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哈日胡翻來覆去的怎麽睡都沒睡著。

  “想啥呢這麽難睡？”

  “想咱女兒……”

  哈日胡悶聲悶氣的, 坐起來又歎了一聲。

  “總覺著她們都還是小娃娃，怎麽突然就可以談婚論嫁了呢。朝樂看上了岱欽, 寶音又看上了那欽, 好家夥咱們家裏的兩個大寶貝都叫那兄弟倆給薅走了，你說這氣不氣人……”

  “啥？！啥叫寶音看上了那欽？什麽時候？你咋發現的？瞎說的吧？”

  卓娜一骨碌爬起來，瞬間不困了。

  哈日胡隻好將今天自己看到的都告訴了妻子。

  這下夫妻兩是一起睡不著了。

  第二天一早還眼睜睜的看著女兒出去找岱欽他們。小布赫啥也不知道, 歡歡喜喜的坐著姐姐的馬一起去找那欽玩。

  他最喜歡和那欽哥哥學射箭了, 阿爹一天太忙，大哥一有空就抱著小格勒, 還是那欽哥哥的時間多。

  朝樂看了下已經開始準備教弟弟射箭的那欽, 轉頭將岱欽拉走了。

  “呆子, 那欽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喜歡哪個姑娘？”

  岱欽一愣, 還以為是誰托了朝樂要給弟弟說親, 搖頭道：“他沒說過, 但他跟我說了這幾年都不會成親，要是有來問的通通叫我拒絕了。”

  “啊……”

  朝樂心裏一半滿意，一半又不高興。

  這一年多相處下來, 那欽居然都沒有一點喜歡上妹妹嗎？阿音那麽好, 他居然看不上？

  “怎麽了, 今天突然問起這個。”

  “嗯……”

  朝樂想了想還是沒有告訴岱欽, 雖然自己已經確定了會和他共度餘生他是自己人, 但喜歡那欽是妹妹的隱私, 在她沒有允許的情況下告訴別人是很不好的。

  “也沒什麽，就是昨天家裏來了幾個給阿音說親的, 她們知道咱兩關係好便問了下那欽，所以今天才想著問問你。”

  岱欽沒有懷疑什麽, 很快就將這一茬拋到了腦後。晚上兄弟倆在一塊兒扒兔子皮閑聊時才無意間提了起來。

  “阿弟你說好不好笑, 現在人家想給你說親都跑到朝樂她們家了。”

  那欽手上動作一僵。

  “朝樂她們家去了說親的人？”

  “對啊，聽說是給寶音說親的。嘖，時間過的真快，感覺寶音還是小姑娘呢，居然也開始說親了。那麽好的姑娘也不知道誰家有這個福氣娶到。”

  岱欽感慨了一番後就繼續扒兔子了，那欽心不在焉的好幾次都劃到了手，那血流的一地都是岱欽哪還敢讓他扒，趕緊將他攆到一邊上藥不再許他動手。

  第二天那欽難得的主動去了一回寶音她們的氈包。

  這會兒寶音剛給自家的羊擠了奶出來，看到他第一時間都注意到了他的手。

  “那欽哥你這手怎麽傷了？昨天不是還沒有。”

  “我手隻是處理兔子的時候不小心劃到了，沒事。”

  那欽被她關心的眼神看著，心情好了不少。

  “咦？岱欽大哥呢？是去找阿姐了嗎，她在馬欄那邊。”

  “我大哥沒來，我是一個人來的。”

  那欽心裏有些慌，他掩飾的低頭接過寶音的奶桶先幫她將奶提回家裏。

  “那欽哥你今天怎麽了？是有什麽事嗎？”

  “對！有事。我來是想問問你，聽說說天你家裏來了說親的人，你有沒有……有沒有……”

  頭一次聽見那欽這樣結結巴巴的說話，寶音又不傻瞬間便明白了，心裏頓時酸酸漲漲還甜滋滋的。

  可是，他對自己不是和阿弟一樣嗎？

  “是有這麽回事，你也知道啦。還挺有意思，一個是哈圖那邊的，一個居然是城裏人。”

  寶音裝糊塗，說完那欽就急了。

  “哈圖那麽遠怎麽可以嫁？！以後想見家裏人那多不容易。城裏就更不好了，吃不慣睡不慣。而且城裏人都嫌棄草原人的，你嫁到城裏被欺負了，我，我們想幫忙都幫不上。”

  “怎麽會，城裏有巴雅爾叔叔在啊。而且那個說親的婆婆說男方性子很軟和，長的也很有福氣，跟我的名字很配。”

  “性子軟和好欺負，說的不好聽點就是軟弱無能。還有什麽長得福氣，必定是個胖子。你怎麽可以配這樣的人？！”

  那欽急得的手都攥緊了，傷口崩裂血又沁了出來。寶音到底還是心疼他，也不刺激他了。

  “那我該配什麽樣的？”

  心愛的姑娘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你，是個人都會陷進去的。那欽一衝動，伸手就抓住了寶音的小爪子。

  “配我這樣的！我知道我現在沒有家底，但我會努力狩獵賺錢給你。以後所有活都我幹，你什麽都不需要做。想吃什麽吃什麽想做什麽做什麽。想生孩子就生，不想生就不生，我會永遠保護你陪伴你照顧你。”

