道她懷了？！

  “不是吧？”

  “不是啥？”

  宋月明不敢一驚一乍的嚇到親媽，連忙遮掩過去：“沒啥，我就是想起來一件事。”

  黃梔子等著她往下說啥事，但宋月明就此打住沒說，她慢慢的好奇心得不到滿足，氣哼哼的去廚房準備飯菜。

  宋月明沒忘要給宋建兵那些手工費還有木料錢，剛好黃梔子和王娟都在廚房，當著兩人的麵遞過去二十塊錢：“媽，這給大哥的工錢，還有木料錢，你收著唄！”

  “你想挨打是咋？那幾塊木料我要你錢幹啥，你哥給你做也不費啥功夫，把錢收回去！”黃梔子差點揚手打人了。

  王娟也幫腔：“是啊，小妹，你給錢就見外了，你大哥給你做幾個桌椅板凳不是應該的嘛！”

  “那不中，都耽誤大哥掙工分了，再說這是雲開讓給的，你倆就收著唄，不能叫你們吃虧啊。”宋月明是真想貼補他們一點現錢。

  但黃梔子和王娟都堅決不肯要，宋月明沒辦法，隻能先收起來。

  午飯做的很豐盛，宋月明去年買的一對兔子生了一窩又一窩，正好宰兩隻給大家燉兔肉吃，黃梔子在堂屋和廚房兩頭跑，還推著宋月明去堂屋涼快去。

  “去跟你奶奶說說話哄哄她去，你奶奶光往大門看，肯定是盼著你小姑回來給她過壽，哼，宋衛蘭敢上咱家門我也得給她打出去！”黃梔子門清兒，當初老太太說了宋衛蘭兩句，生氣歸生氣，心裏頭還是惦記著小閨女的，但這麽多人都不站宋衛蘭那一邊，婆婆就不敢拉偏架。

  宋月明隻得去了，拉著宋老太說在京市的見聞，很快轉移她老人家的注意力，一家子熱熱鬧鬧的吃過午飯，宋衛琴就準備早早回家去，宋月明也想早點回家，帶給魏家人的照片就托給宋衛琴捎回去，並帶一句話說家裏有事改天再回去。

  宋衛琴滿口答應，這點小事她肯定能給辦好。

  等眾人都散了，衛雲開騎車載著宋月明回城，她坐在後座沉默不語的有些反常。

  “怎麽不說話？”

  宋月明一手抓著車座，一手放在小腹上，等他又問一遍才回過神來，懨懨道：“沒什麽，我把錢給媽和嫂子，她沒要。”

  衛雲開回頭看她一眼，又很快注視前方：“就因為這個？沒事兒，等二哥和三哥結婚咱們多添點錢，再給倆孩子買點東西吧。”

  “嗯。”

  一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完，宋月明到家就直奔廁所，過一會兒出來臉上的表情很奇怪，衛雲開正在喝水，看到她這副模樣實在忍不住問：“你怎麽了？從家裏回來就不對勁。”

  宋月明深吸一口氣：“我跟你說一件事，你不要太激動。”

  “嗯，你說。”

  “我今天剛想起來那個遲了半個月，我可能懷孕了，也可能沒有……”

  宋月明說完兩人大眼瞪小眼的都看著對方，衛雲開反應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結結巴巴的問：“懷孕了？”

  “你別太激動，也可能沒有。”

  “噢噢，那咱們去醫院查嗎？”

  宋月明皺眉：“明天再去行嗎？我這會兒想睡覺。”

  衛雲開當然不會說一個不字，殷勤的將風扇挪到床邊，就差直接將她給抱到床上去，可人真的躺到床上去，又睡不著，可憐巴巴的打開蚊帳：“雲開，你能不能上來陪我？”

  “好。”

  熟悉的氣息在身邊，宋月明有了安全感，眼皮沉沉的，還沒忘記說一句：“我覺得我陣子沒什麽不舒服的，可能真的是遲到了，你不要太激動。”

  衛雲開啞聲答應，明知道她沒回過頭看，還是連連點頭：“我知道，你別想太多，咱們好好休息。”

  聽完這句話，宋月明就睡著了，衛雲開輕輕將手放在她腰上，又怕會壓著她連忙給收回來，腦子裏紛紛雜雜的念頭，明明了無睡意卻沒舍得下床去。

  宋月明這個遲來的午覺睡到傍晚才醒過來，衛雲開做了晚飯，她的飯量一切如常，吃完又去睡了，旁觀的衛雲開屏氣凝神，不敢打擾她半分，等到了清晨宋月明似乎完全恢複過來，衛雲開又去單位打個招呼，請了一上午的假，幸虧直屬領導是老熟人，從前共事的時候衛雲開一年到頭都請不了一回假，是以對他這陣子頻繁的請假沒什麽怨言。

  到了醫院，宋月明得先去抽血，他們去的早，醫院人不多醫生和護士都很和氣，拿著檢查結果去找大夫。

  “懷孕了，剛剛五周左右。”見慣大風大浪的大夫看過結果如是告知。

  衛雲開和宋越敏的表情如出一轍，從茫然到確定：“啊？哦。”

  其實兩人冥冥之中都有一種預感，不是月經遲到，而是懷孕，但都默契的沒有說出口，怕空歡喜一場，此刻聽大夫說了結果，懸著的心落回來，細細密密的歡喜蔓延開來。

  兩個小年輕什麽都不懂，大夫人不錯，慢悠悠的給他們科普知識，又遞過來一個小冊子讓他們學習，衛雲開握著小冊子如獲至寶，一疊聲的感謝大夫。

  這時代的產檢如此簡單，兩人從醫院出來，拿著化驗單和知識手冊都沒有什麽真實感。

  “咱們回家？”

