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轉變
作者:頭頂花的咩      更新:2022-05-11 08:57      字數:4214
  眼下情形倒是的確有幾分麻煩了。

  葉景江皺了皺眉,心念一動間便要召回那壞了他算計的宵小之輩,便又聽秦蒔在他耳邊道:“事已至此,做這些也無甚意義了。”

  倒不如不做,還落個清靜。

  秦蒔自然不是什麽信奉“清靜無為”之人。

  她想要的人,她想做的事,從來不到最後時分不肯認輸的。

  葉景江心下納罕,這倒是不像她了。

  莫不是這小姑娘難得的轉了性子……還是,秦蒔有自己的打算和考量?

  倘若真要說起來,秦蒔卻是沒想那般多的。她不願葉景江與那人糾纏,不過是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

  晉元師兄很重要。

  但葉景江也同樣重要。

  她不能為了解晉元師兄之危,便不顧葉景江。那不是她心中所願意看到的。

  秦蒔向來果決,眼下也很快的接受了自己的轉變。

  ——

  秦蒔一怔,若說這一次的秘境開啟有什麽不一般,那大約是與前世比起來多了一個她。前世是因著閉關,故而無人來驚擾她,可現如今她好好的,哪裏還有不去的道理?

  葉景江亦是凝重了幾分,“這可是有什麽變故?”

  陸盞辭雖天真了些,卻不是個傻子,聞言亦是擔憂地看向秦蒔,“秦師妹,有師尊出手,應當無礙的。”

  “若當真無法可解,師尊與諸位師叔也該會決定推遲開啟秘境的吧?”陸盞辭又道

  “便是當真有人要對師尊不利,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不是?”

  秦蒔:“?”

  “同你有何幹係?誰是你師尊?”

  葉景江淺笑,眉目疏朗的模樣裏透出了幾分狡黠,“阿蒔說誰是,誰便是。”

  他自然還是有分寸的,秦蒔此刻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她是惱羞成怒。好歹與秦蒔相伴了這一段時日,葉景江至少還能分得清秦蒔的情緒。

  雖說他便是當著雲臣的麵喊他一聲師尊,那人大約也沒膽子應他。

  秦蒔遇上這般沒臉沒皮之人,一時間倒也想不出什麽好法子來應對。

  她原也覺得自己算是見多識廣,可同葉景江相處這些時日來,才知天地之廣闊,非但是有著不知多少的奇珍異寶,也有著葉景江這般的“能人異士”。

  實在是讓人歎服至極。

  葉景江哪裏瞧不出這小姑娘定然是在心底編排他?可他望著秦蒔生動了許多的眉眼,忽而又覺得,讓她說上幾句也無妨。

  左右哄一哄小姑娘開心,又沒旁人知曉。他亦是從不在乎什麽名聲之人。

  “你從前神神叨叨提起的天魔氣,可是與這也有關聯?”秦蒔狐疑地問道。

  葉景江愕然:“神神叨叨?”

  他分明正經無比!阿蒔怎可以將這用在假道士身上的詞按到他頭上的?

  秦蒔輕咳了一聲,登時有些不大好意思。這、這一個沒注意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饒是秦蒔也會覺得不好意思。

  好在,葉景江也沒跟她計較那一句話的事兒——畢竟,若是真要同秦蒔計較起來,他也不必再做旁的了。

  “誰曉得呢?”葉景江道,“總歸都不是好東西。”

  機緣一詞,說來倒是簡單得很。可若這機緣並非天賜,而在人為……卻不知要沾染上多少的因果。

  “若是偶然間遇上,倒也算一樁機緣。”

  好比嬋娟洞之於望舒,芥彌天地之於秦蒔一般。

  秦蒔:“若按你這般說起來,難不成還時時有人向著三千秘境裏投放些寶貝?這又是圖什麽。”

  若要說起來,三千秘境之名也是緣於禪宗裏的“三千世界”。此秘境既是號稱囊括四海之物,其間必然不會有凡品。

  秦蒔實在想不通,有哪家的冤大頭願意花上這些冤枉錢來損人不利己。

  “這世上之事,本就不是隨隨便便能說清楚的。”葉景江平靜道。

  他家阿蒔會相信他的,便是那小姑娘想不通,也會信他。

  葉景江不知自己是從何而來的自信,但事實本也如此。

  “怎這時候,反倒不見你急著去尋你那好師兄了?”葉景江想到了什麽似的問道。

  秦蒔奇怪地看了葉景江一眼,“陸師兄一時半會兒當是無礙。”

  出門在外,饒是望舒真人都給了七夕不少的防身之物,陸盞辭那寶貝蛋一樣唄養大的身上能沒些好東西?

