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喝了個肚圓。

  鹹香的奶茶可比那白粥滋味好多了，一頓加的炒米也比平時少，吃起來卻一樣頂餓，很是省糧。

  一家之主哈日胡想都沒想就將奶茶加到了主食裏。

  “瞧這茶葉還夠阿音煮上半個月的，過陣子我再去問問巴雅爾，讓他去外頭的時候替咱們買些茶葉回來。”

  當然，得是不貴的前提之下，若是貴的離譜那還是算了，小老百姓可吃不起什麽矜貴的東西。

  “對了，老大獵回來的這兩隻兔子都懨懨的快死了，一會兒我去殺了剝皮，老大跟我一起去。”

  “我也想去！”

  朝樂寶音異口同聲，眼巴巴的看著父兄。晚上就呆在氈包裏太無聊了，還不如去看殺兔子。

  “去也行，到時候可別嚇哭了。”

  哈日胡不擔心大女兒，畢竟她跟著妻子也處理過不少的獵物，他擔心的是小女兒，這麽嬌嬌弱弱的，也不知道怕不怕見血。

  寶音當然不怕了，她在牧場裏什麽沒見過，小時候還見過狼群跑進牧場來咬牲畜呢，那場麵可血腥多了。

  哈日胡見她沒有絲毫露怯，心裏當真是滿意極了。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娃過不慣這裏的日子。前幾月有族人娶了個城裏的丫頭回來，啥也不會幹就不說了，看到帶點血的東西就一個勁兒的尖叫，仿佛是看見了什麽髒東西一樣，沒的掃興。

  和那個城裏丫頭比，這回從城裏來的十個娃卻是要好很多。最多也就是剛來的一天哭了下，這兩日都適應的挺不錯。尤其是寶音，要不是身板太瘦，任誰也看不出她是南方的娃。

  “阿爹，這些兔子肉又要拿去換糧食嗎？”

  朝樂一開口，啥日胡手下動作一頓，心裏忍不住歎了一聲，真是對不住家裏的娃啊。

  說實話他回來看到這兩隻兔子的時候，的確是這樣想的。現在已是十月，再過半月天便要轉涼，一個月後就會開始下雪，到時候族中狩獵所得必然會驟減，如果家裏不多存些糧食，冬日就要難熬了。

  他想回答，可是看著女兒那渴望的眼神，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還是妻子拯救了他。

  “也不全換，一隻兔子咱們留著自己吃，一隻兔子拿去換。”

  家中有多少存糧卓娜是最最清楚，肉幹和糧食儲存的量都足以讓家裏人在不挨餓的情況下度過冬天，當然隻是不挨餓，離吃飽還有點遠。但這和早幾年比卻已經是難得的好日子了。

  最近因著旱災，她對糧食也掐的緊，肉食幾乎都沒有出現在三餐裏，孩子饞的厲害她怎能不知道。

  “明日中午阿娘便給你們做兔肉吃。”

  “好耶！吃兔肉！”

  朝樂歡喜的不得了，要不是腳崴了還沒好，她估計得激動的跳起來。

  她還小，想不到那麽深遠，反正隻要肚子能填飽，家人在身邊，偶爾再能有頓肉吃就能滿足了。

  一家子大概也就隻有她能無憂無慮的開心過日子。

  翌日一早，喝過奶茶後，代格便又拿著他的小弓箭和小夥伴一起出了門。

  草灘牧草茂盛，兔子很是喜歡那塊地方，隻要手裏有點真本事，努力一點就能在草灘上逮著兔子。

  代格想著自己既是長子又是大哥，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小氈包，那他就是一個能和阿爹一起養家的小男子漢。

  希望今日還能有個好運氣，逮上一兩隻兔子回去給阿娘和妹妹們。

  小男子漢正琢磨著該去草灘的那個方位呢，突然感覺肩膀被撞了下。

  “代格，聽說你家來了個新妹妹。她長的好看嗎？”

  “我妹妹當然好看！你問這個幹嘛？”

  代格轉頭看著烏恩奇那很是俊朗的臉，想著家裏那兩妹妹，陡然警覺起來。

  “你離我妹妹們遠一點，沒事不要到我家氈包去。”

