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鞍子爬將軍大帳外哭的撕心裂肺：“將軍，饒了我哥哥吧，他是我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將軍，將軍饒了我哥哥吧！”

  就在小鞍子的哭喊中，兩個大漢輪著棍子已經打滿五十大板，小虎爬在雪地喊不出聲了，身體僵硬地抽搐著，小鞍子撲過來艱難地將他摟進懷裏：“哥——哥——你千萬不要死啊，你要死了我怎麽辦？哥——”

  門簾掀開，陳茶披著裘皮從裏麵走了出來，士兵行注目禮，王半仙跟在後麵，臉上毫無表情，陳茶走道兄弟倆麵前：“小鞍子，你是不是在怨恨我？”

  小鞍子抱著小虎哭的嗓子啞了，他盯著陳茶，有太多的話想說，嗓子眼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我治理軍營，就是按軍規行事，你們跟我多少年？這點怎麽能忘？誰的過失就的誰來扛，這就是紀律，是這個軍隊存活下去最堅實的力量！丟了一匹馬暴露出來的問題太嚴重了，今天來的要是敵兵怎麽辦？我們豈不是全軍覆沒了？”陳茶招呼過來兩個士兵：“把他抬回去，讓軍醫過來給他看看，保住性命！”

  兩個士兵將小虎抬起來，陳茶對著矗立在夜色中的士兵高呼一聲：“秦軍軍規如山，每人必尊！”周圍的戰士高呼：“秦軍軍規如山，每人必尊！”

  在人聲呼喊中小虎被抬回馬舍，他屁股血肉模糊，半條命已經沒了，軍醫檢查了他的傷口，又支開眼皮看看，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哎，怎麽下手這麽重，隻怕沒救了！”小鞍子跪在地上瘋狂地磕頭：“王軍醫，你救救我哥，你救救我哥，我願意給你做牛做馬，求你救救我哥”

  軍醫想將他扶起來，小鞍子抱著他的腿死活不起來：“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軍醫惋惜地地搖搖頭：“你哥哥的腰已經被打斷了，隻有神仙能救他了，你求我也沒用啊！好好陪陪他吧，看看他還有什麽心願！”

  小鞍子絕望地鬆開手，他爬在床上不敢再去觸碰小虎：“哥——哥——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麽辦？哥——”

  軍醫走到門口，王半仙迎上去，他搖搖頭走了出去，王半仙走到床邊，爬在床上的小虎已經是氣若遊絲。

  “救救我哥，救救我哥！”小鞍子不放過任何希望，他拽住王半仙的手：“你行行好，救救我哥吧，我們兩都是孤兒，我不能失去哥哥！”王半仙愛憐地摸摸他的腦袋想將他摟緊懷裏，小鞍子一把將他推開撲倒床上嗷嗷大哭。

  在一旁站著的趙小船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實在太殘酷了，為了一匹馬就打死了一個人，將軍在立軍威，戰士在發泄，其中任何一環承受的都是弱者，沒有人能幸免於難，他從屋裏走出來心裏很不是個滋味，昨天還活蹦亂跳的小虎今天就被打死了，他為活著拚勁全力，無奈這個世界太殘忍，走錯一步就滿盤皆輸。

  麻秸杆站在門口鬼鬼祟祟探頭往裏望，看見趙小船他尷尬地走過來：“人怎麽樣了？沒事吧？”

  趙小船搖搖頭，這家夥人到不錯。

  麻秸杆垂下腦袋竟哭起來：“這就是命，早上玩死都得死！”

  這就是命，早死晚死都是死，趙小船反複揣測著這句話，被現實壓得受不了而自殺，和為了生活努力而死性質是不一樣的，他也曾為了生活付出全部，最終他選擇的是自殺，而眼前這些人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卑微地活著，等待著現實的殺戮，黑洞給了他第二次生命，他應該好好珍惜：“不，我們應該活著！”

  “等會要查崗了，我要回去了！”麻秸杆擦幹臉上的淚水往外走，他突然又扭過頭問了一句：“你不生我氣了！”

  趙小船有些哭笑不得：“我沒生氣！”

  麻秸杆哦了一聲一溜煙走了。

  屋裏小鞍子突然哭喊著大叫起來：“哥——你醒醒啊——哥——”突然間就沒了聲音，趙小船趕緊跑進去，小虎死了。小鞍子勞累了一天，又哭了一晚上，早就筋疲力盡，小虎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了，他暈死過去。

  王半仙抱著小鞍子老淚縱橫：“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是我對不起你啊，是我對不起你！小虎啊，你還沒享受過人間的樂趣就這樣走了——”

  外麵天亮了。

  “去找個耙子，咱把小虎埋了！”王半仙放下小鞍子，用床上的席子將小虎卷起來：“趁著起營前找個好點的地方下葬！”

  趙小船扛著耙子，王半仙背著小虎，兩人在夫水城裏外一處大柳樹下將小虎埋了。

  王半仙又掉下淚來：“小虎別埋怨我，別恨我，我會照顧好你弟弟的！”

  趙小船立著沒說話，看著堆砌起來的小土堆心中也無限惆悵。

  小虎的死對陳茶的部隊沒人有任何影響，有個叫王金的雜役來王半仙這裏報道，他之前是炊事班的，看樣子很不情願，來了臉一直拉著，小鞍子一直沒醒，外麵敲鑼的喊著：“部隊在夫水繼續紮營，起營另行通知！”

  王半仙在屋裏陪小虎，將軍送來十貫銅錢，一些饅頭和肉幹，來人說將軍聽說小虎死了，就讓送來慰問品，看著這些東西趙小船有些反胃。

  上午為完馬，饑腸轆轆，看著桌子上擺著的饅頭趙小船真想拿起來啃一個，新來的王金啥也不會，還會偷懶，他年紀比趙小船大幾歲，仗著自己的老資曆才來就對趙小船指手畫腳，一會讓他幹著一會讓他幹那個。

  趙小船隻是翻了他一眼就被他推倒在地，一屁股坐在馬糞上：“你小子給我老實點，誰讓你這樣看人的？沒人教過你怎麽伺候老兵嗎？”

  趙小船第一次渴望得到力量，這具身子實在太弱了，他需要鍛煉，需要肌肉，可鍛煉就需要吃，光靠軍營裏的夥食可長不胖。

  他雖這樣想著，還是一個人幹完了所有的活，一旁的王金得意地大笑，趙小船心裏卻想著怎麽讓王半仙快點教自己些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