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蔑我龍根,誅你全族
作者:木羯醬      更新:2022-05-06 22:02      字數:2257
  沒多久,公堂庭審開啟,全場肅靜。

  鐵拐徐的近.親和近期接觸的親朋好友,陸陸續續被帶到公堂,接受盤問。

  穆灸銘和謝河,坐在公堂側旁,不表態,隻旁聽。

  言景元審到一半,發現三缺一,便問謝河:“言大夫呢?”

  “驗屍去了。”

  “……”

  謝河的語氣平常得,像是在回答上街買菜,言景元自討了個晦氣,連連道歉說著“冒犯了”,把此事翻篇。

  另一方麵。

  鐵拐徐的屍體被挪到了仵作坊,言嫿在門口,負手而立,久候多時。

  李老頭看到她時,冷著臉,但也沒有說什麽,開門請她進去。

  一股難聞的腐臭味撲麵而來,就連言嫿不禁掩住了鼻。

  她以前雖然跟屍體打過不少交道,但21世紀存放屍體的技術,比大盛先進。小娘子的屍體,再不處理,估計就要熏死周圍居民。

  李老頭冷血調侃:“這下好了,都不用經過徐家同意,今天屍檢完,聯係徐家宗族的人,領回去埋一起。”

  “合葬嗎?”

  “夫妻就得合葬啊。”李老頭覺得言嫿問的是廢話,反問她,“不合葬在一起,下去了誰伺候她家老子啊?!”

  伺候?

  言嫿想起周進華說的那些事情,其中但凡有一件是真的,小娘子不成了厲鬼咬他幾回都說不過去。

  這一次的驗屍,李老頭沒有敷衍。

  在同行跟前,他或多或少有點好勝心。更何況,這兩天被逼著加班加點寫屍檢卷宗,敢偷懶,扣俸祿!再敢敷衍,打家中孩子!本就勉強養家糊口的錢包禁不住造,連累家人的良心也過意不去,他早早就妥了協,被磨平了棱角。

  他心裏也清楚,這仵作,背後有人撐腰,惹不得。

  “頸生青紋,嘴張不合,是經受了勒拉窒息而死。”他一邊自我嘀咕,一邊往紙上添了這一行話,又跟言嫿說道:“樹上吊著的麻繩,八成就是凶器了。”

  凶器這個詞就用得,微妙極了。

  言嫿反問:“不覺得是自殺嗎?”

  “不是自殺。”

  李老頭搖搖頭。

  “腳後跟多有磨損,沾了不少泥灰,發現屍體的地方起霧多潮濕,怎麽可能有這麽幹燥的土灰!”

  “還有一點,鐵拐徐不是真的瘸。他那天要撞柱子的動作,我也看到了。我相信眼尖的人,都會看出來。他不瘸,是裝的。”

  “但現在,好好的腿斷了,還硬生生往大腿骨卡進去,腿短了一截。肯定是有人做的。”

  他越說,心裏越發毛,再看著這年紀輕輕的外族小夥,曆盡滄桑的無奈大於唏噓。

  他真情實感道:“當中的水太深了啊,不是你我驗個屍就能說得清、道得明的。”

  “這些我都知道。多謝提醒。”

  言嫿不可置否,難得沒有針鋒相對。

  好的建議照盤全收,她向來不會因為曾經鬧過的不愉快,為了反駁而反駁。

  而且,不可否認的是,李老頭說的全都是實話。

  在外行人看來,人死了,嘴巴就閉上了,殊不知有些時候,死人說的話、透露的信息,比生人一張能說會道還撒謊的嘴巴還多。

  對技術高超的資深仵作來說,讓死人說話,易如反掌。隻是,知道的事情太多,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千萬謹慎行事”、“小心惹禍上身”…這些叮囑,她從以前聽到現在,耳朵早就生繭了。可重活一世,從新世界穿越到古代,照舊關不住她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探究欲。

  不為別的,隻為心中那一寸安身立命的淨土。

  有些事情,如果個個畏強權、怕權威,任由地方勢力耀武揚威、隻手遮天,那這些力量遲早會通過廝殺、合並,再統一起來,通敵叛國,架空大盛的所有。

  浩浩蕩蕩的千百萬忠骨,在邊塞拚了命保家衛國,就為了保護這些垃圾的家產,那還不如自立門戶,挫骨揚灰,把這群垃圾的祖墳都給他揚咯!

  言嫿一邊想著,一邊蹲在門口,拿著棍子,挑起收在一邊的麻繩,仔仔細細觀察,想看看凶手有沒有留下一些馬腳。

  李老頭見她沉默,大抵猜出她是個什麽態度。

  人各有命吧。他想。

  接著便,默不作聲,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

  屍檢文書撰寫完成,言嫿帶著文書,前往府衙公堂。

  還沒踏進,就聽到驚堂木被當成鑼鼓一樣,胡亂地敲,言景元的聲音,聒噪又沒底氣。像那種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典型,吠得越響,狗繩越緊。

  言嫿聽著甚是煩躁。

  她踏進去,見公堂趴著兩個人,雙腿淌血,衙差氣沉丹田數著數:“十!”

  “收!”

  行刑的差官依命令收了杖,退回去。

  十杖行刑,雖不至於傷至筋骨,但皮肉之痛免不了。

  言嫿小聲提醒穆灸銘,“屈打成招,有辱殿下的名聲。”

  穆灸銘比她還疑惑,“誰說他們是嫌疑犯了?”

  “那你還…”

  他眼簾微壓,陰影拓落垂至瞳底,情緒深不見底,難掩對地上螻蟻的輕賤不屑。

  “本王的仵作在後堂忍受著屍臭,開膛驗屍,就為了還死者一個安寧,給生者一條活路,就為了盡早找到凶手,繩之以法,還永安郡太平安樂,偏偏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四處散播謠言!

  傳本王被蠻羌蠱惑,傳蠻羌夜裏奪命鎖魂,為本王煉製壯藥,前言不搭後語,前後矛盾,今日不殺雞儆猴,明天這消息又不知傳成什麽版本!”

  “更何況…”

  穆灸銘深吸一口氣,在言嫿眼中瞬間炸毛成團子,“本王看起來像是要用壯藥的人嗎?蔑我龍根,誅你全族!”

  言嫿訕訕:“倒也不至於。”

  “是不至於。”穆灸銘瞬間斂了煞氣,拂拂衣袖,一副我懷慈悲的溫和,“所以隨便賜個十杖叫他們長個記性,本王做得不過分吧?”

  “……”

  又被挖坑推著往裏麵跳了。言嫿不爽,卻不得不顧及他的身份,皮笑肉不笑,回應道:“不過分。”

  “那就好。我就擔心過分了落得不惜民的暴戾名聲。”

  穆灸銘欣然接受,坐了回去,道:“這下耳根子清靜多了。”

  言嫿在這一瞬,真真切切體會到了,帝王家的小王爺再溫順,都是小龍仔。虎的暴脾氣,狼的野心,蛇的狡詐,全都集於一身。

  他這一個反問,就又把自己的所作所為摘得一幹二淨,全推她身上。她才是背後指使的那個壞人,這一招,真是高!

  高得離譜,高得,他就不能算是人!