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血腸是個做起來非常簡單的草原美食。

  這個美食寶音形容起來有點心虛, 畢竟這道菜是一些本地人都吃不慣的東西。所以她也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去做，或者說是該怎麽開口和阿娘她們去要羊血。

  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 兩人已經跑到了殺羊的活動場地。

  這裏已經圈出來了很大一塊空地, 離河邊近，離寶音她們家也不是特別遠。

  族裏難得有這樣熱鬧的事，來的人多的很, 好在圈子大, 小孩子費點勁兒就能擠到前排去。

  “朝樂！寶音！這裏這裏！”

  吉雅歡快的聲音從右邊傳來，姐妹兩一轉頭就看見了她。今日她的哥哥們幫忙的幫忙, 出去狩獵的狩獵, 不能護著她, 但她有一群大侄子。

  光是蘇尼爾和自家的哥哥們加起來就有三個, 更別提還有其他幾個叔伯家的兄弟, 七八個大大小小的男娃娃將吉雅半圍在中間, 誰都擠不著。

  “快來快來，我給你們占了位置。”

  吉雅一邊招手，一邊拍拍身邊的兩個小木凳, 她都準備的足足的。

  這樣的盛情邀請, 姐妹兩當然不會拒絕, 立刻手牽手慢慢擠過去。沾了吉雅的光, 有她的哥哥們在後麵兩邊擋著, 姐妹兩一點兒也不覺得擠了。

  “寶音是第一次看吧, 朝樂你不給她準備個東西擋眼睛嗎？”

  “沒事，不用, 阿音說她不怕。”

  朝樂嘿嘿笑了下，突然一臉興奮的指著圈子裏正搬著桌案過來的人給妹妹介紹道：“阿音！那就是達林台叔叔, 一會兒喝湯別走錯了, 他做的最好喝！”

  寶音連連點頭，認真將那個魁梧的大叔記下來。吉雅在一旁笑的不行。

  “有你這麽饞嘴的麽，羊都還沒開始殺，你就想著喝湯了，羞不羞。”

  “哼哼！”

  朝樂才不管那麽多，妹妹第一次見識這樣的場麵，很多人很多事都不知道，她不說誰來說。

  三個小姑娘坐在一起，你說一句我說一句，開開心心的一直到草場上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才安靜下來。

  大家都不說話，隻有幾十隻羊咩咩在不停的叫喚。

  桌案，刀具，接羊血的木盆還有架羊的架子都準備好了後，一隻隻毛茸茸的羊咩咩被拖到了桌案上。

  寶音說是不怕，可在刀子捅進羊咩咩喉嚨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閉上了眼。再睜開時羊咩咩們已經停止了掙紮，唯有喉嚨間的羊血還在一點點流向木盆。

  等羊血一流幹淨，木盆便被端走移到另外一塊草場，由族中廚藝好的族人烹煮給大家喝。

  好多小孩子不想看殺羊都跑去看處理羊血，寶音三人卻沒走。三人聚精會神的看著桌案前的叔伯們利落的剝下一整塊的羊皮，然後剁腿扒油剔肉，一整套下來，也就花了半個多時辰，著實功夫了得。

  一輪殺八隻，殺到晚上估計能殺掉一百來隻羊。寶音她們也就一開始看著新鮮，看多了，也就麻木了。等空氣中傳來熟悉的肉香時，三個人立馬拿著碗跑了。

  吉雅有大侄子們幫忙排隊，一直等煮熟了才拿著碗過去。

  草場上搭著好幾個大大的簡易灶台，每個灶台上都有一口大大的鐵鍋。寶音挨個兒看了一眼，煮的都是羊血湯。

  “阿音，等下這個湯喝半碗就行了，留著肚子再喝點羊雜湯。那個最好喝！”

  寶音：“……”

  姐姐今天說了三次最好吃，她是真好奇了，這個達林台叔叔做的湯到底有多美味。會比自己在大伯家吃的更香嗎？

  現代調料多，配菜也多，像香菜芹菜蔥花薑片等等，大伯煮牛雜湯的時候就喜歡放這些。熬煮出來的羊雜湯香濃美味，比她在外麵喝過的要好喝十倍。

  外頭賣的那些，調料倒是多，但很多羊雜不夠新鮮帶著膻味，沒有草原上的羊肉好。

  這裏她感覺應該會有驚喜。

  阿拉善草原比現代的草原更純淨更加無汙染，牲畜肉肯定也更香。就像前天吃的那一鍋牛肉，肉質簡直極品。

  寶音越想越餓，沒多久就輪到了她和姐姐。

  “格勒嬸嬸，我和我妹妹隻要半碗，謝謝！”

  “呀！是小朝樂啊。隻吃半碗這是留著肚子去吃達林台的羊雜湯吧，你這小家夥，還挺會盤算的。”

  青格勒笑眯眯的一邊給朝樂盛羊血湯，一邊打趣她。話說完才反應過來妹妹這個詞兒。

  都知道哈日胡領養了一個南邊兒來的女娃娃，原來就是這個娃呀。這麽瘦，又黑，看著小小的，幹旱真是造孽喲。

  “朝樂呀，你妹妹太瘦了，多吃點，吃一碗羊血湯再去吃羊雜。”

  青格勒不由分說給寶音舀了一大碗。

  寶音：“……”

