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長周視鏡內，炮彈裝填完畢的指示等也同時亮起。亞希尼很有先見之明地關閉柴油機等了一會兒，希望這有助於減低敵方夜視設備的探測距離。果然，那個孤單的影子再次出現，那不是一輛民用車輛而是一輛動作緩慢的坦克，從外型看，炮塔有些狹小，更像是一輛T72型坦克而非T90S，不過距離太遠，暫時還無法確認。

  亞希尼心裏想，也許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精銳裝甲師的尖兵，而是某個機械化師的先頭坦克部隊。他沒有急著使用激光測距，因為目標還遠在射程外。

  “我看到了，一輛敵人的坦克。”塔希姆急切地說道。

  “是單車在執行偵察任務，再等等。”

  亞西尼讓炮手盯著這輛車，自己轉動周視觀察鏡中繼續搜索剩餘的目標。有意思的是，同樣是第一次在戰場上看到敵人坦克，車長亞希尼並不是很著急，他還有閑心搜尋後麵的敵人。而炮長塔希姆和大部分人一樣，有一些沉不住氣，他的人造革護額墊已經被汗浸濕了，拇指死死扣在激光測距按鈕上，隨時準備開始瞄準。

  遠處的T72停了下來，在一個製高點上轉動炮塔，月色下可以看見他狹窄的炮塔來回擺動，但是沒有看到反應裝甲，車體前裝甲上的V型防浪板清晰可見。這顯然是一輛T72，它茫然地處在整個印度地麵部隊的最前麵。

  “他們在等什麽？”炮長和車長同時在想這個問題（駕駛員的簡易微光夜視裝置隻能看到200米外，所以他沒有考慮這個問題）。

  “也許是輕鬆突破了幾十公裏沒有遇到丁點兒阻礙，使得他們有些疑惑？疑惑是不是可以這樣一路開到木爾坦，在第二軍的司令部建築上插上一麵印度軍旗？”亞希尼心裏嘀咕著。

  印度坦克手大概確實是有一些疑慮，因為在月夜下的突破出奇的順利，壓根沒遇上像樣的抵抗。雖然從電台裏，他們聽說了主要突破方向都遇到了巴基斯坦方麵不同程度的抵抗，但是在這裏：一個次要的，隻為保障斯潘加大叔最精銳的突擊群在北方側翼安全而存在攻擊區域，確實成為了數百公裏長占線上的一個例外。

  此刻，21集團軍的一支主力，正在邊界5公裏處和地雷糾纏。從蘇庫爾逃走的一個巴基斯坦300毫米火箭炮營，以極迅速的反製，向印度陸軍可能的進攻通道發射了大量的反坦克地雷，這些可以炸斷坦克履帶的地雷就暴露在沙漠表麵，但是在夜裏要繞過這些地雷著實不太容易，也許31裝甲師要浪費整整一個晚上來等待步兵或者繞過雷區。午夜時分，焦特布爾起飛的空軍正在滿世界尋找這個A100營確毫無收獲，但是這一切對於野心勃勃的第16步兵師而言不算什麽壞事，斯潘加故意將他的親信布置在塔爾沙漠突出部所造成的在攻擊路線上距離優勢已經消失了，榮譽或許會偷偷從這些驕橫的裝甲師手裏溜走。

  第16機械化步兵師確實走了好運，因為巴基斯坦在這一帶沒有完整的縱深防禦，原來的獨立炮兵部隊2天前剛剛被調走，甚至連印度情報部門都還沒能掌握到這個情況。以至於這個師的突擊前鋒，整個晚上的進攻都出奇的順利，除了在穿越邊界時遇到一個開了幾槍就鳥獸散的邊防連，沒有碰上任何的抵抗。先頭坦克營從幾處被空襲後的敵軍陣地橫穿而過，無一例外，守軍都已經提前離開了，留下的隻是是一片狼藉。

  現在第16機械化步兵師的這個先鋒坦克營已經成為了整條戰線最突出的一個箭頭，4個小時內該營已近突破敵方國土40公裏，在被陸軍參謀部研判為敵軍重要據點的比傑諾德和漢德爾都沒有碰上預想中的血戰，實際上先頭的一群T72坦克已經到達了上級劃定的開戰40小時後的預想推進目標了，這樣的速度在任何一場機械化戰爭中，都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奇跡了。

