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早晨起床洗臉吃飯，宋月明看到飯桌上擺著兩個白底藍邊的粗瓷碗，裏麵是嫩嫩黃黃的燉蛋，點上兩滴香油，兩種食物混合的香氣對晨起餓的咕咕叫的人們來說是絕佳的嗅覺刺激。

  黃梔子指指那碗多的：“月明，快吃吧。”

  另一碗是給大寶的，王娟給大寶洗好臉牽著他來飯桌旁，神色無異的端起另一碗喂大寶吃，一家人陸陸續續坐下吃飯，今天黃梔子還熬了點米湯，這裏並不是水稻產地，最尋常的農作物是小麥玉米大豆還有棉花，宋家不常吃米，精細大米更是少吃。

  “媽，我想喝米湯。”

  黃梔子自然沒有意見，給宋月明盛出來一碗稠稠的米湯，宋月明吃兩口燉蛋把它推到飯桌中間，低頭喝米湯，她每天都有雞蛋吃，不稀罕燉蛋也正常。

  這碗燉蛋放上桌，每人分吃一些，剩下的都被黃梔子做主給了王娟，大兒媳不惹事她喜歡，何況肚子裏又懷著孩子，她舍得給王娟吃好的，隻是想到這兒，黃梔子又發愁給宋建鋼找個什麽樣的媳婦。

  早飯很安靜，誰也沒提昨天的糟心事，飯後，又要去上工，黃梔子留在家裏翻箱倒櫃找出來兩塊新布在宋月明身上比劃。

  “媽，你不會要用這個給我做衣裳吧？”

  “你還得和人家見麵，不做衣裳不中呀。”

  王娟在一旁笑眯眯的，“媽，我屋裏還一塊布，你看看能不能給小妹做衣裳。”

  她說著就去西屋找布，黃梔子趁機教育小閨女，點著她的額頭苦口婆心：“以後嫁了人就得像你嫂子這樣，知道不？”

  宋月明不置可否，有這樣的厲害公婆和霸道小姑子，王娟不會做人哪能過的舒服呢？

  黃梔子也在暗中觀察她神色，昨天是個什麽情形他們都沒見到，但見小閨女沒有絲毫陰影，又鬆一口氣，這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知像了誰。

  王娟拿過來一塊水紅細棉布，宋月明看後就搖頭，不要這個顏色，又不是要當新娘子。

  “我還是穿我之前的衣服吧！”

  家裏本來就沒多少布票，再去供銷社買新布時間太趕，萬一婚事定下來需要布票的地方多著呢，黃梔子沒辦法，隻能放棄做新衣服的打算。

  婆婆在家，王娟報備一聲牽著大寶去娘家看看，她娘家兄弟正在蓋房子準備年底娶媳婦，她想去幫幫忙。

  家裏剩下黃梔子和宋月明，黃梔子忍不住盤問：“那個誰是專門到咱家來的？”

  “不是。”

  “我聽你嫂說，你倆還在堂屋裏說了會兒話？”

  宋月明點頭，“是他問起這件事，說隻要我願意就讓人上咱家來。”

  黃梔子心裏一鬆，露出個笑容來：“那就中，俺月明長得恁好看，看不上你才是眼瞎呢！”

  “媽！”

  “好啦，不說你了，閨女大了知道害羞！”

  黃梔子仍舊在打趣，宋月明略微笑笑，正想打探一下正式相親是個什麽流程，忽然聽到牆外一陣喧嘩，約莫有十幾個人從這邊走過，黃梔子出門去看，回來臉色不太好。

  “媽，咋了？”

  黃梔子憋不住話：“是楊家那妮子定媒的吧，給送帖去了。”

  “送帖？”

  “就是定媒送彩禮。”