  說來隻怕也無人會相信。

  “你怎想通了?”

  秦蒔眼底卻劃過了幾分嘲諷,“怎麽可能?即便此次開啟三千秘境要的是藏鋒山上下的命,宗主也不會同意推遲的。”

  秦蒔鳳眼微眯,她原不過是隨意提起,卻不料葉景江的反應竟有些奇怪,看來那所謂醫修聖典,果真有問題。

  “那般久遠之事,我自不會記得。”

  那是秦蒔雲綺煙隕落後不久,她遇見的一位魔族醫修說過的話。那人神神叨叨,腦子仿佛不是很好,隻是追著秦蒔道若是有修習聖典的醫修在,或許還能救上雲綺煙一命。

  “我既是給阿蒔獻策,自然已經考量周全了。”葉景江朝她眨眨眼,胸有成竹道:“旁的便罷,我在陵州仙宗裏也有一二好友,這般小事還是做得到。”

  秦蒔定定地看了他一瞬,心底恍然間隻餘下了一個念頭——她和麵前這人的因果,大約是要償還不清了。

  縱然她自己不在意,也從不曾想過要還誰的人情,可積少成多,這些事已然不是秦蒔能一力決定的。

  天道有常,一飲一啄,自有因果緣法。

  不可能有人能夠做到全然超脫,秦蒔也是如此。

  可轉念一想……她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比起與旁人相處,葉景江其人倒是讓她舒坦上不少。

  隻不過秦蒔到底是有所遲疑,也有所保留。

  葉景江的確很好,也足夠明白她的心意,但她這樣的人,如今尚且處在死生不論的情形之中,也能說她想與誰同行嗎?

  或者換句話說,秦蒔也實在是拿不定主意,倘若與葉景江一道,又是否會影響到藏鋒山。

  這才是秦蒔最在意的事情。

  她對不起藏鋒山眾人良多,實在不能不為諸位同門考量。葉景江其人,且不論他身上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重寶,也不說這天地間仿佛尋不出他不清楚的事兒,單看葉景江相交的那些人,便也該明白此人根本不可小覷。

  且秦蒔前世,從未聽聞過天地間還有這樣一號人物在。

  雖說前世種種,皆是讓秦蒔思及念及便隻覺得心底鈍痛,可也不是她自視甚高,前世的秦蒔當真是已然站在了魔族的頂端。

  命峰諸人平日推斷天機,此生大約也不會有機會見一見自己的命道如何。

  這也算是有得必有失。

  秦蒔鬆了口氣,“多謝陸師兄肯為我忙這一遭。”可葉景江半點都不怕秦蒔別扭,他還隻怕這小姑娘全然不在意。秦蒔肯與他鬧別扭不是什麽壞事兒,這最起碼能證明,他在芥彌天地裏耗費的那些小心思不是無用功。

  隻不過阿蒔反應慢,如今才漸漸地回過味來。

  倘若秦蒔還是一如既往的待他,葉景江才要開始懷疑這小姑娘是不是當真待他沒有半點意思了。

  陸盞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卻沒有多說什麽,他心底自然是明白的,他家秦師妹這樣的姑娘不能以常理論之。

  “秦師妹,離開此地後你有什麽打算?”陸盞辭問道。

  秦蒔略微猶疑了一瞬,雖說來了一趟陵州收獲頗豐,可她最是想做的那件事兒卻是沒有成。

  她還沒有尋到明華,還沒有將這個日後會給藏鋒山帶來隱患的根源肅清,如何能夠回天一宗?

  “難得下山遊曆,自然是想要在多留一段時日。”秦蒔道,“若是一無所獲,我也無甚顏麵回去見師尊的。”

  陸盞辭若有所思:“不瞞師妹,我下山前,師尊隻是囑托我要好生與師妹一道,也不曾說清楚歸期。師妹既然有心繼續遊曆,可否介意我與你一同上路?”

  秦蒔心底自然不是十分情願答應陸盞辭這話。

  :她們這些合歡道的修士,哪個又是輕易放棄之輩?

  但雲臣劍尊於男女之情無意,於她更是沒有半分情思,望舒真人也算是年少成名,多少也有些自己的驕傲,如何還能對著雲臣劍尊表露心意呢?

