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樂隻當妹妹是小孩心性, 不高興嘛，哄哄就好了。

  寶音無奈的很, 說不通姐姐, 就隻能把銀子先收了起來。跟在姐姐後頭一起進了氈包。

  家裏小姨回來是大事，代格一聽到消息就跑了回來。

  他是家裏唯一一個和小姨一起生活過的人，也比妹妹們對小姨更親近。這麽多年過去都還依稀記得小姨的樣子。

  結果一進氈包就嚇到了。

  萬萬沒有想到隔了十二年, 小姨居然變成了這般模樣。

  “小姨……”

  “代格！好孩子, 過來小姨瞧瞧！”

  諾敏激動極了，當初她走的時候代格還那麽小, 這一轉眼, 居然都快長得比自己還高, 已經成大人了。

  “真好, 真好！”

  阿姐這些年有姐夫陪著, 還有這三個貼心的兒女, 看來過的很幸福。

  “對了，你們過來。”

  諾敏朝著門口的姐妹兩招手。

  她沒什麽用，這麽多年也沒攢下什麽東西, 隻有烏日格死後的那一點財產。

  “呐, 小姨回來的倉促, 沒有來得及準備什麽,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三個娃手裏, 一人一顆銀子, 朝樂能看出來這個和妹妹剛剛給自己的一模一樣。

  每人一兩銀子！

  兄妹三個都不敢拿，齊齊看向了正在煮奶茶的阿娘。

  “收下吧, 小姨給的拿著就是。”

  卓娜知道妹妹肯定沒什麽錢，但這見麵禮是她誠心拿出來的, 孩子收了, 她才會高興。

  “老大，去叫下你阿爹，讓他早點回來。順便把你巴雅爾叔叔也帶回來，就說我要謝他。”

  “好嘞！”

  代格收起銀子，跑了出去。

  寶音和朝樂也收了起來，兩個人一拿奶豆腐一個取肉幹，和阿娘一起做了頓豐富的午餐。

  諾敏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奶豆腐。

  那東西是烏日娜說殺她丈夫和哥哥的那晚拿到氈包裏的，是她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食物。

  隻是奶豆腐烏日娜不是說很難得嗎？可她剛剛明明看到寶音打開的櫃子裏放了整整齊齊的一大堆。

  “阿姐，奶豆腐貴不貴啊？”

  “不貴，咱家多的是，你在哈圖吃過？”

  卓娜說這話的時候沒到女兒那微微抽搐的嘴角。

  寶音也是剛剛才知道，巴雅爾叔叔竟然把奶豆腐賣到了四百文一斤的價錢。

  老天鵝，四百文是個啥概念。城裏一斤上好的麥粉才六文錢一斤，一斤奶豆腐的錢可以買近七十斤的麥粉。

  難怪巴雅爾叔叔要把這些賣到富人家裏去，一般人家也買不起這樣的東西。

  阿娘若是知道這奶豆腐一斤得花四百文一會兒肯定要心疼咯。

  寶音倒是不心疼，奶豆腐嘛，吃完再做就是了，反正家裏的羊還能產三四月的奶呢。就算產奶期過了，還可以買別的奶羊回來。

  她現在可不差錢。

  嘿嘿，一想到懷裏的那八兩銀子，她就想笑。

  一會兒巴雅爾叔叔來了得問問他，城裏有沒有什麽好一點的小馬駒，價錢是多少。

  族裏其實有很多馬，成年的有小馬駒也有。但阿爹早就說過，族裏的馬多是在草原上套回來的野馬，適合上戰場。就算是小馬駒也十分有野性，男孩子還好，小姑娘家幾乎都是降不住的。

  寶音也不想買這種太有野性的馬兒，所以還是打算問問巴雅爾叔叔買城裏的。他之前帶來的生日禮物蒙克真是太乖了，安靜又溫順，大哥喜歡的不得了。她和姐姐也眼饞的很。

  一想到買馬，寶音就心癢癢的很。可惜盼了好半天，隻瞧見大哥回來了。

  “阿娘，阿爹說下午就不回來了，他要和巴雅爾叔叔盯著那些奶豆腐過稱，裝車。等全都弄好了再帶人回來，叫咱們晚上著些好吃的。”

  “裝車？全部嗎？”

  卓娜幾乎每日都要去製作奶豆腐的幾個氈包裏查看，每日能製作多少，損耗多少，已經攢了多少，她都清清楚楚。

  一共一千六百二十九斤。

  “是的，巴雅爾叔叔說要全部裝走，不過要分兩趟，這回先裝八百斤。”

  代格想了想，又道：“阿娘，我聽巴雅爾叔叔說，這奶豆腐他賣到城裏四百文一斤呢。”

  “啥？！四百文？！”