  坐鎮後方指揮的斯潘加，不得不嚴令該師先頭部隊不得再快速突破，因為他們不能脫離南翼第24快速反應師太遠。而且該師前鋒快速拉開的隊形，也已經將還未過邊界的該師師部拉出了一個空擋，到了白天，清醒過來的敵人可能會利用這個空隙。

  總部的這個命令被師長賈納古裏解讀出了另一番意思，他認為斯潘中將真正想要的，也許是讓他最偏愛的西部軍區的幾個裝甲師能跑到自己前麵，因為他對老上級帕斯阿德提拔的幾個步兵師的師長存有偏見。但是賈納古裏師長本人也不敢完全違背這項命令，他偷偷放出了先遣偵察部隊，繼續向前試探敵人的防禦是不是存在。由於步兵還沒及時跟上來，這支偵察隊完全由坦克組成，賈納古裏認為在沙漠地帶，坦克沒有步兵跟隨問題也不大，而且偵察顯示，巴基斯坦第一裝甲師還遠在沙漠西北的巴哈瓦爾布爾附221近（該師確實在那裏，但是有一小隊演習部隊到達了沙漠邊緣，其中失去指揮的號車組離得更近一些）。

  沙丘上鬼鬼祟祟的T72決定繼續向前，它沒有打開亞希尼最擔心的紅外探照燈；T72炮塔左側的紅外探照燈是一個吸引敵方火力的要命設計，但是它也可以為同伴有效增加探測距離。顯然這輛坦克還沒有做好犧牲自己的準備，它又開始隆隆地向前進發。不出車長亞希尼預料，這輛車招來了後續的車輛，緊接著又有2輛T72從沙丘後麵駛出，與前麵的坦克走成了一線，顯然他們正在執行一項沿公路搜索的任務，這條沙漠公路將來可能會成為該部隊的一條主要補給線。

  後兩輛坦克的炮塔分別對準它們的2點和10點方向。亞希尼等了一會兒，確定並沒有第4輛戰車出現，但是他預感第四輛就在附近。

  在他觀察的時候，221號的炮塔一直在順時針轉動，因為過度緊張的炮長塔西姆一直在超越職權緊跟著第一輛坦克，這使得車長必須一直操縱周視觀察鏡做反向轉動抵消他的瞄準動作。

  “我說沉住氣，兄弟。他們還沒有發現我們。”

  “我們就一直等下去嗎？”

  “別急，我要你瞄準第二輛。”亞希尼說道，他發現那輛坦克的炮塔一直對著2點鍾方向，也就是說那輛坦克的炮長最容易發現221的存在，雖然這隻是行軍時的固定隊形動作（第一輛炮口朝前，後麵的坦克分別對準其他有威脅的方向）而炮長本人顯然還沒有看見什麽，但是無疑這才是最重要的威脅。

  “為什麽？”

  “別問這麽多，照辦就是了。”

  塔西姆隻得照辦，他放棄跟蹤已久的第一輛坦克，將炮塔慢慢轉向大約200米後的第2輛坦克。如果221號不開火的話，這一小隊敵人可能會從它的前方800米的區域沿公路開過去。

  “我知道了，你想等他們都過去從後麵開火，打他們的屁股？”

  “不，我們馬上就得開火。”亞希尼說道，他預料這隊坦克不止3輛，而且隊列不會分得太開，剩餘的坦克應該就在沙丘後麵小心翼翼地等著，所以他不能等到眼前的敵人完全開過去。

  “聽著，第一發使用擾動瞄準，我要求百分之百的命中率，第二發打三號車正麵希望能夠貫穿，然後聽我指令快速啟動倒車，最後一輛交給我，我用穩像式瞄準打掉他。一分鍾內，把他們都幹掉，聽明白了沒有。”

  坦克內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回答車長的提問。

  “到底聽明白了沒有？”亞希尼突然加大聲音，像一個真正的上級那樣，再一次問道。

  “聽明白了。”其餘兩人勉強回答道。他們的小命和冒失的車長綁在了一起。現在他要用一門炮對付敵人三門炮。

  “不是生就是死，就看我們的了……”亞希尼一邊看著瞄準鏡內塔西姆的瞄準，一邊說道，“結局如何隻取決與速度。”