  “好。”

  宋月明早上要抽血檢查就沒吃飯，回到家衛雲開就著手給她準備飯菜：“想吃什麽？”

  “番茄炒雞蛋？”

  “好，你坐著我給你做。”

  宋月明還是跟到了廚房，衛雲開的欣喜溢於言表，打雞蛋的時候差點把雞蛋打到碗外麵去，惹得宋月明懷疑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吃上正經飯菜。

  “要不還是我來吧？”

  “不用，你坐著，我肯定能做好。”

  燒鍋炒菜全部是衛雲開一人完成，端到宋月明麵前眼巴巴的看著她嚐了一口，緊張地問：“怎麽樣？能吃嗎？”

  宋月明忍笑點頭：“好吃。”

  “那你還想吃什麽？”衛雲開對這些事不大了解，唯一有關的記憶就是小時候奶奶跟他說懷爸爸的時候很辛苦，什麽都吃不下，而爸爸生下來就是個挑嘴的。

  “我沒什麽感覺，先吃了早飯再說吧。”

  於是，衛雲開就盯著宋月明吃完了早飯，而後兩人捧著那本冊子擠在一起看，都對這個未知的小生命充滿驚奇，行動之間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嚇到人家。

  “才五周，要到四十周才能生……”

  衛雲開卻在想：“什麽時候懷上的呢？”

  五周左右，往前推一個月，去京市前忙著搬家，兩人根本沒有，再往後，差不多就是他們在京市四合院的時候。

  宋月明也想到了，幽幽看他一眼：“這可能是……祖宗保佑？”

  兩人相視而笑，模模糊糊的對孩子有了個概念，都不知道這小東西的到來會把他們的生活變成什麽樣子。

  磨磨蹭蹭過完上午的時間，衛雲開做好午飯，兩人沉浸在喜悅裏都沒認真品嚐飯菜的滋味兒。

  下午，衛雲開不得不去上班，走前戀戀不舍的囑咐：“你在家小心點，歇著吧，有什麽想吃的沒，我看能不能買著。”

  宋月明搖頭，雖然確定肚子裏多了個小東西，但她這個做媽媽的還沒有真實感，也就感受不到小東西的需求，浪費了衛雲開初為人父的一片好心。

  衛雲開一步三回頭的上班去了，宋月明回到家裏對著暗房發呆，計劃趕不上變化，她的照相館還沒開業就懷孕了，要怎麽辦？

  其實都不用怎麽想，宋月明就決定將照相館繼續開下去，自家的門麵房自家的店，如果孕期不舒服可以隨時歇業，要是身體沒問題，掙的錢肯定夠日常開銷的，她不閑著也有底氣。

  確定這個目標，宋月明心裏就有譜了，將之前洗出來的照片拿出來裁剪花邊，京市的風景照還有他倆的一些照片她打算掛在門麵房的牆上當個示範，人家看到自己的技術才敢來花錢不是？

  剪完照片，一張張夾在毛線上，到時候掛上去就行，宋月明沒打算把照相館弄得花裏胡哨的，太打眼不說，以現在的審美也欣賞不來，就規規矩矩擺出來應有的設備，讓人信服。

  弄完這些，宋月明終於有心情去睡午覺，醒來時已經是日落西山。

  “這真是孕期反應還是心理暗示？”

  宋月明沒去分辨，起身將睡前放到井水裏的西瓜拿出來切一小半用勺子挖著慢慢吃，吃了一半到門外走走，胡大娘坐在樹下納鞋底，她過去和人聊天，順便逗逗胡大娘的小孫子。

  ……

  農機站

  如今不算農忙，農機站裏比以往清閑，衛雲開在自己的位置上做事，沉默又快速，頭頂的風扇吱呀吱呀轉著，還是止不住的燥熱，他忍不住想，家裏是不是也這麽熱，月明她懷著孕會不會不舒服？

  她今年八月才十九歲，衛雲開想起來，林思思當年生他的時候有二十七八歲，她會害怕吧？

  衛雲開不想承認自己害怕，別人生孩子似乎很容易，但月明怕疼又是個嬌嬌，他們兩個都很年輕，孩子該怎麽帶？

  這麽些年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狀態，衛雲開已經很少有這樣束手無策的時候，他很想做點什麽阻止自己的胡思亂想，行之有效的辦法就是去了解清楚這件事，免得因為未知而恐懼。

  下班後，衛雲開立刻離開，騎上自行車直奔縣城唯一的書店，找有關孕產方麵的書，但開在中學對麵的書店賣的都是課輔教材以及少量的課外讀物，根本沒有相關的書，他不想回去晚了讓宋月明擔心，出門時看到書店架子上有歌曲磁帶，走過去選了四盤不一樣的。

  他們從京市回來時買了個錄音機和兩盤磁帶，宋月明很喜歡聽，偶爾跟著哼歌。

  書店老板見到錢喜笑顏開的，衛雲開趁機跟他商量：“大哥，你都去哪兒進貨，下回能不能給我帶兩本小孩兒的書？”

  “行啊。”書店老板隨口答應，不難看出敷衍，純粹是為了能痛痛快快收錢。

  衛雲開怎能看不懂，心念一轉就想出了法子，拿上磁帶快速騎上自行車回家。

  “你怎麽又買磁帶了？”

  “給你聽，免得沒事做。”

  宋月明低頭看上麵的曲目，忍笑問：“我聽人家說要給孩子聽好聽的音樂，孩子生出來會聰明，但你確定要我給孩子聽這些情情愛愛？”

  衛雲開摸摸鼻子：“……不能嗎？”

  她直勾勾盯著他不說話，眼睛裏都是笑意。

  他隻好自問自答：“那好像是早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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