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安安喝完一杯水，握著杯子的手依舊顫抖。黃忠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一旁。

  楊安安眼睛看向客棧大門外，像是在看著什麽，又像沒有。他自顧自說道：“我娘不在了的時候，笑笑問我阿娘去哪了，我不知道怎麽回答，笑笑問我爹阿娘去哪了，我爹說睡著了。笑笑不問了，就是哭，我也哭，我爹看著我們哭也跟著哭了。我爹不在了的時候，笑笑還會哭，但是她不問了。我等事辦了後才敢哭，那天夜裏，我睜著眼默默流淚。天亮了笑笑輕輕起床，她燒好水喂好雞出門去了我才起床，那時我想著會好起來的，我識字也會寫字，先生說我的字在小鎮上算是可以的了。我可以抄書，可以替人寫信寫春聯，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的攢著，我總會攢到許多的銅板。”

  “我要努力讀書，努力賺錢給笑笑存一份彩禮，我沒想過25歲以前娶妻生子。先生說小鎮外麵的世界很有趣，我輩讀書人，隻要條件允許，年輕的時候有本事就該天南地北的去闖，風景如畫，江山多嬌，就該多讀書多遊曆。至於美人，看得多了再美的美人也隻是一道風景。若是一心一意入官場，那就得看個人能力和祖輩餘蔭了。他說他沒當過官，他隻是考了個榜眼然後逃了場婚。”

  “他說，看了想看的山和水，看多了世事多變。心定了穩了，再娶妻生子。不然你到處跑，苦的累的隻有家人。先生說的那種日子，我現在覺得大概太平年月才可以嚐試。外麵死的那些百姓，他們大多數都隻想過好日子，他們什麽也沒有做，就這樣被人破門而入殺了，土匪們如此猖狂，官兵卻不見蹤影，我覺得他們死的冤。”

  說到最後楊安安眼裏有火，他呼哧呼哧的喘氣，最後，他站起身一拳砸在桌子上。

  樓上竹老先生拍著欄杆輕歎：“死的冤。”

  黃忠再次拍了拍楊安安的肩膀道：“會有那樣的太平日子的。”

  馬車駛出客棧，街道兩側有人在搬抬屍體，活著的人在屍體旁伏地哭泣嘶喊，年老的父母親人、無助的幼兒。真個小鎮彌漫著血腥味，隨著車輪的嘎吱聲，笑笑他們出了小鎮。

  半個月後，笑笑他們到了黃石關，黃石關是一座城，外城牆大概有一丈高，每一個想要進城的人，需手持文書或者戶引。這兩樣都沒有的話就簽賣身契，最少3年，當然也可以贖身，隻是贖身的價格太貴。

  入了城，找到住的地方，吃飽喝足後四人坐在屋子裏。竹老先生道：“黃忠明早上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老董。你們兄妹倆以後午飯前跟著我讀書習字，午飯後歇息半個時辰，然後黃忠會教你們，你們底子太弱，能學到多少就看你們自己了。”

  此刻，江州劉府來了位特別的少年。少年穿青衣，腰間佩刀，頭戴碧玉小冠，腳蹬鹿皮軟靴，目若朗星。

  他坐在首位，劉爺站在右邊，左邊站著一個大胡子男人。那大胡子看著九大夫在一旁桌子上寫個不停，不由問道：“九爺，大公子這病不要緊吧。”

  九大夫把墨跡吹幹，遞給一旁的阿成，笑道：“大公子不是生病，算是中毒了。大公子這些年一直在軍中，少年將軍，英武不凡，回了京城一趟，別的不說，這親事應該是不用三爺愁了，說來大公子今年17了，就算現在還不娶妻，也可以納幾個妾啊。”

  大胡子道：“九大夫，這中毒和納妾有啥關係？”

  劉爺捏著拳頭抵住嘴巴咳嗽了一聲。少年臉色微紅，他慍怒道：“青六，這件事明天你就回去查？九叔，我不會納妾的。”

  大胡子道：“屬下遵命。”

  九大夫笑道：“你不納妾，自然有人逼著你納妾，除非你比你爹還厲害。青六，這藥可與普通毒藥不同，傳聞此藥乃上一代西域王命王室藥師所製，藥效持久，男子吃了隻會覺得氣血旺盛，女子吃了自然是養顏了，若吃了此藥的人聞到西域苓香的味道，那就是最就有效的春藥。”

  青六好奇道：“九大夫，你既然知道這藥，那應該知道怎麽解吧。”

  九大夫道：“這藥叫餘年，傳言隻要吃過這藥一次，2年之內隻要聞到西域苓香，那吃了‘餘年’的人和擁有‘西域苓香’的人必定是要發生關係的。西域王那會讓藥師把西域苓香製成各種式樣，為的就是美人。至於他怎麽下藥，最出名的就是他們打贏了北邊的莽子那次了。那次先皇也派人去了，那個當時名動京城的明月姑娘一心想要芳名遠播，咳咳，就一去不回來了。”

  “大公子以後又不是不回京城，這一次西域苓香肯定是製成藥丸藏在香囊中了，沒在內室點燃。不然一大群人都得中招，也達不到人家的目的不是。”

  青六道：“我知道了，可惜我這把養了好久的胡子了。”

  劉爺笑道：“你這胡子剃下來以後，我讓人給你妥善保管製作以後，你還是可以粘在下巴上的。”

  少年道：“劉叔派人往黃石關那邊走一趟吧，看看竹老先生有沒有去哪裏。今夜你派人掩護我出城，我須得前往塞外了。”

  劉爺點頭出門去安排，少年閉目養神。

  長慶九年夏，益州匪亂終平。

  黃石關內米市內一處院子裏，笑笑正查閱賬本，突然聽見門外小丫頭喊道：“笑笑姐，安哥哥回來了，黃叔叔也回來了。”

  話音落下，小丫頭已經小跑進來在笑笑旁邊站好。笑笑點了點她的額頭道：“蘇蘇，竹老先生要是看見你這樣，肯定又要說你了。”

  蘇蘇吐了吐舌頭道：“我自然是趁他不在才這樣的。笑笑姐，這一次去江州，你帶上我好不好，你別看我人小，我一個能打六個壯漢呢。”

  笑笑笑道：“這可不是我說了算，你別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