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更怕跟丟了
作者:木羯醬      更新:2022-05-06 22:02      字數:2161
  穆灸銘敢嗎?他當然不敢。聽出了言嫿正話反說的揶揄,抿了唇,“啪嗒”一聲,重新將本已經擰幹的白布丟進水裏。

  “自己擰。本王不伺候了。”

  小氣鬼。

  言嫿在心裏嘀咕,同時卻也鬆了口氣。

  “殿下。”言嫿打算住下,“我畢竟是在永安寺受傷,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在這裏療傷。這段時間,你且隨你的心思,抽多點時間陪安先生。”

  她感覺自己說的這段話,頗有正室對待外來野花的寬容大度,可能有什麽辦法。穆灸銘近日的態度,越發沒了界限。

  穆灸銘缺乏安全感,她看得出來。可她也是一個極其注重分寸感的人,從以前到現在都是,並不會因為自己喬裝成羌人或修道,就放鬆了張馳度。並不能給予穆灸銘該有的親昵。

  穆灸銘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那你好好休息,麥大夫也隨你一同住下了,有事叫他。”

  “謝殿下成全。”

  言嫿笑納了他的安排,回應得滴水不漏。

  不一會兒,小尼姑從側門進來,同時進來的,還有心係著她傷勢的黃汝。

  “殿下同意我陪你一起住下。”

  黃汝熟門熟路,接著做起了穆灸銘的活兒。擰幹了布,溫水洗褪喬裝後的膚色,一層黑汙的碳粉在水麵上漂浮著。

  “這該死的糙漢,下手一點都不留情麵!不就是輸錢被人傳出去嘛,多大點的事情!玩不起就別去那地方啊。”

  黃汝義憤填膺,嘴上碎碎念,手上的動作卻輕得,生怕弄疼了她。

  言嫿想開口叫她不用這麽小心翼翼,側過頭,話到嘴邊,卻突然說不出來了。

  這場景說不清楚的熟悉,言嫿的腦海中,閃現出了不曾出現過的記憶畫麵。記憶中的她還很小,身形瘦小,捂著手臂靠在乳娘的肩膀,抽抽搭搭的哭,喊著疼。

  女人看不清臉,身上散著一陣淡香。她也跟黃汝這樣,碎碎念埋怨著自己的疏忽,下手擦拭傷口的動作,一輕再輕。

  “嫿嫿不哭,嫿嫿最勇敢了。將來的嫿嫿可是要做大事的,怎麽能因為這點皮肉傷哭鼻子呢。再哭下去,乳娘就不哄你了。”

  女人威脅歸威脅,卻耐著心一遍一遍地哄。音線溫柔,充溢著濃烈的愛意。

  終於,小言嫿哭夠了,拿起一條絲滑的帕巾吸了吸鼻子。

  “乳娘,我困。”

  她抽離了女人的懷抱,抬頭看到了,一張美豔動人的臉。

  這人她見過。

  是在她出事那晚,被丟進海裏陷入昏迷時,夢見過的女人。

  女人被鞭子鞭得血肉淋漓,說出的話虛弱但清冷,似冰山上的一朵雪蓮,氣若幽蘭,她笑言嫿傻,提醒言嫿要明白人輕言微的道理。

  言嫿經曆了在言府長達十年的蟄伏,又何嚐不知這個道理。她就是有點疑惑,這女人很明顯是在她穿越之前,照顧過正主一段時間。她是什麽身份,她又為什麽會離開,留下一個小女孩在言府自生自滅。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真正的言家大小姐,早已經死在了那一年的冬天。

  紗布一層一層裹上,瘦削的肩膀再一次穿上道袍,明顯是鼓脹著些,仿佛墊了肩,顯得雄壯。

  言嫿清理好了傷口,出去便逢上了給虯業風把脈的安先生。

  “他還沒醒?”她蹲下,熟練地翻了翻虯業風的眼皮,“也沒死啊。”

  “精氣大傷,精神頹靡,可能要睡上一段時間了。”

  穆蘊和想到了一個法子能快速讓他醒,就不知道言嫿願不願意。

  “如有外人在體外運作,牽引著他的內力回歸正軌,不要亂竄暴走,倒是能幫助他快點醒。”

  “他醒了能做什麽?砍我嗎!”

  言嫿擺擺手,表示惹不起,躲得起。

  穿上了道袍,她便將擺攤商販一股勢利的小家子勁兒,詮釋得淋漓盡致。就連穆灸銘都辨認不出,她究竟是穿上麵具演出了獨特風格,還是脫下麵具活出了自我。

  虯業風也暫時安妥在房內。他家中的妻妾問訊趕來,說要照看。林林總總十幾號人,窩在一個巴掌大點的房間內。

  整一個永安寺熱鬧極了。

  好在穆灸銘沒有湊這個熱鬧。貴人已至,該有的禮節,他一點都不怠慢,趁著日落帶著安先生下山,好生款待。

  言嫿以養傷為由,推脫再三。一個人悠閑自樂,帶著黃汝,在三記齋堂用了晚餐,飯後為了消食,又在附近的林道逛了幾圈。

  暮色白煙,沉落在遠處的半山腰,宛如一條白練圍纏其中。她來到,以一掌之力,刮起了一道旋風,攪碎了這一片霧氣。

  黃汝清楚地見到,白煙整齊劃一,以她們為圓心,消散開,在不遠處又凝聚一起,將她們團團包圍住,形成一個圓。

  “躲那裏,就不怕被螞蟻啃咯?”

  言嫿出聲,沒頭沒尾的,語氣帶了一絲無奈。那是黃汝沒有聽到過的親昵。

  “不怕。”言澤勇從一處高大的樹樁走出來。一副無所謂的語氣,說著最在乎的話,“我更怕跟丟了。”

  “傻孩子。”

  言嫿伸手,想一頓虎摸,被他別扭的躲開了。

  一段時間不見,言澤勇又長高了許多。印象中還隻是在腰間的,怎麽這段時間竄得飛快,都快到肩膀了。

  言澤勇拿出一罐創傷藥,“我聽說你受傷了。”

  “嗯。錢賺得太多,被教訓了下。” 言嫿輕描淡寫道。

  他們之前,向來是報喜不報憂的。能忍受的,通常都自己忍下了。不然,相互倒苦水的話,他們估計撐不過那段相依為命的日子,未免太苦了。

  言嫿從不吝收下他的東西,當著麵拆開了,倒在手中塗抹勻開,“好香啊。這東西,從哪裏來的?”

  “永安寺一位醫僧給的。”

  她一反輕鬆,抓起他的手想細細查看,“又受傷了?”

  “不是。”言澤勇否認,“是高管家來信,說秦姨娘受傷了,聽說永安寺一位醫僧醫術高明,托人上來帶。我聽說這藥不錯,就多討要了罐,給你送過來。”

  “哦對了。”他還拿了不少膏藥 ,“巧兒姐最喜歡膏藥的麝香味,我也帶了一些出來。”

  他遞給黃汝,目光殷切真誠。

  而被認錯了的黃汝,手尬在半空,遲遲沒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