  印度坦克單車間拉開了數百米的距離，正在慢慢的迫近了。亞希尼車長通過3倍望遠鏡進行了簡單的目測，估計它們已經到了2公裏內了，他現在最擔心的已經不是炮口對準自己的第二輛車了，他有把握一炮擊穿這輛車，實際上他最擔心的是拖在最後那輛車，不光因為第二發炮彈將要以40度左右的斜角撞擊它的正麵裝甲，而且因為它離得最遠，如果第二彈無法擊穿它，那麽整個計劃就會發生變化。他肚子裏還有一個後備方案，一旦第二擊失手，就趕緊倒車逃到沙丘後方，但是他沒有說出來，以免隊友分心。很多人在第一次看到敵人迫近時，思維會出現片刻的停頓，亞希尼正好相反，他的腎上腺素也在急速地湧上大腦，但是帶來不是一片空白而是更為冷靜的形勢判斷，他甚至已經提前想好了2個方案，以應對敵人的各種反應，他在平時演習中也做不到如此麵麵俱到，也許他天生就是那種應該上戰場的人。

  “我們可是第一次上戰場。”駕駛員薩阿德顫抖地說道，現在他的手就按在啟動按鈕上。

  “你應該這樣想，敵人也是第一次上戰場的菜鳥，而他們現在還蒙在鼓裏，所以我們占據巨大的優勢。”

  車長的歪理起了作用，薩阿德沒有再抱怨什麽。

  +字瞄準線穩穩地跟蹤著敵人的移動，現在T72露出了一點兒側麵，這使得射擊變得複雜了一些，以往的演習總是有一個垂直麵可以射擊，任何炮手即使是一個菜鳥也知道應該避開斜麵，尤其當目標處於2公裏外的時候。

  “再等等，等他們再近一些。”車長說道。

  “很好，瞄準炮塔和底盤的結合部位。裝定射擊修正參數。”

  亞希尼踩著座椅鑽出了炮塔，外麵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但是沙漠上的風偶爾可以把遠處發動機以及履帶碾壓沙地的聲音傳遞過來，他估摸著橫風速度大概不到5到10米每秒，。於是他又鑽回炮塔，蓋好頂蓋。他的隊友都搞不明白，他怎麽有這麽多毛病，進進出出這麽多遍。

  “跟蹤瞄準。氣溫15、海拔100、初速1750……”

  塔西姆按車長的數字裝定修正值（這些數字仍然需要手工裝定），然後將頭移到炮控台的左側目鏡，操作激光測距機以及計算目標角速度。他需要用十字瞄準線套住目標並且繼續穩定跟蹤目標，火控計算機每秒6次的速度對目標角速度進行取樣（實際就是炮塔轉動速度），很快激光測距完成了測距。在瞄準鏡內顯示距離為1400米，顯然比菜鳥車長估算的要近很多。炮長瞄準鏡的十字瞄準線左下，生成了一個飄移的瞄準光點，這是火控計算機對彈道提前量以及橫風和角速度綜合計算得到的修正瞄準點。塔西姆慢慢移動瞄準鏡，使這個新的瞄準點對準敵人的炮塔下方。耳畔除了炮塔轉動聲外，高低機驅動火炮上下擺動也發出了運轉聲。火炮正在耳軸上調整最後的高低角度。

  塔西姆把手放在發射按鈕上，等著車長說話，通常情況下，開火前他總是有什麽話要說的。

  向右調整0.3，我覺得橫風有一些偏大。

  塔西姆照辦，他知道這其實和橫風沒有什麽關係，沙漠裏的風速和風向也不是固定不變的，這隻是車長本人的強迫症罷了，亞希尼中士總是覺得人必須要淩駕於機器之上，修正0.3個密位可以讓他覺得心裏很舒坦。

  “開火。”亞希尼提前捂住耳朵說道。

  一聲巨響，炮彈飛向了渾然不覺的敵人，並且準確擊中了那個炮塔與底盤的鏈接處。亞希尼看見時速20公裏的坦克滑行了十米才停下，然後火炮猛地耷拉下來，顯然攻擊得手了，炮彈在狹小的炮塔內起了作用；很可能是火炮高低機或者後部的平衡配重被破壞造成的，他沒有時間仔細觀察，立即轉向後一輛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