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陽公主進了侯府，楚重山跟林宛柔接到消息，連忙趕來，小心翼翼的陪在一側，鄭重其事的將人領到了鬆濤居。

  剛一落座，清陽公主抬眼，她深邃狹長的眼眸中泛著幽光，看似平靜無波，卻又令人無端的感覺到那平靜之下隱藏著萬丈狂瀾，她就這樣定定的望著坐在下首的楚素夕，半晌沒有發話。

  清陽公主表現的這般高深莫測，楚重山跟林宛柔無奈的對視一眼，都吃不準公主是個什麽態度，隻能靜下心來，以不變應萬變。

  楚素夕極力壓下心中的無措跟慌亂，鎮定自若的任其打量，接過丫鬟的托盤，親自上前奉茶：“請公主喝茶。”

  “你的規矩倒是學得不錯。”清陽公主接過茶，一路行來，楚素夕的儀態確實無可挑剔，她微微頷首，如閑話家常般開口：“你怎會識得我？”

  “母親曾為我請過宮中出來榮養的嬤嬤嚴厲的教導過。”

  總算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楚素夕心裏略略鬆了一口氣，謹慎的回話：“臣女曾經在太子府見到過公主的畫像。”

  “原來如此。”清陽公主掀起茶蓋，姿態優雅的飲了一口茶，語氣清冷的開口：“聽說你以前救過夜玄？”

  “是，臣女上山采藥的時候，恰好碰到重傷昏迷的太子，雖然山上條件簡陋，幸好臣女的醫術還勉強過得去，沒有誤了太子的傷勢。”

  楚素夕簡短的說明了當時的情況，又補充了一句：“當時那種情況，誰碰到了，都不會置之不理的。”這是表明沒有居功之意。

  “唔，話雖如此，偏偏就讓你趕上了！”清陽公主悠悠的看了楚素夕一眼，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真是好運氣。”

  楚素夕恍若未覺，不卑不亢的附和道：“臣女也覺得，隻是出門一趟，就能機緣巧合救到太子，的確是臣女的好運氣。之後又能得太子另眼相待，更是臣女莫大的福分。老天恩賜了這等福分，臣女自當好好珍惜。”

  這話，楚素夕說得真心實意，上官夜玄待她的好，遠遠的超出了她的預期，她隻能用一生的陪伴回報。

  清陽公主從容的將茶杯放回桌上，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女子，語氣忽的淩厲了些：“聽聞你還仰慕過寧王，這又是怎麽回事？”

  楚素夕心中一凜，知道這個時候萬萬不能出差錯，她仰起頭，坦然的跟清陽公主對視：“公主容稟，從前都是臣女少不更事，誤把小人當良人而不自知。若不是那一日突然撞破了那二人的隱情，還不知要被蒙蔽到什麽時候！”

  說著，楚素夕的語氣越發激憤：“那寧王殿下看起來溫潤如玉，一副翩翩君子的好模樣，還以為定是端方持重之輩。誰能料想到竟是說一套做一套的小人，在我麵前甜言蜜語，又跟相府千金放浪形骸。

  臣女隻恨自己沒有識人之明，遇上了這樣一對狼心狗肺的東西，每每想起都是悔不當初！”

  “如今，臣女知曉了那人的真麵目，他竟然還有臉跟相府千金合起夥來給臣女潑髒水，臣女的心如墜冰窖，再不會對這樣的人有一絲一毫的留念。

  絕對不會跟那種人麵獸心的東西牽連不清，臣女已經徹底跟寧王那個無恥之徒劃清了界限！”

  說完，楚素夕又躬身福了一禮：“臣女一時心緒激蕩，言行衝撞了寧王殿下，還請公主恕罪。”

  楚素夕垂下了眼皮，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方才她是故意言辭激烈的，一方麵是為了在清陽公主麵前澄清她跟上官景安的過往，一方麵是堅決的表明自己的立場。

  她知道這位公主本是個不拘小節的性子，年輕的時候更是一個肆無忌憚，無法無天的人物。

  聞言，清陽公主臉上的神情和緩了些許，語氣淡淡的：“你本就是武將之女，不必刻意去學那些酸腐陳舊的規矩，坦率耿直些也無妨。”

  “不過——”清陽公主慢條斯理的看了楚素夕一眼，沉聲叮囑道：“這些話在我麵前說說也罷了，可不能拿出去到處宣揚。寧王到底是皇帝的兒子，再怎麽不成樣子，不到萬不得已，總要保全皇帝的顏麵。你先起來吧，謹慎些就是了。”

  “謹遵公主教導，臣女記下了。”清陽公主果然沒有怪罪的意思，楚素夕恭敬的起身。

  楚素夕心裏很明白，這位清陽公主說話滴水不漏，這是不讓她肆意宣揚，卻也沒有不讓她臨場變通。想來公主也知道寧王不是個安分守己的，若是寧王執意尋釁滋事，她也不必任其妄為。

  “我曾經去看望過夜玄，你的醫術的確是很不錯，想來平日裏也是費心鑽研過的，不知是跟何人習得？”

  清陽公主狀似無意的詢問，又神色一整道：“閨閣女兒家，閑來無事，可以讀讀詩詞歌賦，研習琴棋書畫，也能熏陶養就一身清貴高華之氣。京都女子皆以文采斐然的才女為榮，你怎得會花費力氣去學那些枯燥乏味的醫理？”

  “臣女的母族乃是世代醫家，臣女幼時接觸的多了，自然而然有了興趣，有舅父們的悉心教導，到如今算是略有所成。”

  楚素夕輕言細語的解釋著，林宛柔不敢貿然插話，又生怕公主有怪罪之意，在一旁點頭應是。

  楚素夕腦子轉的飛快，她想，此時她應該表現的與眾不同些，便大膽的開口：“臣女以為，皇城裏會琴棋書畫的名門貴女不知幾何，如同百花爭豔，卻隻是看起來光鮮，實際上並無用處。

  就算她們拚出了才女的名頭，也不是為了陶冶高尚的情操，不過是為了爭得一門好婚事覓得貴婿。表麵上得了滿門榮耀，究其根由，不過是以色侍人，能得幾日好？”

  “臣女從前也迷茫過，但後來臣女又想通了，學得好醫術，至少能造福更多的人，也算發揮了一點實際的用處。

  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臣女治病行醫也算是行善積德。豈不是比隨口吟幾句酸詩，成日裏傷春悲秋要更有意義。”

  楚素夕抬起頭，覷著清陽公主的神色道：“更何況，若是臣女不會醫術，也就不能救了太子，更不會得了現在的好姻緣。這不恰恰是行醫有福報的明證嗎？

  太子心懷天下，誌向高遠，如果臣女隻會那些個不痛不癢的詩詞歌賦，又如何能一直陪伴太子左右呢？

  臣女也希望能通過自己的努力，能夠對太子有一點實際的幫助。這樣才能跟太子殿下走得更長遠。”

  清陽公主審視的目光一直落在楚素夕身上，不錯過她臉上絲毫的表情變化，慢條斯理的開口：“既如此，你是真心歡喜夜玄，想與夜玄長長久久的走下去？”

  楚素夕毫不猶豫的回答：“隻要太子不舍棄臣女，臣女便永遠不會背棄太子。”

  “長平郡主，記住你今日對本公主說的話，如有違背，我自有千萬種手段教訓你。”清陽公主靜靜的端詳了半晌，語氣肅穆的發出警告，身上散發出上位者的威壓。

  “姑母這是要教訓誰？”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楚素夕看過去，就瞧見太子上官夜玄的身影壓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