  卓娜嚇的手裏的勺都差點沒拿穩當，看到兒子點頭後，再看看女兒切出來那冒著尖尖的一碗奶豆腐片，頓時一陣心疼。

  這一碗就是四百文！

  寶音憋著笑，拿了四五塊泡到奶茶裏端給了小姨。

  代格也坐下來喝了一碗。

  “阿娘，剛剛阿爹說會讓人送一套搭氈包的架子過來。他不能回來幫忙，我去找阿古他們來？”

  諾敏一聽要給她搭氈包，連忙坐到姐姐身邊。

  “阿姐，買架子和氈布的錢我自己出，還有，我想和你挨著住。”

  “那是自然，你一個人住哪裏我都不放心。”

  卓娜同意了兒子的想法，讓他去找朋友來一起搭建。自家丈夫忙的是族中的大事，他不能回來可以理解。

  隻是搭氈包而已，不是什麽難事。草原上家家戶戶都會的技能，隻是人多快人少慢，大不了多搭幾天，妹妹先和自己住大氈包。

  哈日胡還不知道今晚大氈包裏已經沒了他的位置，這會兒正高高興興的看著碼好的奶豆腐過稱裝車。

  巴雅爾在各個氈包裏轉了轉，很快就盯上了另外一樣東西。

  “大胡子，這是啥東西？”

  他指著的是剛剛從酸奶缸裏撈出來的大塊奶嚼口。老遠就聞到了一股奶香，比奶豆腐濃鬱多了。

  “哦，對了，差點忘了和你說這個。這是奶嚼口，做酸奶發酵出來的。味道比奶豆腐還好吃，隻是一缸隻有最上麵那一層，晾幹後族裏攢了三月也才攢一百多斤。”

  巴雅爾咽了咽口水，看起來很感興趣。

  哈日胡叫了人，直接舀了一碗給他拌上炒米。他也算是族裏招待的貴客，吃點奶嚼口也沒事。

  這碗奶嚼口拌炒米真真是合了巴雅爾的心意，於是乎族裏攢的一百多斤的奶皮子也被裝上了車。

  一直忙到了太陽都沒影兒了兩人才離開商隊往哈日胡家中去。

  路上哈日胡主動尋問了下諾敏的事。

  “諾敏的事啊……我還真打聽了。我這麽多年就沒有聽你說起過還有個小姨子，聽到木仁這樣說當然要打聽清楚。阿鶴問了許多哈圖的人。說是諾敏到了哈圖的第四年，丈夫就戰死了。然後又嫁給了她丈夫的弟弟烏日格。”

  “烏日格？”

  哈日胡覺得這個名字挺熟悉的，就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你接著說。”

  “那烏日格性子說是挺陰沉，獨來獨往沒什麽朋友。自從諾敏跟了他，就再沒有出過氈包。每天就算烏日格出門也會將她捆上丟在床上。若是有時候忘了時辰回家，諾敏就隻能挨餓。”

  巴雅爾看了看好兄弟的臉色，有點難看，硬著頭皮把後麵的也說了。

  “挨餓還是最輕的，聽說烏日格對諾敏日日打罵，除了他妹妹烏日娜能去勸兩句，誰靠近了都要連著一起罵。也是諾敏運氣好，那烏日格和哈斯爾喝酒的時候外出，被凍死在了雪地裏。”

  哈日胡本來還氣憤著，結果就聽到說那施暴之人已經死了，還死的那般荒唐。

  和哈斯爾一起？

  “原來哈斯爾是這樣死的。”

  活該，那兩個人都不是什麽好家夥。

  “好，我知道了。這回多謝你帶她回來。”

  “害，咱兄弟兩說這些。”

  巴雅爾拿鞭子抽了抽旁邊的馬，哈日胡頓時跟著馬躥了出去。兩匹馬一路小跑回到了氈包。

  天已經快黑了，但走近了還是能看到自家氈包旁邊搭建了一半的小氈包。

  “動作還真快。”

  哈日胡撩開簾子走進去，滿滿都是香氣。

  “阿爹和巴雅爾叔叔回來啦！”

  朝樂第一個迎上去，寶音也跑了過去。

  “正好吃的都已經做好了，坐下吃飯。”

  巴雅爾往那桌上一瞧，口水都快忍不住了。好多好多吃的，桌子都要擺不下了。

  “大胡子，你可真是享了福了，嫂子手藝真好。”

  若是平時，這家夥說完這話就又要開始念叨相看姑娘的事了，哈日胡都做好了準備，結果人家哈也沒說。

  嘖，有點奇怪。

  “巴雅爾叔叔，我能問你一個小小的問題嗎？”

  寶音壓低了聲音，隻有她和旁邊的巴雅爾叔叔和姐姐能聽到。

  “嘿你這丫頭，神神秘秘的，你說想問啥。”

  “我想問問，像蒙克那樣的小馬駒在城裏多少錢一匹。”

  寶音期待的看著巴雅爾叔叔，攥著腰帶的手都有些微微出汗。

  巴雅爾想了想，答道：“像蒙克那樣的小馬駒啊，我記得上回我買的時候花了三十五兩銀子。”

  “……”

  寶音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她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