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敗給他了
作者:木羯醬      更新:2022-05-06 22:02      字數:2358
  “哎喲!”

  “哎呀!”

  空中傳來兩聲痛呼,黃汝如驚弓之鳥,環顧周圍,沒見到可疑人物。她下意識護在言嫿身邊,就怕走到一半,徒生事端。

  “沒事。”岸火輕咳,“我的下屬沒站穩,掉樹下了。不用怕,我們奉命會保護你的。”

  “哎喲喲。”

  “哎呀呀。”

  樹林裏又傳來稀奇古怪的聲音,岸火怎麽輕咳都掩不去這此起彼伏的起哄。沒辦法,他的下屬多,打下了兩個,還有無數個。

  岸火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緊張得手都不知道怎麽擺,補充道:“我是說會保護你跟言大夫的,你別誤會。”

  黃汝時刻謹記著自己“啞巴”的身份,隻是小小聲,應了個腔,“嗯。”

  應話時,始終目視前方,跟他沒有眼神交流,可架不住攪緊的衣袖出賣了她,言嫿品著看著,被這兩個小年輕弄得粉紅泡四起。直男打直球,簡直是絕殺。

  雄渾健朗的吆喝聲吸引了零零散散的香客,在攤前駐足,這裏挑挑那裏揀揀,偶爾有婦人興致足了,抱著玩玩的態度,給言嫿看看手相摸摸骨。

  言嫿跟著尊上學過皮毛,分析起來有理有據,說準了好幾條,驚得婦人直呼“好準!”於是開始改口叫大師。

  “大師”長“大師”短,這般叫著,在半山腰待著的時間並不難捱,一晃眼又是一午過去。

  山腳下。

  言家幾位小輩的到訪,沒有吸引過往僧人的注意。主持在閉關修行,沒有出來迎接。山路隻修到一半,其餘的需要下了轎子,走上一段石階路。

  天暖了幾分,陽光從葉縫泄露,春色迷人眼,卻也熱得黏膩。

  尤其是言小茹,為了跟高清勝今天的穿搭一致,裏裏外外穿了三四件內襯,這會兒正午正當時,怎一個狼狽了得。

  言永瑤也苦不堪言,“我怎麽聽說,言嫿之前禮佛過來的時候,都是跟主持談經修佛,怎麽到我們過來,主持就不見人了!”

  “要主持有什麽用?又不能把我們抬上去。”

  言永瑤癟癟嘴,“我就不信言嫿每個月會爬一次山。一定有什麽法子能走捷徑。”

  她這話就讓言小茹想到,有一次,言嫿帶了林林總總四大箱子的貢品,說要去禮佛,有小廝問她這永安寺的山那麽陡,要怎麽帶上去。言嫿就著話,答出了一些工具和法子。但具體是什麽,她當時沒注意聽。

  可以肯定的是,這言嫿,一定投機取巧得很。

  “真該死!走了還陰魂不散。”

  言小茹碎碎念,心裏恨呐,把今天流汗遭的罪,全都加在一個死人的身上。

  言永瑤覺得她有病,“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言姐姐都遇難走了,咱們就莫惦記她了,老老實實走這一趟吧。”

  也不知道是誰先提起的,就你會做人!言小茹在心裏白眼飛天,後悔同意她一起過來的決定。

  言淑晴帶著言澤勇一起走在後麵,聽到她們這對話,覺得好奇,竟然敢肆無忌憚數落個死人,也不怕苦心經營的端賢形象露餡了?

  她側過頭,眺望一看,原來是高清勝和言楷白早早甩了她們一截,走在前,不知在探討什麽,聊得正火熱,顧不及她們。

  準確來說,是言楷白獨角戲唱得精彩,高清勝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興趣寥寥。

  一個豐神俊朗,一個輕佻風流,兩相比對,言淑晴覺得鴉雀就是鴉雀,哪怕打扮得人模狗樣,都比不上高嶺之花。

  “你說。”言淑晴指著這兩隊人,想引言澤勇說話,“是不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言澤勇反應了下,看向他們的眼神空無一物,吸引不了他任何興趣。

  言淑晴覺得問了也是白問。誰不知道,這老幺跟啞了似的,十天半個月都憋不出一句話。也就隻有跟言嫿和她的侍女們,才會應上那麽一兩句。

  言澤勇慢吞吞跟在她的身邊,不會掉隊,不會親昵,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偏偏路過一個商販的算命攤,停下來腳步了。

  “想算命啊?”

  言淑晴對他出其不意的行為感到諷刺,“小小年紀,竟然輕信這些,看樣子是平時讀書讀傻了。這一看就是個騙子術士,你切莫過去!”

  言澤勇跟魔怔了似的,裝沒聽見,耳朵裏隻有那算命攤子上,那串起的兩根珠子的碰撞聲。

  風起玲瓏,他看著長袍修道,目露溫柔,淺笑著,看著他過去。他心焦,走路走得急,踉蹌磕絆一下。

  言淑晴大聲嚷嚷:“敢過去,我們就把你丟這裏!”

  “隨便。”

  他撂下同她講的第一句話,整了整衣襟,走到算命攤子前。

  香客大媽還拉著小術士,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數落著自家不成器的兒子,說到興盡處,還掏出自己的錢包,要化個煞解解黴運,看樣子對這一位算命先生很是滿意。

  “是想給自己算還是給家裏的大人算啊?如果是給自己算的話,不接生意哦。這裏不算小孩的命哦。”

  算命修道把話挑明,卻也遞給了他紙筆。

  言澤勇提筆沾墨,“給我長姐算算。”

  言淑晴衝上來,聽到他字正腔圓的發音,吃了驚。再看那字,飄逸自勢,一橫一豎,入木三分。

  封筆的那一筆鋒,頓了三頓,力透紙背,是濃厚的思念,是強烈的不舍,也是小心翼翼,怕被發現期待再失望的如履薄冰。

  聲線尾音略略顫抖,他問:“還活著嗎?”

  話落風起,掀得紙張嘩啦啦的響。風搖著珠子,空靈叮咚,琥珀般的串珠光影在簡陋的攤子桌麵,倒映出一泓清潭。

  言嫿想起,他倆小時候相依為命,終日在深院無所事事,度日如年。沒太多玩具解悶,他便拆解了娘親的遺物手珠,給她當玩具。

  言嫿教他在地上玩彈珠,玩膩了又教他串珠子,拆了又解,解了又拆,玩到褪色,玩到變小,就是一顆沒漏。

  他們知道,這些東西,一旦沒了就沒了,沒有填補,所以會倍加珍惜。

  那些年,言澤勇每年的生日都會許上要兩串新的珠子,他一串,姐姐一串。言嫿則會在後麵加上,琥珀色。問她為什麽喜歡這個顏色,她說跟他的瞳色很像,很好看,而且聽起來就很貴。

  “還活著嗎?”

  言澤勇又問了一遍,固執地要從算命先生的話中聽到一個答案。活著還是死了,無論回答是什麽,對他來說都很重要。

  不知不覺,他屏住了呼吸,目光緊緊鎖定在修道身上。生怕一個眨眼,他就不見了。

  言嫿真的是,敗給他了。她心軟了,軟得一塌糊塗,平生兩世的遷就和縱容,都悉數給這個倔強的小孩。

  伸手,收起珠子,在上麵係了個隻有他們兩個才知道的結。

  重新掛起時,她緩緩回答道:“活著。”

  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