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很快開始集結, 諾敏也回到氈包拿好了包袱。

  馬兒她能帶走，羊和糧食卻是不能, 最後都賣給了族中換成肉幹和幾張上好的皮子。連同著家裏的羊皮褥子和袍子她已經全都綁到馬上準備一起帶到孟和。

  “阿敏, 商隊來的突然，大家都沒準備。這些炒米和肉幹你帶著路上吃。”

  烏日娜拿了一小包的吃食，還有一個嶄新的羊皮水袋。

  “回去就安心過日子, 別再想著以前的事了。”

  “我知道……謝謝你娜娜。”

  諾敏收下東西掛到馬上, 正要上馬突然又轉身回頭抱了烏日娜一下。

  “謝謝你，祝福你和木仁永遠幸福安康, 再見。”

  “再見……”

  烏日娜揮揮手, 看著諾敏越來越遠, 心裏很是感慨。她們終於都將擁有自己新的生活了。

  “娜娜, 別看了, 咱們回去吧。”

  “嗯, 走吧。”

  夫妻兩親親熱熱的也離開了。

  至於那孤零零的氈包，很快就會有新的族人搬進去。

  諾敏騎著馬，很快就來到了商隊。巴雅爾本來還在想要給她安排到那個車板上坐, 沒想到她自己有馬, 這就好了說了。

  “出發！”

  趁著天氣不錯, 一行人全速前進, 諾敏倒也爭氣, 一路沒叫苦也沒叫過休息, 跟著隊伍一直到了孟和。

  巴雅爾發現自從遠遠看到孟和的族地後，諾敏情緒便很奇怪, 走在後麵不注意看都看不見她。雖然一路上都不怎麽起眼，但她之前一直都在前麵, 很是心切的樣子。

  現在卻巴不得一直走不到孟和似的。一路都不見她跟誰說話, 自己問她也是問十句答一句，奇奇怪怪的性子。

  不過管她呢，自己的任務是把她帶到孟和就好，剩下的哈日胡自己會去操心的。

  商隊靠近部族後，速度一點一點放慢下來。巡邏的隊伍很快發現了他們，這一年多他們都和巴雅爾熟悉了，一見巴雅爾來了就有兄弟去通知了哈日胡。

  諾敏跟在巴雅爾身後不遠處，聽到有人去叫了姐夫，整個心都提起來了，抓著韁繩的手也是越來越緊。馬兒仿佛感受到了她焦躁的心情，不安的走來走去。

  哈日胡來的很快，他可是一直都惦記著奶豆腐在外頭的價錢。一聽到說巴雅爾來了，連飯都不吃就騎上馬跑了出來。

  眼看著離巴雅爾越來越近了，哈日胡的眼神卻情不自禁的落到了他旁邊。要知道巴雅爾的商隊是沒有女人的，他這回居然帶了個女的！

  不是，他不是喜歡阿麗亞那樣的姑娘嗎？怎麽帶的卻是個瘦的不成人樣的？

  “巴雅爾，你這是？”

  他以眼神詢問，巴雅爾愣了愣。

  “哈日胡你不認識嗎？她說她叫諾敏，是你小姨子啊。”

  ！！！

  哈日胡一聽頭都炸了。

  諾敏？？

  眼前這個瘦的幹巴巴的女人是那個嬌俏靈動的諾敏？！

  哈日胡張了幾次嘴，都沒說出話來。諾敏已經忍不住哭了，她想道歉想問姐姐，卻發現自己太過激動根本說不出話來。

  “大胡子，她到底是不是你小姨子啊？要不是的話，那我可得找她要護送費了。”

  “……”

  “行了行了，你忙你的去，一會兒到我家氈包去找我。”

  哈日胡也就剛開始震驚了下，很快就冷靜下來。諾敏的樣子他還記得，雖然她現在瘦的很厲害，但大概模樣和眼神都能看出確實是她。

  唉，媳婦兒要狠狠傷心了。

  “你……跟我來 。”

  家事不能在這裏說。

  諾敏抹著眼淚，乖乖跟在姐夫後頭離開了。

  卓娜還不知道心心念念的妹妹已經回來，這會兒正在教兩個女兒怎麽鞣製皮子。作為草原上的兒女，這些都是必會的技能。

  “呐，這塊皮是你大哥昨天獵的那隻麅子的，已經簡單處理過了，現在開始第一次刮油脂。”

  她拿了兩個刮板，女兒們一人一個。這塊麅子皮不大，姐妹兩認真一點兩刻鍾就能刮幹淨。

  “阿娘是這樣刮嗎？”

  姐妹兩一人一邊，使了吃奶的力將皮子上的油脂碎肉刮掉，那叫一個幹淨。

  卓娜忍不住笑了。

  “倒也不用這麽費力氣，把碎肉那些刮掉就好，後麵還要再刮一次的。”

  她拿過女兒的刮板，正要做示範，突然三人一起抬頭看向氈包外，她們都聽到了馬兒停下的聲音。

  “是阿爹回來了？”

  姐妹兩立刻撩開簾子出去，一眼就看到跟在阿爹後麵的那匹馬。馬上的女人眼淚花花的，瞧著就叫人覺得心酸。

  “她是……”

  寶音心中有了個猜想，朝樂牽著妹妹正要上前卻被親爹一把攔住。

  “你們先去你哥的氈包呆會兒，一會阿爹叫了你們再回來。”

  “哦……”