  秦蒔又道:“晚輩不是為了前輩。前輩也當知道,晚輩的師尊也是多年修為不得寸進,雖說這話說出來有些失禮,可晚輩總是擔心師尊生出心結來。”

  秦蒔那話說的很是明白,望舒真人又不是什麽蠢笨之人,哪裏還能聽不出來她的言外之意?

  七夕自是氣的不行,這雲臣劍尊的弟子不就是想要拿她家真人來當試探的工具嗎?倘若雲臣劍尊當真有意,那也算是全了她們真人的多年夙願,可若是雲臣劍尊無意呢?豈不是白白給了她們真人希望,又要她們真人來難過一遭嗎?

  真真是,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又哪裏有這樣欺人太甚的做派?

  可望舒真人卻也不覺得如何被冒犯,她心底一動,卻是明白了秦蒔這拐彎抹角的心意。

  她可是要去“殺人越貨”的,當著這位五殿下的麵,怎麽可能放得開手腳?

  秦蒔還在猶豫當中,卻聽葉景江笑道:“這自然是好,有了五殿下一同上路,想必我與阿蒔也能多上不少的樂趣。”

  秦蒔:“……”且不說旁的,葉景江這自說自話的本事,也是讓人頭疼得很。

  葉景江卻朝著她眨了眨眼,傳聲道:“三千秘境。”

  秦蒔眸子倏然睜大了幾分,葉景江這是什麽意思?三千秘境便是當真有隱秘藏著,那也不可能與陸盞辭有關係。

  她並非不知道,欽天居士也不是什麽事情都能沾染的。倘若結局與前世一般無二,那她無論如何也不該將陸盞辭牽扯進其中來。

  隻是她到底也是個自私之人,看不得自家師尊與諸位同門再死上一回,隻能是昧著良心來算計陸盞辭的良善。

  陸盞辭眼底劃過了幾分笑意,一字一頓道:“這算得了什麽?雲臣師叔待我那樣好,我是願意的。”

  即便知曉天機不能隨意泄露,可陸盞辭卻更願意不去管那些所謂的規矩。真真是,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又哪裏有這樣欺人太甚的做派?

  可望舒真人卻也不覺得如何被冒犯,她心底一動,卻是明白了秦蒔這拐彎抹角的心意。

  她可是要去“殺人越貨”的,當著這位五殿下的麵,怎麽可能放得開手腳?

  秦蒔還在猶豫當中,卻聽葉景江笑道:“這自然是好,有了五殿下一同上路,想必我與阿蒔也能多上不少的樂趣。”

  他隻知道雲臣師叔與秦師妹都是頂好的人,藏鋒山上的諸位師兄師姐也都是義薄雲天之輩。

  初入命峰時,陸盞辭年紀尚小,還不曾學會什麽叫做喜怒不形於色,也不懂什麽是隱忍。他隻是一個被父母兄姐寵壞了的小殿下。

  可天星子為人冷淡,命峰的師兄都是淡泊之人,他們自然不會虧待陸盞辭,卻也不可能對著陸盞辭表達情感。

  陸盞辭直至如今還記得,是藏鋒山的一位師兄帶著他去了宗門的坊市,教他如何在宗門中打發時間。

  若非那位師兄,他縱然也能有今日,隻怕心境上卻不會是如今的淡然平靜,說不好要平生多少的怨懟。

  秦蒔自也不會再與陸盞辭說上些無用之話。

  那等感謝來又感謝去的,實在是半點都不符合她們劍修的脾性。

  “日後,陸師兄若有驅使,秦蒔再所不辭。”

  哪怕沾染上因果業障,也萬死不辭。

  隻可惜秦蒔後來打探了許久,從未有人聽說過勞什子的“聖典”。

  葉景江沉吟片刻,卻沒有瞞著秦蒔,“這東西倒當真也算是有,可算不得聖典,不過是害人害己的邪門歪道。”

  秦蒔實在想不通,有哪家的冤大頭願意花上這些冤枉錢來損人不利己。

  “這世上之事,本就不是隨隨便便能說清楚的。”葉景江平靜道。

  他家阿蒔會相信他的,便是那小姑娘想不通,也會信他秦蒔挑眉,她是當真難得見葉景江如此——那人眉目間再不見半分溫潤之意,卻仿佛含著說不出的悔意和恨意一般,連著嗓音裏都夾雜著揮之不去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