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德裏迎來了大部分居民記憶中,最寒冷的一個十二月份，新德裏西區站記錄到了12月4日夜間最低氣溫，比2006年的大寒潮還低了1攝氏度。

  街上數以幾十萬計的流浪漢們，隻能裹著能找到的各種布片，以及救助站發放的塑料薄膜，在橋洞下點燃舊輪胎並擠成一堆，來捱過不到攝氏5的寒夜。而一般年份的十二月，新德裏的平均氣溫接近20度，幾乎沒有人儲備禦寒服裝。

  首都以及附近城鎮每天平均的停電時間，從10月初的6小時，陡增到了現在的15小時；這並非完全由中國導彈造成，實際上開戰以來，中國巡航導彈隻是很有限地攻擊了新德裏的幾處電廠以及輸變電設施，僅僅作為對新德裏抵受空襲能力的評估而已。但是有限的幾次攻擊造卻引發了電廠人員的大量流失，另外這些電廠的日常維護需要依賴大量的中國配件，也因為戰爭的原因無從訂購。

  燃油和其他燃料的短缺是另一個要命的情況，印度對石油的儲備嚴重不足，而企圖封鎖阿拉伯海的過激行動最終也傷害到了自己，一方麵高漲的油價使得印度財政舉步維艱，另一方麵本地區的不穩定，使得印尼和澳大利亞的煤炭，也傾向於避開戰區，流向平靜且支付有保證的中國港口。相較而言，中國具備全球第5的石油產量和第1的煤炭產量，能源自給率要優越得多，而俄羅斯與委內瑞拉的石油供應線，並不在印度海軍的控製範圍之內。中國政府或許並不情願國際能源價格飆升，但是這柄雙刃劍，卻對印度造成了更嚴重的傷害，對印度戰爭潛力的破壞甚至就在短期內就可以期待效果。這些因素，完全在印度決策層決定發動侵略戰爭前的預見之外，他們原本預料戰爭會在9月份前，以大獲全勝告終。

  在新德裏，隻有是中產階層才能依賴柴油發電機才能抵禦這樣的嚴寒。當然真正洞若觀火的上層人物，早就在9月份以後，向南方或者國外開溜了。當憤怒的人民包圍中國大使館投擲燃燒瓶和排泄物的時候，富人們正收拾細軟偷偷逃走了，中國的第一顆巡航導彈擊中新德裏西南郊外後，這種趨勢變得越來越明顯。

  內務部向最高統帥部呈送的《戰時（首都）民眾輿論監測報告》，每個星期都會有新出現的社會動亂以及其他現危機苗頭的部分，集中體現在各種政治謠言和小道消息的爆發上。民眾情緒正在積累，而且越發的難以捉摸。

  這份報告的最新一期中寫道：隨著氣溫的不斷下降，市井街頭又出現了新的駭人聽聞的故事，最有代表性的是傳說中國人在喜馬拉雅山上炸出了一個豁口，企圖利用還寒冷空氣凍死印度人。盡管新德裏大學的氣象學權威，在電視上言之鑿鑿地駁斥了這種無稽之談，但是民間還是更樂於傳播這類無常識的陰謀論，當然由於供電的時間的不斷減少，電視的輿論主導作用正在減弱。而謠言的速度卻是一日千裏，最新的傳言版本是中國人使用了氣象武器，將會導致這樣的寒冷氣候推遲到明年6月份，屆時，整個恒河平原將會顆粒無收。內務部輿論監察小組分析認為，這些謠言背後，已經有了敵人輿論戰部隊的影子。

  排在第二號的謠言，是有人聲稱，在新德裏以東20公裏的地方，親眼看到了中共傘兵空降。到了12月4日，有人在互聯網上再次出現更可怕的傳聞——新德裏周邊已經被敵軍包圍。

  卡汗總理已經去世或者被刺殺的謠言，則是每隔十天就會出現一次，照例都會引起一番恐慌，實際上卡汗每隔幾天都要上一次電視，以消除謠言，但是隨著供電時間越來越短，他出現在民眾眼前的機會大大縮短了。

  戰爭內閣對這些情況沒有太好的解決方法，暫時隻能派出各路密探調查傳言源頭，結果一無所獲，而辛格建議暫時關閉互聯網，但是中情局的分析報告則認為，徹底關閉互聯網，隻可能引發更大的平民恐慌，中國的網絡心理戰能力畢竟有限，而對非英語的小語種社交網站滲透能力很弱，不如先以靜製動。為今之計隻有在戰場上先穩住步伐，等待國際情勢的積極變化。