  長得好看有什麽，都十四歲了，箭術還爛的一塌糊塗，騎馬也就勉強能在草原上行走，就這樣偏偏每次出門打獵他都要跟著一起。要不是看在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情份上，他才不想帶著這家夥。

  “你想哪兒去了？！我就想問問你妹妹是不是也是黑不溜秋，膽子跟老鼠似的。”

  烏恩奇家也領了個南方孤女回家，正是和寶音一起留到最後的桔梗。她現在改了名叫烏雲。

  “唉……自從她來了家裏，我說話都不敢大聲了。好似能吃了她一樣，聲音一大她便抖個不停，然後阿娘就得揍我。你說，南方來的女娃娃膽子怎麽那麽小呢？”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我妹妹膽子可一點兒都不小，她來的第二天就和我阿爹一起騎馬去了城裏。她還會做飯，會熬好喝的奶茶，會甜甜的叫我大哥。”

  代格每說一句，烏恩奇的心便酸上一分。怎麽人家的妹妹就那麽好，自家的妹妹看見自己就是躲呢。

  不，也不一定，就代格這性子，他妹妹便是不好也會裝的很好。還是親眼去看看才能信。

  順便……再看看其他人。

  “阿嚏！阿嚏！”

  朝樂一連打了兩個噴嚏，揉揉鼻子很是難受。

  “阿姐，你不會著涼了吧？”

  “沒有沒有，就是鼻子癢了下，咱們走吧！”

  朝樂的腳傷揉了藥早上起來便沒了大礙，阿爹一早出了門，家裏兩隻羊有阿娘看顧，姐妹兩便閑不住的自己攬了活兒。

  她們要去耙糞！

  平時這活兒都是代格去，可眼下代格長大了，可以狩獵一些小家夥了，再去耙糞趕羊便有些大材小用。朝樂已經十一歲，做這些活兒也做的，所以今日便帶著糞筐和耙子出了門。

  跟著一起的當然還有寶音，如今姐妹兩感情正好，走哪兒都是要一起的。朝樂也不指望七歲的妹妹能幫什麽忙，隻要跟自己一處說說話解解悶兒就行。說是這麽說，寶音走的時候兒還是從家裏帶了個籃子走。

  就算不能耙糞，她也可以一路找找有什麽能吃的野菜。這季節野菜可是不少，采回來弄幹淨了不拘是涼拌還是爆炒，都可以。多吃點菜，糧食就能少吃些。

  她知道草原的冬天就要來了。以前在老家一下雪，出門雪都能沒到腿肚子，這裏不知道雪大不大，但冬天肯定是一樣的冷。

  當初她跟著隊伍一路向北，盡管腹中饑餓很難集中精神，她也觀察到了向北的地勢一直在往上。阿木古郎城海拔少說也有一千，冬天有多冷已經可以想象了。

  唉……

  寶音默默歎了口氣，挎緊籃子跟上了姐姐的腳步。

  因著族中牲畜放牧都遠離了生活區，所以她們走的也比較遠。朝樂還好，寶音走了一路已是累的氣喘籲籲，她的身體真的不太行。

  “阿音，你坐這兒休息會兒，我先到前麵找糞。你別怕，遠是遠了點兒，但你一站起來就能瞧見我，喊一聲我也能聽見。等你休息好了，再慢慢走過去，好不？”

  “沒事，阿姐你去吧，我坐會兒就去找你。”

  寶音當然點頭願意。

  她們是出來幹活兒的，又不是出來玩，自然是以幹活為先。

  朝樂見妹妹懂事，心裏便踏實多了，扛著耙子急匆匆的越走越遠。

  草原平坦，一眼過去就能望到邊，朝樂說的話也不假，隻要站起來便能瞧見她了。

  坐在石頭上歇了一刻鍾左右，那砰砰就要跳出來的心才安靜了下來。寶音揉了揉腿肚子，心想明日定要痛上半天了。

  正想起身去找姐姐，突然聽到草叢裏傳來一丟丟細微的沙沙聲。

  她擔心是草叢裏有蛇，趕緊將籃子裏的小鏟子拿出來。怕她倒不怕，沒工具她都敢手抓，何況手裏還有個鏟子。

  寶音屏住呼吸沒多久，一條肚子漲鼓鼓的錦蛇慢吞吞的從草叢裏鑽了出來。

  錦蛇！

  無毒的！

  寶音放下心來，眼裏瞬間亮起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