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當施舍乞丐呢
作者:木羯醬      更新:2022-05-06 22:02      字數:2294
  都三初以為對方是礙於情麵,不好意思開口,善解人意勸她不必顧慮。

  “道友還需要什麽?盡管提。隻要我們永安寺能做到的。”

  “實不相瞞。”言嫿環顧四周瞧了瞧。

  那動作那眼神…都三初愣住。

  言嫿當著他的麵,摘了茂密的胡子,露出一個精致的下巴,笑意盈盈,微啟了唇,“三初師父,我還需要一個尼姑替我清理傷口。”

  “你…”都三初僵在原地,眼神濃著詫異與不可置信,“原來是言小姐啊。”

  他還以為,上個月中旬禮佛一別,便是永遠的陰陽兩隔。一時間,激動難言,“阿彌陀佛,言小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不得不說,言嫿這一喬裝易容的技術,爐火純青,也注重細節。衣服劃開的傷口周邊皮膚,跟她喬裝後的膚色無差,都是粗糙磨礪的古銅。

  難怪他第一次在蔡府的佛道辯道的會上見到她,愣是沒認出來。還得由她自我暴露,才能知道,這平平無奇甚至有些邋裏邋遢的修道皮相背後,是個如何尊貴的身份。

  “借您吉言。”

  言嫿現了真麵目,待人接物方麵,又回到了滴水不漏的端莊。

  她邀他入屋,帶上門栓,開門見山道:“明人不說暗話,永安寺近日諸多風波,如果有我相助的地方,一定要告知於我。”

  “哎。”都三初歎氣,愁雲密布,“尊上一夜消失,住持又臨近出關之際,大風起浪,沒人能獨善其身。倒是你,以為準備妥當一路護送出去,沒想到到頭來,送不走也回不來。造化啊。”

  “三初師父,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言嫿知道自己走不掉,是臨時出現了差錯,被人劫了道。但沒想到,原來尊上早就知道,此行會有這一危險了。

  她追問:“尊上知道那些人是誰,對吧?”

  都三初沒有隱瞞,“不僅知道,他們曾經還是密友。後來因為某些利益糾葛,鬧掰了。”

  “本來按計劃,秦亦敷那晚在你的馬車做手腳,指使失靈,在半路停下一陣,就會有土匪下山將你擄去,不取性命,就為了毀掉清白和聲譽,殺人誅心,讓你一輩子抬不起頭。但沒人知道你武功高強,且身邊的春巧也是一路守著護著,不出意外一定能逃脫出來。”

  “但怪就怪在,你馬車失靈後,還沒等土匪下山呢,就一路朝著海岸狂奔,完全失控了。尊上安排的人一路追趕,結果被埋伏在暗處的玄靴鐵騎殺了個措手不及,隻留一個活口。”

  “他回去報信了嗎?”

  “嗯。這是他們的套路,都是要留一個活口回去傳達消息,這樣別人才知道,是玄靴鐵騎下的手。”

  都三初拿出密信,交給言嫿。

  “這是尊上當時加急送過來的信件。她知道了消息,通過探子找到了我們說要加派人手幫忙找。於是那晚,我們連夜帶著師兄一起下山,而這時候,住持已經在開始閉關。”

  這情況,跟言嫿當時所經曆的時間線幾乎能對得上。

  她點頭說沒錯,“我那時候的馬車被兩個黑衣人挾持控製,他們在躲避追擊。後來他們臨時離開,我就被玄靴鐵騎追上了。當時巧兒為了保護我…”

  言嫿的語調漸漸低沉,說起這一段經曆,總是多了一絲黯然神傷。

  又免不了,想起那一天在地牢中,將死的殺手說的那些話。

  “對了,三初師父,我想設一個巧兒的供位。”

  言嫿從隨身帶著的香囊中,拿出巧兒曾編織的簪花,歪七扭八,算不上精致,可勝在情義。當中還纏著祁春巧的頭發。

  當時她不知從哪裏聽來的,說纏上頭發便能生死相隨,言嫿笑她孩子氣,殊不知,如今憑吊,真就隻能靠著這一撮精氣血滋養的頭發。

  “設立供位所有的花費,我下一次過來再結算。”

  “阿彌陀佛。”都三初轉動了佛珠,寬慰她道,“祁姑娘也算是完成了使命。下來,我也會念上九九八十一天的往生咒,希望少一點傷亡。”

  死生的話題,太沉重。

  匆匆一聚首,前後不過一刻鍾。

  言嫿心情竟然沉重得,眉頭不展。

  都三初說要離開,給她找個適合的人幫忙清理傷口,不多話便離開。

  沒過多久,長相妖孽的男人,執著一把古扇,翩翩落步推門進來。

  對上言嫿波瀾不驚的眼,他開口,將戲份做足:“想必,眼下這一位,就是測財運升賭運的高人吧?”

  言嫿頷首自薦,“是在下。”

  “我也猜是你。”穆灸銘勾了唇,扇了玉扇,隨隨便便出手,便是一兩黃金,“如果這位修道不在意的話,可否隨同請上雅座?鄙人最近諸事不順,想轉轉運。”

  言嫿對這小氣吧啦的邀請方式,不甚喜歡,婉言相拒。

  “我見大人不是捉襟見肘之人,出手一兩黃金,當施舍乞丐呢?”

  “實不相瞞,貧道平日素喜廣結善緣,但唯有兩種,不敢輕易相交。其一是過分謹慎,束手束腳,影響發揮;其二便是過於草率,顯得敷衍。”

  穆灸銘綿綿的笑,笑裏藏刀,“看著平平無奇,沒想到規矩還挺多。”

  “是,請見諒。”

  言嫿不怕他。

  “麥大夫和侍女在外麵候著了。還有你們言家的小不點,也不知從哪裏聽來的消息,正在附近徘徊著。”

  說話間,白布過清水,水滴融於熱煙。

  言嫿側首一看,一雙頎長的手指已經浸泡在盆中,提前幫她把布潤濕,洗了一遍。

  “你做什麽?放下你手中的東西!”

  言嫿不知他的用意,就算她傷到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都輪不上他來做這些事情。殊不知,這語氣,是妥妥的命令。

  穆灸銘對她的抗議無動於衷,喜上眉梢,“我有一貴人,尋了他七八年都不見人影,今天他就出現這裏。”

  就是那位安先生吧。能直呼穆灸銘為小九的人,不說位高權重,但至少在穆灸銘這裏,地位非比尋常。

  言嫿慶幸自己剛才沒太冷淡,接下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日子,第一印象可太重要了。

  她如實道:“我剛才已經跟他打過照麵了。”

  “這不就更好!”穆灸銘打著商量的語氣,“所以這些日子,我估計會將破案的進程放緩一些,你這邊,沒問題吧?”

  言嫿表示沒問題。

  穆灸銘得寸進尺,又進一步拍案決定,“你這邊養好傷,我們到時候去花嬌城,盛大宴請他一番。”

  言嫿嗬嗬笑,“好啊,怎能不好!到時候還得叫上千嬌百媚舞上一段,讓你那貴人見識一番,什麽叫下落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