  “謝謝格勒嬸嬸……”

  “謝啥，多吃點多吃點！”

  寶音被那慈愛的目光盯著，心裏還挺感動的。她抱著碗小心走回放凳子的地方，將碗放到凳子上。碗裏暗紅色的羊血已經被切成一塊一塊正在鮮香的湯裏臥著。

  聞起來和她在現代吃的香味差不多，她看到湯裏有蔥花和一種認不出來的綠色植物。忍不住先夾起來嚐了下。

  嗯……這草居然帶了點辣味，還有一點點香菜的味道，也不知是什麽草。

  “阿音你怎麽光吃草，不吃羊血啊。這個才香！”

  朝樂直接往妹妹勺子裏放了一塊羊血。寶音乖乖一口吃進去，眼都亮了。嫩滑的羊血是她記憶裏的味道，香滑的不得了，輕輕一抿便化在嘴裏。湯裏加了那個草所有點微辣，一起喝上一口，完美。

  “阿姐，好吃！”

  “好吃你多吃點，格勒嬸嬸說的對，你太瘦了。”

  姐妹兩蹲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完了羊血湯。吉雅也吃的差不多了，三人又換了地方去看煮羊雜湯。

  這會兒還沒做好，隻能看到一口口蓋著蓋子的大鐵鍋。

  三人老老實實找個地兒坐下，屁股還沒坐熱，就看到烏恩奇朝她們這邊過來了。烏雲大概是害怕這個場麵，所以沒有跟著出來，今日隻有他一人。

  吉雅翻了個白眼，轉過身，沒好氣道：“朝樂，他這是來找你的吧？”

  “不知道，好久沒跟他說過話了。”

  朝樂看都沒看烏恩奇，但心裏卻在想著他過來是為啥。難道是因為昨日三寶啄了他妹妹，現在過來討說法？

  “朝樂，你能不能過來這邊，我有話跟你說。”

  烏恩奇本來是瞧見朝樂姐妹兩才過來的，結果走到一半發現吉雅這在。吉雅說話可不管好不好聽，每次都堵的他啞口無言。

  那丫頭脾氣暴躁，有她參和今日恐怕又沒法子和朝樂和解了。

  “行，說就說。”

  朝樂以為他是要談烏雲的事，不想妹妹聽見難受，便起身和烏恩奇走遠了些。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寶音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發現身旁的吉雅正在偷偷念叨烏恩奇是小人，臭不要臉，還有愛哭鬼。

  …………

  小人，臭不要臉，烏恩奇還愛哭的嗎？？

  “吉雅姐姐，我看你很不喜歡烏恩奇？”

  “嗯？你姐姐沒跟你說過嗎？”

  吉雅眨巴眨巴眼，仿佛很不理解。

  寶音搖搖頭道：“確實沒說過。”

  之前烏恩奇到家裏來拿羊奶的時候，她就看出姐姐和他有點過結在，但是當時她沒意思問，會顯得她很八卦的樣子。而且，不開心的事，說一遍想起來又要難受一遍，她也就放棄問了。

  一聽寶音沒聽說過這故事，吉雅立刻來了精神。

  “你不知道，以前你姐姐和烏恩奇玩的可好了，天天跟著代格去他家，有時候都不陪我。”

  吉雅怨氣滿滿，又數落了一頓烏恩奇才說到正點。

  “朝樂那時候還小呢，才六歲，有天在烏恩奇家玩的時候累了，就在他家睡了一覺。烏恩奇也一起睡的，結果你猜怎麽著，他居然尿床了！”

  說完她自己哈哈哈笑個半天才停下，接著道：“挺大一個男孩子，九歲了還尿床，真是丟死人了 。”

  寶音：“……”

  尿床也不是什麽大事，長大就好了。

  “然後呢？”

  “然後他當然是不讓你姐說出去呀，要是被人知道了，整個孟和的小孩子都會笑話他的。結果沒兩天他尿床的事家家戶戶都知道了。”

  寶音大概有些明白了，反正這事兒肯定不是姐姐說出去的。

  “那家夥以為是你姐人小管不住嘴，跑去跟她大吵了一架，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氣的你姐咬了他好幾口，說了以後再不跟他好的話。也是好笑的很，一個六歲，一個九歲，居然吵成要家裏人來拉架的場麵。”

  吉雅看了看不遠處的烏恩奇撇撇嘴，冷哼了一聲。

  “後來才知道是那木拉嬸嬸自己當笑話講出去的。那家夥就去找你姐道歉，結果就這樣了。你姐挺記仇的，反正這幾年朝樂沒怎麽搭理過他。”

  寶音聽完，一時竟不知作何感想。

  這事兒吧，毫無疑問姐姐肯定沒錯。

  明明就是很小的一件事，被烏恩奇的自尊心無限放大，他太好麵子了。而且既然是自己不對，這五年竟然都沒有求得姐姐諒解，是該說他太沒用還是太不上心呢。

  寶音隻和朝樂相處了短短的兩月就發現了，她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如果誠心和她道歉，再用點心送點小禮物說些好話哄哄她，百分之八十可以成功和解。

  當然，如果當年說的話太難聽的話，難度就要上升了。但不至於五年時間關係都沒有一點緩解吧……

  所以，他今日來是幹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