  黃梔子臉色很臭，她是盼著楊敏和宋柏恒婚事不順，最好楊敏嫁遠些，幾十年不見一次才好。

  宋月明倒是沒什麽感覺，人家倆送過婚帖就結婚了，盡快塵埃落定才好呢，不過這看在黃梔子眼裏，是小閨女放下宋柏恒，對衛雲開上心了，她稍微得到點安慰。

  這門婚事可要成啊！

  中午，宋建鋼回來提著一塊肉，足足有三四斤重，討好的在宋月明眼前晃晃：“小妹，這是哥專門給你買的肉！”

  宋月明先是驚喜一笑，隨後立刻繃著臉，冷冰冰問：“你擱哪兒來的錢？”

  “那你不用管，盡管吃，吃完不夠哥再想法兒給你買！”宋建鋼豪氣的說。

  但宋月明還是不大開心的樣子，宋建鋼挨著她坐下，指天發誓的說：“小妹，你別氣了，這次的事真跟我無關，你消消氣，等以後哥教訓楊紅衛給你出氣！”

  “真的？”

  “當然是真的！”

  宋建鋼嘿嘿笑著奔到廚房將肉交給黃梔子，也惹來一陣驚呼：“這麽多肉也得三塊錢了，你那兒來的錢？”

  “媽，我這不是攢著錢呢嗎？我這不是想做好吃點給小妹補補！”

  黃梔子似信非信，但還是接下那塊肉，思來想去準備包一頓餃子，這都有段日子沒吃過了，誰都饞！

  “要是過幾天拿來多好！”萬一六月十八要招待魏家人就省得買肉了。

  宋建鋼拍拍胸脯保證：“到時候派我去給你買！”

  黃梔子哼了一聲：“你這買肉的錢是不是從我給的錢裏頭省下來的？”

  “嘿嘿嘿……”宋建鋼把手插到褲兜裏，以手指掩飾裏頭的毛票。

  宋月明咬著一塊冰糖站在不遠處，將他的動作看的清清楚楚，甜滋滋的開口喊了一聲二哥，宋建鋼回頭，就見她幸災樂禍的宣布：“二哥，今兒上午宋柏恒去楊敏家裏送帖嘍。”

  宋建鋼笑容一滯，垂著腦袋滿不在乎的說：“送帖就送帖唄，關我啥事兒。”

  “是嗎，那就好。”宋月明牙齒用力，將冰糖咬的粉碎。

  趕在晌午飯前，黃梔子叮叮咣咣剁好餃子餡，盛出來冒尖一碗卻是交給宋建鋼手裏：“送到你大爺家，讓你奶奶嚐嚐，咱這現包哩趕不及吃，讓她自己慢慢包著吃。”

  宋建鋼自然去了，宋月明光明正大的走到大門處盯著他，宋建鋼腳步很快，走到拐彎胡同處回頭看一眼，沒看到有人在身後，猶豫片刻看一眼那荒廢的宅子繼續向前走，拐彎後就消失了。

  難道那宅子裏有什麽東西值得宋建鋼關注？

  宋月明又悄悄回來，到小菜地裏摘一個紅透的番茄洗了掰開吃，酸酸甜甜的滋味很消暑，菜地裏還種著一塊韭菜，她轉到廚房跟黃梔子提要求：“媽，我還想吃韭菜雞蛋的餃子。”

  “就是，把韭菜給忘了，中，等肉餃子吃完就吃韭菜雞蛋的！”

  宋月明將另一半沒吃的番茄遞給她，黃梔子三兩口吃完，忽然說：“你搬個板凳坐這兒看我咋包餃子，別到時候出門兒了啥都不會做。”

  宋月明撇撇嘴強調：“我不是不會做，我是懶得做，其實我可聰明了，再說我也看過你做過！”

  她得為日後的變化鋪好路，索性將一切都歸結於人聰明吧。

  “真的假的？那你等會跟我包餃子，我像你恁大的時候啥都會幹，哎，就是舍不得讓你幹活。”黃梔子說著話，手上動作也不慢，揉好麵將麵團切成大小均勻的劑子，再拿出擀麵杖，擀出來十來個餃子皮。