  印度政府最大的一次戰爭對策會議（規模超過入侵巴基斯坦前的會議），就在這麽一片人心惶惶的愁雲慘霧中開始。

  早上會議的主要內容，集中在下一步的軍事部署上，處於健康考慮，卡汗總理並不出麵。由於反對黨對戰爭失利的追究，軍事檢討會議也將對戰爭失利的責任進行清算，而各方猜測都集中在人事變動上。

  辛格提前十分鍾，就來到了會場——薩福德瓊機場的地下指揮部，這裏是沒有完工的印度戰略部隊司令部的一部分，深入地下幾十米，可以抗擊核彈攻擊。較之總理府的地下室，安全了不止十倍。目前的局麵下，中國的巡航導彈，隨時有可能突破防空圈進入首都上空，所以做任何最壞的打算都是不為過的。

  陸軍的將領們都已經到了，正聚成小群討論著眼下的局麵。辛格走到門口停了停，可以看到大部分人麵色凝重，正竊竊私語，隻有斯潘加中將的神色還算鎮定，他正在會議室一側的地圖前，比劃著什麽，而白虎師的師長馬尼拉則在一旁頻頻點頭，最後斯潘加在阿姆利則附近做了一個雙手合攏的動作，似乎是要合圍敵人？

  坐在大約5米開外的是麵無表情的梅內亞姆中將，他一聲不吭地抽著煙，斜著眼偷看著斯潘加在地圖前的表演，偶爾會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

  沒有人太注意國防部長走到了前麵，梅內亞姆甚至隻是冷眼瞄了辛格一眼，仍然繼續繼續抽煙，沒有起身的意思。

  “肅靜，我想我們可以提前開始了。”辛格喊道，他等了好一會兒，眾軍官終於各回各座了，作為南方集群的指揮官，斯潘加的座位就在梅內亞姆一側，但是他們互相視對方為無物。

  “好了。先宣布一件人事變動。由於前一階段戰鬥中出現的一些紕漏，戰時內閣提出了新的指揮模式，陸軍上將帕斯阿德將會回到指揮係統，這是總理提議的。上將可能會在今後一兩天內，填補陸軍參謀長的空缺。”

  辛格假裝平靜地說道，這是他最為痛苦的一刻，如果不是戰局不可收拾，他絕不會允許自己的敵人重新執掌陸軍。實際上，如果沒不用帕斯阿德來引開注意力，本次會議的炮火就會集中在他本人身上了。甚至辛格自己也開始懷疑，是否讓一個保守派出山，更適合眼下的局麵？

  果然參與會議的近百名陸軍將領中，開始出現了巨大的騷動，而空軍參謀長比夫拉塔則呆坐原地，沒有流露出太多的神色。

  之前最為樂觀鎮定的斯潘加以及南方裝甲集群的軍官們紛紛開始交頭接耳起來，而北方集團以及各山地師的主官神色舒展了不少，陸軍內資源爭奪的矛盾由來已久，山地部隊於裝甲部隊的山頭是截然不同的。

  “派斯阿德上將他人呢？他沒有親自來嗎？”第21山地師的師長欣喜問道，猶如戰爭有救了一樣。

  “上將他趕不及參加今天的會議了。目前他本人正在前線考察，幾天後直接向國防部報告。”辛格深藏住心頭的厭惡，冷冷說道。

  “我認為他不是一個最不合適的人選。”斯潘加突然開腔道。他惱火地揮了揮手，將鄰座飄過來的煙霧趕散。

  “也許你有更好的人選可以提出來？”梅內亞姆噴出一口煙說道。

  “我沒有更好的人員，但是我了解帕斯阿德，他的理論完全過時，隻是一味地將兵力平均分攤在築壘地帶上，而我們的敵人具備很高的機動性和偵察能力，這樣缺乏重點的被動防禦會一敗塗地。”

