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撓撓頭, 沒想起來，很快就忘到了一邊。

  年紀大了, 記性就不好, 最近老是忘東忘西。等東家回來了，管家這活兒他就得辭咯，舒舒服服的看門兒去。

  在廚房等了半天原以為要挨罵的孫嫂沒想到前麵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孫嫂, 我都說了, 李伯肯定不會怪我們的。”

  他想不想得起來都是另說。

  “阿柔，你怎麽就那麽肯定呢？”

  “很好猜啊。”

  沐柔一邊拔豬毛一邊把自己這些日子觀察到的事告訴了孫嫂。

  “你沒發現嗎, 李伯的記性越來越差了。他幾乎每天都要到後廚來訓兩次話, 回回說的都差不多。還有院子裏那幾盆蘆薈, 東家走之前讓他照看。一天一次水就行了, 他一天澆四次, 都快澆死了。今日有客人到, 還是孟和的貴客，來了一炷香前麵也沒傳話到後廚，那肯定是李伯忘了。不上些吃食, 那多失禮。”

  “你不說, 我都沒有注意過誒……”

  孫嫂眼睛一轉, 湊到沐柔身邊小聲道：“李伯這樣, 應該要退下去了吧, 你說, 新的管家會是誰？”

  “這……我一個剛來的怎麽會知道呢？孫嫂你來的比我可久多了，你應該知道吧。”

  “那倒是, 我心裏有個猜想，我悄悄和你說。”

  孫嫂十分神秘的和沐柔分享了自己心裏猜想的下一任管家人選, 這還是當她是自己人才告訴她的。

  東家一年出遠門的時間要好幾個月, 他一走，管家就是老大。現在正是好時候，提前跟人家打好關係，等人家上任了才有舒服日子過。

  沐柔心裏覺得孫嫂可能猜錯了，畢竟她想的那個人連二十個數都數不清楚，當管家應該不太可能。不過孫嫂正在興頭上，說她不愛聽的估計會馬上翻臉，想想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好生謝了她一番。

  孫嫂開心了，看著沐柔也格外順眼，突然起了個善心想幫一幫她。

  “阿柔啊，你看你這麽能幹，吃食做的好，衣裳做的漂亮，繡工也不錯……”

  一聽這一連串的誇獎沐柔暗道不妙，催婚又要開始了。

  就在頭疼之際，外頭李管家讓人來叫她去客房一趟，孫嫂怕被拉去一起訓立刻又縮回自己的位置，老老實實剝她的大蒜。

  沐柔倒不擔心挨訓，李伯也不是那等不講道理的人，今日之事沒丟東家的麵子，誰來也說不出錯。

  “夫人，這就是我們後廚的沐柔，她的女紅最好，也經常去布坊，價錢什麽都熟悉，讓她領你們去吧？”

  卓娜點點頭，有可靠的人帶當然更好了。

  沐柔很快反應過來，是貴客們要去布紡，所以李伯才叫了她來帶路。

  “阿柔，好好領著夫人小姐去布坊，凡事都要聽夫人小姐的。”

  “是，阿柔明白。”

  她轉頭飛快看了下貴客的樣子，很快又低下頭，領著人出了院子。

  門口已經準備好了馬車，那是巴雅爾平時接送客人專用。滿達他們不會趕車，怕在街上出什麽意外便沒去爭車夫的位置，還是騎馬。

  不過人數減了些，隻帶著四個人出去。

  這還是母女三人頭一回坐馬車，三個人都新鮮的不得了，忍不住這看看那看看。馬車一動都沒坐穩，卓娜還好勉強穩住了身形，兩個娃就直接朝車板撲過去，被沐柔一把摟著了。

  “夫人小姐，馬車顛簸，要小心些。”

  她強忍著笑，把兩個娃扶回位置。倒不是笑話母女三個沒見識沒坐過馬車，而是覺得兩個小姑娘太可愛了些。像兩隻驚慌的小貓兒一樣，惹人愛憐。可惜她們是貴客，自己沒機會抱也不抱。

  “夫人，聽李伯的意思，您是頭一回去布坊。咱們城裏有兩家，一家是染布顏色出眾，一家布料花樣多，不知您是想去哪一家？”

  “我……”

  卓娜看了看女兒，剛剛女兒說要去布坊看什麽來著，她給忘了。

  朝樂一瞧就笑了，戳了戳妹妹道：“我就說了，你那東西的名字太陌生，阿娘肯定記不住。”

  “……”

  阿娘記不住，寶音隻有自己答了。

  “我們想去看看紡輪，不知道布坊有沒有賣。”

  “紡輪？”

  沐柔一聽，眉頭就皺了。

  “小姐，紡輪這東西，布坊當然有。不過那是人家吃飯的家夥，而且賣也是舊貨，不值當。您若是真要買，還不如去木匠那兒，自己買一架新的。”

