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 冬木市民會館。

  時間是淩晨兩點多。

  在午夜的靜寂之中，一場殊死搏鬥正在此進行著。

  言峰綺禮和衛宮切嗣, 這場聖杯戰爭進行到最後仍有作戰能力的兩個master, 在倉庫中帶著必然要殺死對方的信念，全神貫注的展開戰鬥。

  與此同時，愛麗斯菲爾的遺體擺放在和他們頭頂天花板僅僅一層之隔的演奏廳公演舞台上，這具軀殼上的生命跡象已完全消失，當初被加入髒器、披上人類外皮的小聖杯正在恢複原貌，現在體內的髒器已經恢複成無機質的器具。

  隨著又一個戰敗英靈的靈魂回收到當中，上麵的封印術式徹底解放了，這具美麗的屍骸在瞬間灰飛煙滅, 一個黃金之杯冉冉升起，漂浮在空中。

  聖杯降臨儀式，在一個觀眾都沒有的情況下開始了。

  隻不過，在這個金杯的底部, 有種看上去黑色的、質感像是泥土的東西, 正從杯底湧出, 然後它很快灌滿了金杯內部，並沿著杯壁邊緣滿溢出來。

  這是在上屆聖杯戰爭中，由於愛因茲貝倫家使用作弊手段，違規召喚了Avenger作為英靈，Avenger在戰敗被回收進聖杯內部時, 作為“此世全部之惡”的載體, 聖杯的無色之力從此受到汙染。

  這些黑泥一樣的物質, 便是沉澱在大聖杯內部的“惡”所積攢而成，其質量是尋常的建築材料所無法承受，因此，黑泥輕易的就侵蝕了舞台地板並滲透到下層。

  然後，在言峰綺禮和衛宮切嗣處在決出勝負的生死瞬間，漫天灑落的黑泥把他們的戰鬥打斷了。

  此時，距離此次聖杯戰爭的徹底結束還有03：52：07

  ……

  …

  這裏的天空是暗紅色，漆黑的太陽高懸在空中，風聲裏夾雜著咒怨。

  泥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形如槁木的屍骸被隨意的丟棄在地上，像枯柴一樣堆砌成山，然後緩緩沉入黑色的無聲大海。

  種種怪誕的元素，構成眼前詭異不詳的風景。

  如果說世上存在著地獄的話，大概就是眼前這幅景象吧。

  然而麵前穿著黑裙的愛麗斯菲爾卻告訴衛宮切嗣：“這裏是聖杯內側，可以實現你願望的地方。”

  “這裏是聖杯？”衛宮切嗣重複道。

  然後疑問得到愛麗絲菲爾的再次確定：“對，不過它現在還是像沒成形的夢一樣，還在等待出生，你不要害怕。”

  似乎察覺到衛宮切嗣心中的忌憚和反感，黑裙女子為了打消他的疑慮，進一步的強調著。

  “隻要你許下願望，它就會變化出相應的樣子，這個時候，它就能獲得出現在現世的形態，從內側去到外界。”

  接著她似乎帶著某種迫切的期待，向麵前的人催促道：“快許下願望吧，賦予它姿態吧。切嗣，你是最後的勝利者，隻有你有這個資格。”

  可是，衛宮切嗣仍然不為所動，他的神情依然凝重。

  “你是誰？”

  “我是愛麗斯菲爾啊。”

  但這樣的回答顯然不能讓衛宮切嗣信服，他舉起槍對準了麵前的人：“你別想騙我！”

  麵對刨根問底執意要知道真相的男子，隻好歎息道：“好吧，你執意追問的話……因為我本身是‘無’，如果不借用某個擁有人格的‘軀殼’是無法和他人交流，我隻是想表達出自身的意誌。所以使用了眼下這個身體，但是，愛麗斯菲爾的人格是真的，我現在都是依照著愛麗斯菲爾的思維進行行動。”

  既然聖杯降臨儀式開始，也就意味著愛麗斯菲爾已經死亡。

  至於如今頂替著她的形象出現的東西，如果這裏確實是大聖杯內部的話，那毫無疑問，這東西就是聖杯意識。

  可是聖杯怎麽會擁有意識？聖杯本質上應該隻是一團純粹的巨大能量才對？

  然後對於衛宮切嗣的疑問，聖杯意識坦誠的回道：“是的，但那是以前，現在聖杯已經產生意識，同時，我也有了自己的願望。”