  “也許你覺得自己更適合當這個陸軍參謀長？”梅內亞姆斜著眼說道。

  “我希望你能到走廊外的吸煙區去抽你的雪茄。軍官如果不能自律，怎麽能要求部下遵守軍紀？”斯潘加突然加大了聲音。

  “正是因為有了你這種咄咄逼人的軍人，我們才會走到今天的被動，我的部隊每天都在與殘酷的氣候和敵人空軍散布的恐懼對抗，而你的人卻在氣候宜人的孟買接受新玩具。”

  “你目前的被動局麵，完全是為因為整個7、8月份，你的部隊就像到處打洞的老鼠，將精力浪費在構建碉堡上，而敵人的的衛星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中國軍隊正在北方集結，隻有瞎子才會盲目地分散兵力。”

  “敵人一定樂於見到你的人馬集中到老鼠洞裏，那樣他們可以更容易地殲滅他們。”

  “好了，都別爭了。”辛格終於決心打斷了兩名將領的互相挖苦，不過已經有些晚了，大戰還未來臨主要將領間的裂痕已經清晰地顯現出來了。

  “派斯阿德上將隻是出任陸軍參謀長，並不是方麵軍的指揮。這樣的空缺總得有人頂上。”

  他衝著斯潘加說道，似乎暗示帕斯阿德未必真的執掌指揮權。但是帕斯阿德出山後第一件事，不是參加如此高規格的軍事會議，而是親臨前線視察，似乎表明了他本人對於重新參與戰事的急迫。

  “空軍又該怎麽辦？”原來是空軍參謀長比夫拉塔說話，語氣相當平和，“現在能夠作戰的中隊比6月份減少了一半，可用的作戰飛機越來越少。”

  “會有辦法的，法國和俄國的武器交付正在加快，很快還會有新的合同，和美國人的。”

  “即使飛機可以補充，飛行員的損失一時半會兒可無法彌補。”

  “會解決的，請你相信我。”辛格睜大眼睛說道，他知道比夫拉塔不是糾纏不清的人，總會放自己一馬。果然空軍參謀長聽了他的空口擔保，不再發問，一屁股做了下來。

  “好了，我們來說說局麵，目前敵人正在前沿地帶不斷地向我們的防線推進，他們主要依仗的使他們優勢的遠程火力。”辛格大言不慚地在一群職業軍人中間，介紹起目前的局麵來。反正這些嚴酷的事實誰都知道，重點是接下這些將領能否想出什麽扭轉乾坤的辦法來。

  早上8點鍾，列城前沿迎來了一次新的炮擊。幾乎每天，中國軍隊都會從不遠處的山後麵，發射各種口徑的炮火，繼續考驗這座前沿要塞的忍耐力。駐守這裏的印度士兵，早已經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不過中國軍隊一直沒有順手奪取這座據點。

  北麵打來的火炮一直延伸到了千瘡百孔的跑道一頭，但是密集的火力停滯在了跑道中央，顯然曲射火力受到了射界的製約。

  一架北極星直升機慌慌張張地降落到了另一側。兩個幹練的身影從飛機上下來，在新的一排炮彈落下錢，彎腰快走兩步，跳下了交通壕。

  為首的這個人，似乎對機場周邊的布置異常熟練，知道最前沿的觀察哨的位置所在。實際上，列城防禦體係就刻在他腦子裏，具體到每一條塹壕，每一座碉堡，他都知道。

  身穿白色防寒服，脖子裏掛著望遠鏡的帕斯阿德在結冰的戰壕中飛速向前，唯一的隨從落在了後麵。他大約知道對麵榴彈炮火力的死角，這是長期山區炮戰積累起來的經驗，實際上跑道上彈坑的散布的形態也說明了這種推測。陸軍高級將領上一次造訪這裏，還是5個月前，實際上當時來的就是他本人。內梅亞姆從來不敢到這裏來，生怕被對方的火炮幹掉。

  上將不想到新德裏去參加作戰會議，現在不是對辛格落井下石的時候，他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了。在接到自己可能官複原職的消息後，帕斯阿德第一時間搭乘一架小型運輸機趕到阿姆利則，然後隨便找了一架不起眼的北極星直升機，他必須到中國軍隊可能發起攻擊的最前沿來親眼看一看，以驗證一件事——中國軍隊在北方的攻勢，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是很蹊蹺的。他研究了中國軍隊在阿薩姆的整個作戰，那不是一支輕易暴露意圖的軍隊，如果有誰認為自己一眼猜透了中國軍隊的陰謀，或許他離吃苦頭的日子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