  一句話如醍醐灌頂，寶音就說自己是哪裏想岔了，糾結半天就是沒想到去木匠那兒買。

  紡輪這東西，應該很多人家家裏都有。紡麻紡紗，自家用，賣錢的，那可多了去。找木匠買是最好的。

  “那就去找木匠。”

  沐柔聽了她話，立刻讓車夫改了方向，去了城西的小陳木匠那兒。

  馬車顛簸了一路卓娜有些難受寶音便沒讓她下車，自己拉著姐姐和沐柔進去了。

  “小陳師傅……”

  沐柔一喊，正在埋頭做活兒的小陳師傅立刻從木材堆裏抬起頭。

  “咦？是你啊。怎麽，是打的碗櫃有問題？”

  “不是不是，我們是想來看看紡輪。”

  一聽要看紡輪，小陳師傅隨手一指。

  “都在那邊，自己去看吧。小的一個三十文，大的五十。”

  這種小生意還不能讓他起來親自接待，指了方向小陳師傅又重新坐了回去繼續忙活手上的木工。

  沐柔帶著寶音姐妹兩去看了下堆在一旁的那些紡輪，大大小小還挺多，做工也可以。

  寶音拿手在那木盤上轉了一圈，一點都不刮手，手藝好，後期打磨更好了。三十文也不貴。

  她正想伸手去拿幾個，眼睛突然瞥到了不遠處放著的兩個大家夥。

  手搖紡車和織布機……

  看著好眼饞，但她用不上。不是不想用，是沒條件用。手搖紡車可比她要買的紡輪效率高多了，可惜它有點大了。四季轉場帶著太不方便，不小心就磕壞了。

  織布機就更不用說了，牧民永遠用不上這東西，氈包都沒地方擺。

  唉，越看越饞，算了算了，走了。

  寶音抱著四個紡輪去結了帳，正要走，突然聽到那小陳師傅問沐柔。

  “上回你不是問織布機嗎？這兩日剛做好一台，人家又不要了，你若是要的話，我給你便宜點兒。”

  “謝謝小陳師傅，今日實在沒空，改日我再過來好好看看。”

  沐柔哪能讓客人在一旁等著自己去挑貨，還是晚幾日再說。而且她也沒有拿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去織布。

  回去的路上，寶音見沐柔一直走神，想著剛剛那小陳師傅說的話，忍不住坐過去問她。

  “沐柔姐姐，你是會紡線織布的對嗎？”

  這一聲姐姐嚇得沐柔緊張的臉都紅了。

  “使不得使不得，小姐還是叫我名字吧。”

  她既然已經賣身做了奴才，就得有做奴才的自覺，哪裏能和主家的貴客稱姐妹。

  寶音暗歎了一聲，隻好改口叫她阿柔，然後重新問了一遍。

  沐柔很老實的回答了。

  “小姐說的我都會，以前我還在夫家的時候，就是靠織布為生。一個月能得好幾百錢呢。”

  幾百錢很多，按理說家裏日子應該好過，可惜家中有個病罐子，再多錢都不夠填。

  白天幹活晚上織布，夜夜熬的眼睛都快壞了。所以後來回了娘家她從來不說自己能織布賺錢的事，就怕二叔他們將她關在家裏熬死她。

  到這裏後沐柔用了半個月打聽這裏布料的行情，知道可以做，但是還在猶豫中。

  織布是真的費眼，尤其是她白日要在後廚忙活，隻能晚上弄。主家其實對她挺好的，偶爾做做繡活賺一點點錢，慢慢攢好像也沒關係，沒必要把自己逼得太急。

  “小姐，看樣子您也是會紡線的，那為什麽不買紡車呢？用這紡輪，手可累了。”

  寶音當然知道，這不是沒法子麽。

  “這東西小巧方便，適合攜帶，咱們草原上也就適合用這個。”

  這樣一說沐柔就懂了。她來到這裏後，經常聽巴彥說草原上的故事。草原人需要四季轉場，舉族遷移。帶紡車什麽的，確實麻煩。

  不知道小姐剛剛問自己會不會紡線織布是個什麽意思？

  沐柔見寶音在發呆，也不好去問她，安安靜靜靠在車上想著晚上要繡的花樣。

  寶音這會兒在想啥呢，她在想借人。

  聽李伯說巴雅爾叔叔一從草原回來就帶著奶豆腐出門去了。等他賣完奶豆腐肯定會盡快回來到族裏去，最多也就兩三月時間吧，到那時候族裏的羊毛應該都剪完了，也清理的差不多。留個口信讓他把沐柔也帶去？

  多一個人教紡線也是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