  由於第三次聖杯戰爭後被回收的象征“世間全部之惡”的英靈魂魄侵蝕汙染，導致了聖杯本來無暇的純粹能量有了自身意識，不過，這個意識顯然是惡的。

  “你的願望是？”

  “我的願望是，希望能降生到世上。”

  如果聖杯擁有了意識，那它就不再是任人擺布的願望機。

  衛宮切嗣此時已經察覺到潛在的危險，他有種不祥的預感，遂又問道：“你會怎麽實現我的願望？”

  聖杯意識以純真的口吻反問道：“這個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衛宮切嗣詫異的愣了愣。

  隨即，眼前場景發生變化，聖杯意識將一個又一個沒有正確答案的電車難題放到他麵前，懷帶著單純也是天真的惡劣讓他在兩難中進行選擇。

  正如他過去一路走來，衛宮切嗣遵循著對價值衡量的標準給出答案，然後一次又一次，他開始焦躁不安起來，他參與聖杯戰爭的原因便是想要尋求“奇跡”，能令他為這種兩難抉擇而感到痛苦，希望終結這份痛苦的“奇跡”。

  可是現在的情況是怎麽回事？和他過去不是沒有任何改變嗎？都依然隻是選擇天平上砝碼更重的一側，兩難之中以相對更有價值為標準，拯救多數犧牲少數。然而到最後，犧牲越來越多，手中僅存要保護的東西卻越來越少，甚至什麽都不剩下了。

  他明明是希望聖杯能夠實現奇跡，有除了抉擇以外完美解決世上一切矛盾，終結一切痛苦的方式啊！現在這樣算什麽奇跡？！

  衛宮切嗣此時漸漸明白，產生出意識的聖杯，有了思維的聖杯，它不僅已經不能創造“奇跡”，降臨到世上的隻會是災難，它所實現的也隻有噩夢。

  讓他堅持到這一步的信念開始搖搖欲墜。

  當場景轉換回熟悉到愛因茲貝倫城堡那熟悉溫馨家中時，看著麵前的妻子和女兒。

  這就是聖杯意識所理解的最後的希望啊……世界上隻剩下最後的三個人，確實全部都是幸福，不會再有破壞這份安寧的東西。

  想到這裏，他最終伸出手掐住了與妻子有著相同麵孔的女性。

  “你為什麽要拒絕聖杯和我們！為什麽你要這樣？！”

  愛麗斯菲爾，又或者是聖杯意識，反正是什麽都無所謂了，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明明是如同孩童般單純，卻也擁有最天然惡意的聖杯意識，無法理解為什麽它明明隻是按照對方心中描繪的幸福將其實現，可是眼前的男人卻否定了它。

  此時衛宮切嗣卻如同將行木就一般，隻是木然的收緊手中力道。

  因為、因為他要拯救世界啊……

  “衛宮切嗣！我詛咒你——你餘生都在痛苦悔恨中度過，我絕對不原諒你——！！”愛麗斯菲爾眼中充滿著怨毒，她死死地盯著這個冷漠而平靜的男人。

  然而衛宮切嗣對迅速侵蝕到他身上的詛咒充耳不聞，繼續沉默地用微微顫抖的手掐住纖細的脖頸，直到將其折斷。

  接著，他從黑泥製造的精神幻境中脫離，意識回到現實。

  此時距離此次聖杯戰爭的結束還有03:49:31

  ……

  …

  “你為什麽要拒絕它？”

  回到現實，他的對手不解地問道，顯而易見在剛才言峰綺禮也同樣的接觸到聖杯意識。

  衛宮切嗣身上流露出消極的情緒。

  “那就讓給我啊！”仿佛察覺到什麽，言峰綺禮突然激動的懇求道：“求你了！不要破壞它！它在渴望自己的生命誕生！”

  衛宮切嗣毫不遲疑地扣動扳機，子彈射穿了言峰綺禮的心髒。

  “以令咒下令，saber，用寶具把聖杯破壞。”