  宋月明迫不及待的說：“我會擀皮，我也會包！”

  平時，黃梔子都隻讓宋月明打打下手，重活累活根本不幹，包過一兩次餃子都不大成型，這幾年都是搬著凳子看她做，興許，早就看會了呢？

  黃梔子做一個緩慢的示範，她包的是最簡單的月牙形餃子，宋月明看一眼就明白了，慢吞吞包出來一個，讓黃梔子看。

  “確實比以前包的好！不孬，快學著包吧！”

  宋月明得意的挑眉：“我聰明吧？”

  “聰明！”

  等宋衛國回來，宋月明興衝衝捧著包好的餃子讓他看：“爸，好看吧？”

  “喲，哪兒來的餃子？你包的？好看好看！”

  “二哥買的肉！”

  宋衛國點點頭，看小閨女如花的笑臉也跟著高興起來，也沒去在意宋建鋼哪兒來的錢買肉，洗洗手去幫忙燒鍋準備下餃子。

  “咱娘這會兒估計吃完飯了，你快點包，我去給她送一碗。”

  黃梔子翻個白眼：“就你孝順，我讓鋼子給咱娘送去一碗餃子餡，夠一家子嚐嚐味兒的！”

  宋衛國嘿嘿笑：“你辦事，我放心！”

  宋月明支著耳朵旁聽，這婆媳相處之道她確實需要學習的，衛雲開很敬重養父母，也不知道未來婆婆是個什麽樣兒的人……咳咳，還沒定下來，她現在琢磨這個，為時過早。

  “月明，你臉咋恁紅？”

  “熱。”

  “唉，你去拿個扇子扇扇，你嫂子還留在娘家吃飯？要是她在家就不用你動手，兵子回來沒？讓他去叫這兩人回來吃飯！吃餃子呢！”

  宋衛國點著火，順帶給自己點燃一支煙：“兵子去幫忙了，給他們留著晚上吃。”

  “那還用你說？要不還讓人家以為咱擱家裏偷摸吃好的呢！”

  宋月明深吸一口氣，決定先去洗個臉再回來包餃子，誰知正擦著臉，宋建兵一家三口回來了，身後還跟了抱著半個西瓜的宋建鋼。

  “媽，大娘讓帶回來的西瓜。”

  王娟到家就洗手去廚房幫忙，笑著交代：“建兵去的時候剛好碰見鋼子，讓我跟大寶回來吃餃子。”

  黃梔子笑的毫無芥蒂：“正說你們呢，月明剛才還給我包餃子呢。”

  “這是月明包的？好看！月明跟媽一樣，心靈手巧一學就會！”王娟對婆婆想聽的話心知肚明。

  黃梔子笑的得意，尤其是宋建兵將西瓜切開，小閨女拿著兩塊給她和宋衛國送來，半個西瓜切出來的每一塊都不大，恰好夠每人吃兩塊的。

  西瓜在小宋莊不算稀罕，自家菜地裏就套幾株瓜藤，麥收、盛夏陸續都有西瓜成熟，偶爾還有別莊的偷偷賣西瓜，但長的又大又紅的還是很值錢的，黃梔子想著得買倆西瓜回來，到相媒那天招待客人，也不知大嫂這瓜是哪裏來的。

  宋衛國兄弟倆關係好，黃梔子和妯娌處的不錯，連帶著底下的兄弟也和氣，黃梔子看著一臉天真的小閨女恨不得耳提麵命教會她該怎麽和婆婆妯娌相處，魏家的兩個兒子都已經分家單過，也不知道衛雲開會不會分家……

  唉，還是先看看相媒的時候怎麽說吧。

  宋月明覺得黃梔子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她吃了兩塊西瓜半個番茄，等香噴噴的餃子出鍋，原本以為會沒啥食欲，但餃子入口，真香！她還能吃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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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今包餃子包的特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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