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的字編成一本字典，然後又用你的拚音去標注，這樣隻要每個人手上有這麽一本字典，又學會了你那些拚音符號，那就是能有一本書，就能自己讀書了，你這個想法，異想天開啊！”鄭玄深呼吸一口氣，目光深沉的凝視了一眼曹昂。

  他從來沒有想過字典。

  可曹昂給他打開了一道門，這道門能通向何方，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如果這一道門一旦打開了，必將顛覆性的存在。

  他對於曹昂的拚音，還是比較讚同了，雖然他還不徹底的認清楚拚音存在的價值，可以他的目光，能看得出來，拚音能對認識生字，有非常大的幫助。

  用拚音把所有字體都編寫在一次，形成一本字典，那將會是一件曠古爍今的事情，也是一件能顛覆整個士林，甚至……

  顛覆世家門閥的統治力的事情。

  世家門閥為什麽有這麽強大的統治力，因為世家門閥掌控知識的傳承，讀書人，不是百分之八十，而是百分之一百都要和世家門閥牽連起來。

  即使是他，他也掙脫不開。

  所以他得給世家門閥的麵子，教書的時候，也得優先世家門閥的子弟進入書院求學，這就是人情往來，他曾經為了求學，而欠下不少世家門閥的交情，在加上建立書院，如果沒有徐州世家的支持，他也做不起來啊。

  正因為世家門閥掌控知識的傳承，所以很多讀書人，哪怕能拿到一本書，可你不可能說生而知之，得有人為你教學，而這種教學的人，也大多在世家門閥。

  可如果有一本字典……

  這結果將會不一樣。

  這事情還沒有開始，鄭玄已經感覺到非常危險了，但是卻讓他無比的心動，讀書人，輕利益，重名節，他是一個真正的讀書人。

  讀書讀到他這個境界，已經沒有太多可以畏懼的東西，人生不過隻是一死，若能把自己的鄭學傳承下去，能讓自己走到聖賢的地步，那就死也可以瞑目了。

  “你可知道，一旦你編寫了字典，這對寒門讀書人，有多麽的重要嗎？”

  鄭玄問曹昂。

  “不僅僅是寒門，而是天下讀書人！”曹昂麵容正色，道：“我們為什麽一定要分士族和寒門呢，讀書人不應該就是讀書人嗎！”

  他想不明白，所以才問。

  或許是他不了解這個時代。

  也不適應這個時代。

  可他就是想要嚐試一下，打破知識壟斷的局麵。

  “有野心！”

  鄭玄眯著眼，他看出來了曹昂的那一股氣，那是與眾不同了，和所有讀書人都不一樣的，那是一種讓人向往的追求，若是年輕的自己，說不定一頭熱，就已經直接栽進去了了，可他看到的又不僅僅是這些。

  還要一種，名為野心的東西。

  他看到了曹昂有一種想要改變天下的野心，這種野心，或許連曹昂自己都沒有感覺出來，可一旦生根發芽了，那將會把天下局勢都打破的。

  他深呼吸一口氣，問曹昂，道：“這些天，你很用心，正在攻讀春秋，想必也多少有些收獲，可想明白，我為什麽讓你學春秋嗎？”

  “欲知大道，史可為鑒！”

  曹昂沉默了半響，吐出了一句話。

  “說得好！”

  鄭玄輕聲的說道：“野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把持好，學好春秋，知道前人之鑒，這是非常重要的！”

  他沒有等曹昂恢複，繼續說道：“你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孩子，甚至聰明到老夫這些年來，見過最聰明也是最有靈氣的一個，可惜，你不是一個可以做學問的人，你沉不下心來！”

  曹昂微微苦笑。

  這一點他必須要承認。

  想要做好學問，就要沉下心來，鄭玄能注釋一本有一本的書籍，能把鄭學弄出來，那是他多年求學，多年沉住氣，沉下心來做自己的學問，才能有今天的收獲。

  可曹昂永遠也學不來這一點。

  “字典本是你提出來的，老夫不該占功，可老夫心動了，老夫願意為你編寫這一本字典，你把拚音方麵弄好，剩下的老夫解決！”

  鄭玄繼續說道：“算你是我同時編寫吧，日後若是能青史留名，你我皆同席！”

  “我可以把自己所有想法傾盡而出，但是我不想署名！”曹昂突然說道。

  “為什麽？”

  鄭玄眯著眼眸，眸子有一抹疑惑，這可是曠世之功勞，一旦字典編寫成功，未來的讀書人，那都將會記住他們的名字。

  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哪怕是那些超級大儒，都坐不住啊。

  “我覺得我隻是做了一些很小很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且我也靜不下心來做這些事情，編寫字典那是一件非常苦悶的工作！”

  曹昂苦笑：“需要三五年，甚至需要十年八年，都有可能，我本無功，何須著名，再說了，我讀書，不是為了讓自己青史留名，更多的是為了讓自己明天下道理的，而不是在未來，到了要做出決定的時候，卻不知道該如何做了！”

  這是真心話。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

  他所會的，都是學來的，不是他的本事，而是他承繼了前任的知識，他做不出這麽沒臉沒皮的事情，抄襲了又留下自己的名字，仿佛者就變成他了。

  你說他臉皮薄也好。

  說他矯情也好。

  這可能就是他的底線了。

  “你是不好名聲，還是不知道名聲的重要性，讀書人，若想讓天下人支持的，你需要有名聲，很好的名聲！”

  鄭玄提醒說道。

  “這需要我自己去經營！”曹昂點頭：“若有那麽一天，我自己會去經營，不需要借助下邳書院的努力，也不需要包攬別人的功勳！”

  “雖不知道你怎麽想，但是該是你的，就是你的！”

  鄭玄深呼吸一口氣，他有些理解不了曹昂，在他心中，曹昂不應該是一個清高的人，而應該是一個務實的人。

  可如今的曹昂，卻讓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字典，我會編寫下去了！”

  鄭玄深呼吸一口氣，說道：“傾盡下邳書院所有的讀書人，我也會做成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