  寶音能感覺到那欽說出這番話時有多真誠，她也是頭一回和一個男孩子靠的這麽近。心裏砰砰亂跳，正要點頭就聽到幾聲咳嗽。

  兩人一回頭這才發現爹娘和姐姐就身後不遠處。

  那欽整個人都僵住了，寶音趕緊撓了他手一下他才反應過來趕緊鬆了手。

  哈日胡冷哼一聲拉著寶音就進了氈包，半點請那欽進去的意思都沒有。

  他心裏是一千個不願意一萬個不願意，可再不願意架不住兩女兒就是看上人家了。

  一年後一家子還是舉辦了隆重的成親禮將朝樂嫁給了岱欽。

  朝樂嫁人後小兩口的氈包便搭建在了自家大氈包不遠的地方，勉強讓哈日胡心裏舒坦了些。

  可一想到過兩年小女兒也要出嫁，他這心裏就不得勁兒。

  這樣拖拖拉拉的拖到了寶音十九歲，那欽也二十四歲。朝樂女兒都會走了，哈日胡才點了頭讓兩人完婚。

  太早成親寶音自己也不願意的，現在十九歲剛剛好。阿爹一點頭她就歡歡喜喜的開始準備出嫁了。

  這些年她的銀票攢了一大堆，上回姐姐出嫁她買了一堆金飾添妝去了一小半，這三年又補上了。她沒什麽購物欲，最多也就買些好馬回來，如今小箱子都快裝不下了。

  “隻這一份嫁妝就底氣十足了，咱們草原最牛的姑娘～”

  朝樂今天將女兒丟給了丈夫，打算和小時候那樣跟妹妹一起睡一晚。

  姐妹倆一起清點了銀票首飾和各種零碎的小玩意，擺了滿滿一床。

  “真是沒想到，這麽幾年居然攢了這麽多的東西。”

  寶音開心的拿冊子記下來，然後一一放回箱子裏。姐妹倆忙到半夜才躺到床上睡下。

  “阿姐，你都好久沒有這樣摟著我睡了，還是摟著舒服。”

  “這不是成家了麽，放心吧，等你成親了天天都有人摟著你睡。”

  “哼哼……”

  寶音實在困的很，抱著姐姐很快睡著了。朝樂卻是一直都沒睡著。

  氈包頂的月光從洞口灑下來落在妹妹臉上，隱隱約約的仿佛又回到了她們剛從大氈包裏搬出來的時候。

  時間過的真快，一轉眼妹妹也要嫁人了。

  她摟著妹妹長籲短歎了好一陣，突然掐了自己一把。妹妹嫁給那欽嘛，跟自己就是妯娌了呀，挨著住有啥好惆悵的。

  真是傻的不得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寶音就被叫醒拉起來開始梳妝打扮了。今日成親，全族的人都要吃她的喜宴，一整日都在慶祝。她就算不出去也要在氈包裏接受族人的賀喜所以是不能睡懶覺的。

  “阿姐，我不能出去，你今天記得叫人殺兩隻羊給大寶它們。”

  “放心吧，大喜的日子當然要不能虧待了你的寶貝心肝們。”

  朝樂說著就要走，寶音眯著眼一邊讓人上妝一邊拉住她的裙擺。

  “還有還有，阿茹娜最近食欲有些不對勁，好像是懷孕了，你讓大哥喂的時候別給涼水，喂精細些。”

  雖然才剛入秋，卻也不能馬虎。

  朝樂連聲應了，一把將她摁了回去。

  “你啊老老實實坐著，外頭我保證給人打理好。”

  有了姐姐的保證寶音安心了不少。

  很快等她裝扮好後來了很多族人到氈包裏來賀喜，她們幾乎都是有兒有女闔家幸福的長輩。因為之前哈日胡早早就通知了下去，不讓送貴重禮品，所以她們送的大多是自己做的手工。每個人臨走時都會輕輕在寶音額頭落下一吻，誠心的將祝福送給她。

  寶音坐了一天一點兒也沒有不耐煩。

  傍晚的時候她終於聽到了外頭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有族人在喊新郎來了。

  她這時才覺著有些緊張起來。

  這裏的婚俗是沒有蓋頭的，頭上墜下來的珠飾也隻能擋住臉頰兩側，臉一紅就感覺好明顯。

  “哎呀咱們的新娘子害羞了，快快檢查下，新郎官馬上就要來抱人了。”

  寶音隻覺得臉熱的厲害，腦袋暈乎乎的都不知道那欽是什麽時候進的氈包，自己又是怎麽被他抱出去的。

  隻記得到處都是穿著新衣裳的族人在唱歌，落日的餘暉灑在他們的臉上，那樣好看。天空中有大寶二寶三寶，它們好像也明白今天是個開心的日子，一直在天上盤旋。所有人都在高高興興的祝福她和那欽，滿滿都是感動。

  小夫妻兩給阿爹阿娘磕過頭敬過酒就算禮成了，今天準備的是全羊宴所有族人都有份，草地上熱鬧的不行。

  唱歌的跳舞的喝酒的。

  寶音被頭飾壓的有些累，剛取下來放到箱子上，突然看到箱子上有一個黑色小匣子。

  這東西不是她的。

  她之前和姐姐清點過，沒有這東西。

  寶音小心打開一看，裏麵是一對成色極品的翡翠鐲子。

  這樣貴重的禮物不可能是族人送的。她腦子裏瞬間冒出個人來，想都沒想就跑了出去。

  天色已經十分昏暗了，不過今天到處都點了燈還有火堆，不太遠的地方還是能看見。

  寶音沒跑多遠就看到一個明顯不是草原人打扮的背影，他的腰間掛著刀，背影有些蕭瑟。

  “叔叔！”

  許連城聽到這個聲音，腿像是凍僵了一樣動也動不了。

  她叫自己什麽？

  不是許叔叔，是叔叔！！

  “叔叔，留下來喝杯喜酒吧？”

  許連城緩緩轉過頭，看到已經長大成人的小侄女期待的看著自己，眼裏閃著盈盈水光。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