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果然是棋子
作者:
木羯醬 更新:2022-05-06 22:02 字數:2561
她嗤之以鼻,可架不住有人配合。
就比如穆灸銘,此時順著蔡陽茂的話,捧哏了似的,繼續問道:“怕不是私了的價錢談不攏吧?”
蔡陽茂頓時就急了,“所有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問題。是他們搶劫都搶到家裏來了。一旦開了這個口子,那往後還得了,直接把財庫鑰匙給送出去算了。我們把棺材放在冰窖,除了想保存久一些實體,還想惡心他們!勸退他們!”
穆灸銘不信這避重就輕的說辭,打斷反問:“別跟我講,你們就沒談過錢?”
“……”
“有談過。”
蔡陽茂麵露窘色,錯開了穆灸銘嘲諷灼灼的視線。
“前段時間,他們私下說要私了,幾個人商量著準備湊出一筆錢,說是給小玉的下葬費。因為都不想出麵,他們匯總的錢,全都放在祁安錢莊。我們正打算等確定好下葬的日子就去取。”
聽到祁安錢莊,言嫿和穆灸銘默契對視一眼。
蔡陽茂沒有留意到。
他卸下了沉重的心理包袱,狀態逐漸放鬆,說的話出的聲,像是在回答問題,也像是自言自語的碎碎念:
“不是我們不想反抗,而是天氣快轉暖了,冰館放不了多久,提心吊膽撐了半年,終究是撐不住了。我就說我們鬥不過的。”
“為了讓他們看到我們蔡家是真的想下葬,那天我們還請來了佛道兩家來論辯,殿下也是在那一天光臨。我們就想把排場鬧大些。知道此事的人越多,越保險。”
穆灸銘哂笑,一針見血,“也越容易成為活靶子。”
蔡陽茂臉色一白,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成了槍子,還差點把自己玩死。
整個永安郡都知道,穆灸銘作為天降貴人,一來就帶著羌人仵作徹查案子。如果得知,半年前第一具發現的屍體還沒下葬,那無論如何,他都會要求開棺,重新驗屍。
冰館又放在寒冷的冰窖。倘若在驗屍過程中,不小心遇到什麽意外,那整一個蔡家,乃至整一條鹽商行當…
言嫿內心一咯噔,連忙逼問:“這主意是誰出給你的?”
“我也不知道對方姓甚名誰。但他告訴我,這樣子做,可以保命。說不定運氣好,可以吸引貴人過去。”
蔡陽茂說到一半,突然哦了聲,想起了個細節,“我記得,那男人腰間掛著一塊墨玉。玉看起來不是什麽上好的玉,粗糙得很,跟他金貴闊氣的打扮格格不入,我記得很深刻。”
言嫿問他:“墨玉背後,是不是還鑲了金字?”
他刻苦回憶想了想,點點頭道:“是。”
言嫿淡漠,語氣驟冷,“果然是棋子。”
她背過身。目光掠過穆灸銘時,一眼就看到,被他戴在外衫底下的玉牌,難掩怒氣。
墨玉是男子的尋常配飾,鑲了金字也常見。誰都可以戴。蔡氏父子就算是看到了穆灸銘戴著了,都不會把他和陌生男人聯想在一起。
牢中一天,恍如隔世。這些日子,他們被獄卒帶來觀看各種各樣的刑罰,折磨得精神恍惚,一心隻想離開,哪兒還有心思去揣測其他。除了一開始硬撐著不說實情,其他的防線,早已經潰不成堤。
但言嫿不一樣。
她知道永安郡的鹽商亂象已經朝中的注意,加上這裏的前朝遺臣勢力錯綜複雜,早已經是靖帝的心中大患。隻是苦苦礙於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堂,不敢貿然出手。
但,既然成了眼中釘,遲早會被整治的。穆灸銘登岸一趟,來都來了,不可能沒動作。
這些天的接觸,她知道穆灸銘玩起心理戰術,無人能敵。顯然是意識到這一點,才會這麽明目張膽,隨身帶著墨玉,不怕沒認出。
但凡收斂一點,言嫿都不至於這麽生氣。
他這是把這一家子當什麽!把自己的命當什麽啊!