  姐妹兩都有些不情不願，這個貌似是小姨的人回來了耶，為啥不讓她們一起進氈包聽聽呢。

  兩人慢吞吞的往大哥氈包走，原想聽聽裏麵的動靜，結果就聽到兩聲十分響亮的巴掌聲，嚇得她兩趕緊跑到了大哥氈包裏。

  “阿音……剛剛那是阿娘在打……嗎？”

  寶音緊張的咽了咽口水，也不太確定。

  阿娘平日裏那麽溫和的一個人，若真是她打的，那得生了多大的氣？還有，那個女人是小姨嗎？

  家裏氛圍一向快樂又和諧，哪裏出過這樣打巴掌的事。姐妹兩都有些慌，也沒有了玩的心情，隻能坐在大哥氈包門口望著自家發呆，等著阿爹來叫她們。

  卓娜打完就後悔了，她知道妹妹性子倔，這回肯定是想了很久才決定回來找她，若真的兩把掌又把人打跑了，該去哪裏找。

  她正要開口說些什麽，挨了兩巴掌的諾敏已經跪下來抱著她開始哭了。

  “阿姐，是我錯了，你再多打幾下，你別生氣！”

  卓娜哪還打得下去，姐妹兩頓時抱頭痛哭起來。

  哈日胡幹巴巴的在一旁，束手無策。讓他處理族中的事情他在行，家裏頭這哭哭啼啼的事他是真搞不定 。

  卓娜抱著妹妹哭了許久，這麽多年一個人想著盼著擔心著，就怕她有個什麽意外，現在總算能放下心來。

  她抹了把眼淚，將妹妹臉上的眼淚也擦了下，突然變了臉色。

  “諾敏你怎麽變這麽瘦了？！”

  臉頰都凹進去了，看上去比她還要老十歲！

  “阿姐……”

  諾敏不知該怎麽述說自己的這十二年，隻要一回想，心裏便像是被什麽東西撕扯一樣，痛的厲害。當年離開時的欣喜她已經回想不起來了，滿腦子都隻記得那黑暗又無助的日子。

  “你說啊，是生病了還是怎麽了？那個男人對你不好？他打你？”

  卓娜問了一連串的問題，見妹妹不回答便自己去翻她的袖子，連丈夫還在氈包裏都忘了。

  “咳……”

  哈日胡生怕妻子繼續把人衣服翻出來，尷尬的咳了聲開口道：“阿音和朝樂還在老大的氈包裏，我去把她們叫回來。”

  卓娜反應過來，連忙停下動作點點頭。眼見丈夫走了，才又去掀妹妹的衣裳。

  諾敏哪裏擋得住，何況她越擋卓娜便越是要掀她的衣裳，索性便不攔了。

  腰帶一扯開，袍子一扒，那滿身的傷疤便露了出來。

  有被火燙的，也有明顯是咬的，還有不知被什麽東西劃傷的一條條傷疤，觸目驚心，卓娜手都不敢伸過去觸碰，震驚的都說不出話。

  諾敏重新把衣服攏好係上腰帶，抱著不停顫抖的姐姐哽咽道：“阿姐都過去了，我沒事。你看，我現在又回到你身邊了，以後我哪兒都不去，一直守著你們。”

  卓娜很生氣，感覺五髒六腑都要燒起來了。諾敏是她一手帶大，說是妹妹更像是女兒。她這一身的傷肯定是男人下的手，光是想想她都要窒息了。

  十二年啊，妹妹到底過的什麽樣的日子！她再糊塗再有錯，也不該受這樣的傷害！

  卓娜頭都氣昏了，差點就要問這就是你喜歡的男人。好歹還沒失去理智，把話又咽了回去。心疼的簡直要了命。

  “快起來，去床上坐著。”

  不管怎麽說，人已經回孟和了，別的暫且放到一邊，先安頓下她再說。

  卓娜強迫自己鎮靜下來，轉身去打了水給自己和妹妹擦臉。

  兩人剛剛擦好臉，寶音和朝樂就進了氈包。

  姐妹兩一瞧阿娘那紅通通的眼睛，頓時就明白過來。這個瘦瘦的女人就是她們的諾敏小姨了。

  “朝樂，阿音快過來叫人，她是阿娘的妹妹，你們的小姨。”

  兩個娃乖乖走過去叫了聲小姨。

  諾敏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淚頓時又冒了出來，想抱又不敢伸手。這一路風餐露宿的身上髒的要命。

  哈日胡見妻子情緒已經平靜下來，跟她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他在這裏也沒什麽用，還不如去辦正事。

  巴雅爾可是帶著任務走的，現在也不知道結果是什麽，奶豆腐到底能不能賣錢，這可是關鍵。

  自打他走了，這三月裏族中一直不停的在做奶豆腐，已經攢了一千多斤。現在就是驗收成果的時候了！

  另外諾敏的事，也可以找他打聽打聽。巴雅爾那家夥機靈著呢，他才不信一有個哈圖的人說是自己小姨子他會不在哈圖族裏打聽打聽。

  哈日胡騎著馬在族裏一陣亂躥，很快就逮到了巴雅爾將他拉到了族中議事的氈包裏。

  “巴雅爾，你先告訴我，奶豆腐能不能賣錢。”

  “能！”

  不光能賣錢，還能賣大錢。

  巴雅爾一把掏出了懷裏裝著的賣了奶豆腐的銀子。一共七十二兩五錢，他補了五錢湊了個整數，七十三兩。

  哈日胡瞬間瞳孔放大，受到了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