  接著，他連續三次使用令咒下達同一個命令，將剩餘的契約都一次性用完了。

  英靈被迫破壞了聖杯，然後由於耗盡魔力帶著不甘脫離現世。

  但事情並未了結。

  建築物的主體結構已經因為寶具的威力而坍塌，在暴露出的夜空中，衛宮切嗣看到剛才幻境中的黑色太陽。

  他做錯了，應該破壞的對象不是聖杯而是天空中的“孔”才對。

  可惜衛宮切嗣意識到這點時，頃刻間，詛咒的黑泥已經從空中的黑色孔中大量落下。

  在聖杯內部等待了六十年的它，此時縱情享受著這一自由時刻。

  它像潮水般湧向周圍，黑色波浪席卷一切，但凡它所經過之處生靈塗炭，它奪走所有所接觸到的生命，房屋被焚毀，熟睡中的人們瞬間變成焦黑的屍體。

  整個世界在燃燒，先前幻境中的地獄仿佛搬來了現實。

  而在Saber因為魔力消耗殆盡離場後，場上僅剩的金色英靈也被卷入這場洗禮。

  ……

  這片黑色海洋流轉的是世上所有的罪孽。

  貪嗔癡恨愛惡欲燒殺擄掠……這些都是被定義為罪的事物。

  然而罪是否就這麽簡單能夠被劃分出來？

  因為信仰、文化、種族而區分開來的人群，對罪的進一步認知存在巨大分歧與矛盾。

  這個不對，那個也不對，以為是正確實際上仍然是不對。

  最後黑泥也混亂了。

  到底什麽是對？

  有誰承認？誰允許？誰來背負罪惡？

  這時，在黑暗中傳出一聲不屑的嗤笑。

  人類最古老的王，擁有最高度自我，即使是這片怨念的海洋都無法將其靈魂汙染的吉爾伽美什，毫不猶豫給出震耳欲聾的回答。

  “王來承認！王來允許！王來背負整個世界！”

  泥問道：王是什麽？

  但，當泥產生這一疑問的一刻，它就與自身概念相違背了。

  因為黑泥中是絕對不允許有個體生命存在，可是，此時泥卻承認了體內存在一個異物。

  那就是王。

  吉爾伽美什得以從黑泥中脫離，而且還因為黑泥的物質性而重獲回歸現世的肉身。

  與此同時也出現了一個契機。

  盡管存在意識，但黑泥沒有獨立思維與自我，因為這背離了它本身概念。

  它是世上一切惡的集合體，也是能夠毀滅一切生命的混沌，本身就是“無”。

  然而或許它自身都沒察覺到的是，在“想要降生到世間”的願望背後，是它對成為生命的渴求。

  這一小小的思考瞬間，使得在排斥出異物的同一時刻，有一小團黑泥同樣分離出來，它在被泥吞噬的諸多生命中，隨機依附在一個靈魂上。

  黑泥依舊在現世中奔騰肆虐，而這一小團脫離了整體的黑泥，當它依附到靈魂上時，雖然獲得了自我，但從此它的認知也受到了這個靈魂的限製，它獲得了視角，但眼界從此被固定。

  可是，那個對“王”這一概念的小小疑惑和微妙的向往以及羨慕，已經根植在潛意識中。

  距離聖杯戰爭的徹底落幕還剩下03：11：56。

  在無人送行的夜晚，有一個生命由此展開了漫長的曆程。

  不過也不算是完全無人知曉。

  樂園盡頭的高塔上，魔術師通過僅有的小窗一覽整個地球，在感歎著命運的戲劇性同時，也注意到這一個小小的意外。

  梅林好像是心血來潮，他捉起身邊外形可愛，白色毛絨絨的使魔。

  對他而言，美麗事物已經看足夠了。

  所以……

  “去吧，凱西帕魯格，我留在這裏就好了，你也隨心所欲的去接觸美麗的存在吧！”

  梅林十分隨意的，仿佛舉手之勞一樣就把毛絨絨的使魔丟出窗外。

  你也去享受世間的悲歡離合吧。

  “芙——？！！”

  使魔毫無準備的就被從千米高的塔上扔出，放生到世界上。

  然後魔術師繼續不知膩味的從窗口俯瞰著世界。

  00：00：00

  這天清晨六點的太陽如約升起照亮大地。

  除了各個電視台的晨間新聞都在播報淩晨冬木新都的火災，報道中提及的死難人數和廢墟畫麵讓觀眾們為之一聲歎息外。

  對於大多數人而言，今天又是一個平凡普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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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ate/zero》命運零點，結束的同時也是下一次的開始。

  “王來承認！王來允許！王來背負整個世界！”原著裏的這一段情節在動畫裏刪掉了。

  金閃閃其實是少數連黑泥都搞不定的英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