撬開打擊鹽商行業的口子?
引蛇出洞的誘餌?
想起那天冰窖外的彈藥大火,穆灸銘貴為皇子,金尊玉體,就跟著他們窩在一個小玄機屏障之中。火熊熊的燃,窖中隨時可能坍塌,他就站在自己身後,等著自己驗完屍的畫麵,言嫿心中,一時感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著實夠狠。
穆灸銘避開言嫿鋒芒的、銳利的目光,轉而劍指蔡戶,一個從剛才就沒出聲,精神怏怏卻依舊一臉精明算計的中年男人。
穆灸銘發難道:“所以,你們非但知道傳得沸沸揚揚的連環殺人案的凶手是誰,還裝聾作啞,任由他們逍遙法外??”
“我…”蔡戶張了張嘴,找不到任何辯駁的理由,低順了眉承認,“貧民也不確定是哪一位。”
“那晚參加家宴的名單,寫下來。”
“是。”
蔡戶唯命是從,伏在案桌,鐐銬鎖鏈撞在桌邊,聲響悶悶,他寫完,遞給穆灸銘時,也感覺,這牢獄中的氣氛,也悶悶的。
寫完,獄卒收起。穆灸銘看都不看,差人將他們關回去。
人一走,言嫿忍不住譏諷,“殿下此舉,真是巧妙。”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穆灸銘自詡行得正,坐得端,指著關閉的門,“你信不信,如果沒有我,他們早死了。”
信。怎麽不信。
他們就像渾身沾滿了香醬的肉,一個棺材,哪裏威脅得了人多勢眾的豺狼虎豹。如果不是牽連的關係太多,牽一發而動全身,給他們設計一個全家滅門的意外,都不為過。
言嫿打開紙張。一長串的名單當中,不乏權貴富商。可意外的是,名單中並沒有言楷白的名字。
她神色淡漠,當著穆灸銘的麵,把名單丟進烙鐵鍋裏。
紙張燒紅了成灰渣,融進鐵鍋。
她表示非常不爽:“都死到臨頭了,這蔡陽茂還敢耍花招!”
“不賴嘛。”穆灸銘再一次被她的洞察力驚豔到了,問,“從哪裏發現的?”
“沒有言家人的名字。我在花嬌城明明看到言楷白把淼香虐得…”
說到一半,言嫿突然頓住。
隱隱約約中,她心中萌發出一種看似不可能的設想。起初有點模糊,似霧似風不成型。她直愣愣看著刑架台的血汙,頂層的天窗也不知什麽時候,光柱不在,隻飄著一些散漫的雲。
雲影掠過玄靴鐵騎殺手的身子,滿是傷痕,緊挨著眼,還活著,但是感覺他們不會痛…
言嫿看著,盯著。
劈裏啪啦的,一股火花帶電,設想的小苗頭,終於如水汽凝聚,終於成了型——
“蔡戶在包庇他。”
穆灸銘意味不明挑了眉,不出聲,就等著言嫿的下文。
“藥粉。”
言嫿點明了蔡陽茂話裏的漏洞,思路越來越清晰。
“他說在宴中下的藥粉,能引起人走火入魔。但通常,修行之人,不會對藥粉產生過激反應,恰恰相反,甚至起不了任何作用。”
“但如果這一層藥粉還有其他作用,比如增進功力、促進修行、甚至幫助破境,那就有可能說得通。加上,藥粉和鹽晶體相似,混在其中,很難辨別出來。假設蔡戶設宴,是想買通這一層關係,為以後的斂財鋪好路,就能解釋得通。”
穆灸銘琢磨了會兒,問:“是不是有點像你用內力催化的那種?”
“這就差多了!”
言嫿扯了下唇,眼神犀利。
微動作的背後,是屬於嫡長女的驕傲與底氣,是絕對的正統。
她當即劃清界限,“我可不願意跟這群跳梁小醜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